《曾照明月归》芦叶满洲

38、僵局

　　笙笙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她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你记不记得？魏紫嫂嫂有一根金钗，跟这个一模一样！"
　　她见魏紫带过很多次这跟金钗，就是不知道，上面有没有这几个字。
　　封垔想了想，摇头道："我并没见过魏紫姑姑几次，倒是不知道她有这样一根金钗。"
　　他五岁离京，那时不过刚刚记事。之后回京都的次数，一只手数都嫌多。
　　且他见魏紫时，她都是一袭戎装，他几乎没见过她穿常服的样子。
　　笙笙想想的确如此，便道："总之我们先去见见魏紫嫂嫂，她年少时和你母亲关系很好。即使那根金钗不是这上面刻的这根，她应该多少也会知道一点什么。"
　　两人商量好了，立即起身。
　　快走回之前的莲池时，笙笙猛的反应过来。
　　被叶宁息派来保护她的两队神卫营，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笙笙抚了抚左手手腕，郁离盘成一圈，睡得正沉。
　　为了救笙笙，当初唤醒它时，笙笙给它的一半精血被阎君抽回，它现在时不时就要休眠一下。
　　外面已经响起了兵甲声，直逼凤鸣宫门口，郁离却一丝都没有发觉。
　　他们今日，果然入虎穴了。
　　封垔抽出随身的长剑，看一眼赤手空拳的笙笙，扔给她一把匕首。
　　笙笙感激的接过，"封垔你太聪明了，我现在就匕首用得顺手。你要给我把剑，我可使不来。"
　　见她还在贫嘴，看到封暽带着兵马走进时，封垔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秦江子他们在外围接应，现在肯定还不知道他们被包围了，带来的玄武营不见踪影。
　　他们就只能两个人对敌，听天由命了。
　　笙笙看了一眼封暽带来的人，除了他的亲卫，竟还有许多四大神卫营的人。
　　在他身侧，站着的竟是高暤，叶宁息千方百计弄来保护她的人。
　　笙笙还是忍不住问道："高暤，你一直都是封暽的人吗？"
　　高暤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回答："不是。"
　　封暽笑起来，"他一个小小城门校尉，你以为我会看得起他？不过是今日，他特意拿着这神卫营的玄铁印来投诚，我才许他御林军统领之位。"
　　封暽当众这样说，无异于是在羞辱他。
　　高暤脸色涨得通红，他曾经，自诩为人清正，在外名声颇好。被封暽这样一说，不就坐实了他贪名逐利，是小人行径吗？
　　笙笙听封暽说话时，本还以为，高暤可能是对叶宁息的胁迫怀恨在心，所以偷走玄铁印报复。
　　但看着他那十分扭捏的神情，便明白，他真正心动的，果然是御林军统领之位。
　　他既想借机爬上他这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又害怕世人的批判。
　　不想做小人，却也无法坚持做君子。
　　果然，世上多的是这样连自己都看不清的人。
　　笙笙不由把他和赵奎做比较，与他相比，赵奎真小人的面目，倒可爱多了。
　　怪不得皇帝死后，叶师哥去天牢接赵奎出来时，赵奎会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小心高暤。"
　　他大概觉得大家不会相信他说的话，毕竟他和高暤的名声，有着云泥之别。
　　而事实证明，叶宁息的确没有重视那句话。
　　否则也不会仗着他所爱的女子还在手中，就放任他接近自己，连玄铁印丢了都没有及时发现。
　　封暽才懒得和他们说道，站在一旁下令道："给我捉拿这两名叛党，生死不论。"
　　动手的是神卫营的人，他们有各自的特长，配合在一起更是所向披靡。
　　笙笙功夫平平，如今幽冥之力无法使用，几个来回就已经伤到好几处。
　　封垔功夫倒是极好，却因为要顾着笙笙，很快也受了伤。
　　笙笙抿唇，在封垔身后，没有乱跑逞强，只是尽量护住他的后背。
