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明月归》芦叶满洲

31、望圣山天坛

　　又修养了几天，叶宁息身体好了不少。
　　叶宁霜致力于造反，急着离开。
　　须尽欢又把玄铁印还给了叶宁息，穹宁建国时就建立的四大神为营，环绕京都，负责整个京畿地区的防卫。
　　为防意外，唯有玄铁印可以调动，自古只交由皇帝最信任的人掌控。
　　太子能帮叶宁息争取到这枚玄铁印，倒不是皇帝信任他，反倒说明皇帝根本没把叶宁息放在眼里过。
　　他觉得叶宁息完全在他掌握之中，哪怕拿着玄铁印，手握神卫营十万余兵马，也没有任何威胁。
　　如他所料，叶宁息拿到玄铁印后，也只是调集人马保护笙笙。
　　与叶宁霜相认之前，他从未想过造反一事。
　　如今，他却已经和众人商议好如何里应外合，攻破都城了。
　　"那，攻破之后呢？"一直乖乖坐在叶宁息身边，听他们商议的笙笙终于开口，"杀了皇帝与太子之后，你们之中，有人愿意坐上皇位吗。"
　　众人一愣，显然也没想过这个事情。
　　笙笙继续道："我们报仇后，满足了一己之快，可到时必然举国混乱。那时若没人站上台前，局势僵持，肯定会加剧混乱，百姓何其无辜。所以，你们有人有肩负天下的野心，安抚混乱的局面吗？可有人能胜任此事？"
　　众人沉默，他们以为，打入京都，消灭了仇人，便是一切的了结。
　　全然忘了，杀君弑主这样的大事，会引起后续多少麻烦。
　　须尽欢拍了拍桌子，丧气道："所以说不怕坏人坏，就怕坏人站的位置够重要。你看他害人也容易，别人报个仇还要三思而后行。"
　　叶宁霜态度坚决，"谁爱当谁当去，反正人仇我是报定了。"
　　若非她厉鬼之身进不去紫薇之气笼罩的皇城，她早就单枪匹马报仇去了。
　　只有叶宁息冷静一些，他身体还有些虚弱，咳了两声，才道："此事好说，除太子外，当今皇上还有两名尚存的皇子。待回到京都，我可以去试着接触一下。不过以我看，皇四子封垔乃姚氏遗族，又是唯一的嫡子。"
　　说着他看向笙笙，继续道："且我与他有几次照面，可见他对笙笙多有照拂。笙笙，你是否要与我们推荐他？"
　　笙笙倒也不避讳，大方承认道："不错，封垔此人品性尚可。外人看来他龟缩于垔州归云城多年，颇有些软弱可欺。我倒觉得他很有大局观，退能忍让，进有谋略。而且有一点他应该很对你们胃口。"
　　须尽欢来了精神，兴奋的坐直了道："快说来听听。"
　　笙笙转了转手中茶杯，道："他和我们大家一样，都恨当今皇上。"
　　"哦？是因为他从小被扔到西荒不毛之地吗？"须尽欢追问。
　　"不，"笙笙摇头，"是因为他的母亲。"
　　她幼时总听魏紫姑姑说起那位姚皇后，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魏紫姑姑最尊敬的人。
　　在魏紫姑姑的念叨下，她对姚皇后产生了很大的好奇。在地府时，她偶然想起这位幼时好奇的才女，曾看过她的三生卷宗，也发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次倒是叶宁霜接了话，"你是说那位泞姚嫁来的姚皇后？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她是泞姚姚氏最后一位家主，姚满风的独女。在泞姚青山学院时，就颇有才名，很多学子都自愧比不上她，