　　她知道，这样下去，他们马上就撑不住了。
　　摸了摸袖中须尽欢留给她防身的毒粉，她偷偷碰了碰封垔，小声道："投降。"
　　封垔瞬间明白她想到了别的脱身之计，让他佯装投降。
　　所以在笙笙高声喊着，"封暽，你不就想抓我们吗？让你抓，打什么打，浪费精力。"
　　他也立刻配合。
　　封暽对笙笙的印象，就是从叶宁息那里得来的，柔弱，悲苦，脆弱不堪。
　　他不知道在每一个兄长眼中，妹妹都是娇弱的，需要保护的。
　　所以哪怕知道笙笙和他父皇的暗卫周旋了六年之久，还成功杀了他父皇，他依然毫不防备。
　　在听闻笙笙示弱后，马上示意神卫营的人后退，让自己的亲卫上前绑住她。
　　他知道，笙笙杀了他父皇，他理应替父报仇。
　　可他始终下不了决心，或许是因为叶宁息会更恨他。也或许，是因为六年来，想起明月府时，那无法言说的茫然与空洞。
　　笙笙虽然被绑住了手，嘴却没闲着，还在和封暽说话，"说实话我挺好奇的，好端端的，你爹为啥给你整了个替身去祭祖啊？"
　　封暽斜了她一眼，没应声。
　　这事说起来他自己都憋屈，还不是因为那天，他帮助叶宁息放走了笙笙。
　　笙笙这半年来如有神助，父皇派去的暗卫根本追不上她，基本上一靠近就能被她发现，很快就能甩开。
　　这次她主动和叶宁息会合后，才又暴露在父皇视线中，自己却上赶着把她送走。
　　气得他父皇把他关了起来，连祭天祭祖都不让他去了。
　　谁知，他竟因此逃过一劫。
　　封暽看向笙笙旁边的封垔，冷哼一声，倨傲的道："该是我的东西，即使我不要，也不会叫你这杂种抢走。"
　　封垔默不作声，倒是笙笙立即嚷道："骂谁呢你？别忘了他和你一个爹，他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封垔回头看她，她正气鼓鼓瞪着封暽，细软的头发早在打斗中散乱。
　　看起来，就像一只毛绒绒炸毛的猫。
　　封垔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开心，他只在母亲那感受过短暂的爱护。
　　母亲的爱，是隐忍的。只有笙笙，会这样当众维护他。
　　只是，封暽才懒得和她耍嘴皮子，甚至都懒得靠近她，直接让人把他们两丢到天牢去。
　　笙笙摸了摸药瓶，撇嘴看着封暽远远的背影。
　　很好，他的倨傲救了他一条狗命。
　　在天牢中不过半日，封暽又跑了过来。
　　他踢着笙笙那间牢房的铁栏发泄怒火，笙笙蹲在角落里看着他不断怒骂。
　　"孤迟早斩了魏襄那老匹夫！"
　　"仗着御林军人多封城是吧？等我拿着玄铁印把神卫营全调集过来，孤要把你们全都踏碎！"
　　笙笙努力控制住表情，没有笑出声。
　　封暽肯定没想到，他刚拿到玄铁印，就被将了军。叶宁息带入京都的神卫营人数不多，其他的分散在京畿各处。现在魏襄封了城，他与外面的神卫营失去联系，无法施发任何命令，玄铁印便成了一块废铁。
　　至于魏襄为什么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封锁京都。
　　那还多亏了笙笙。
　　她当然不会只寄望于手中的毒药，打斗间她就掐醒了睡觉的郁离，让它托梁间的雨燕给离京都最近的临川传信。
　　然后再由临川把所传信息抄录纸上，再交由雨燕传给叶宁息。
　　雨燕飞行速度极快，一来一回，半个时辰都不要，自然能打封暽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封暽在骂骂咧咧，笙笙就知道她计划已经成功了。
　　至于她和封垔，既然当时没死。外面那么多叛军，还有封垔的那些拥护者，没处理好之前，当然要留着做人质，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封暽占据皇宫，叶宁息与魏襄他们在外封锁京都。外围是不知听命于谁的四大神卫营，京畿之外，又是虎视眈眈的几十万起义军。
　　所有人，陷入了一种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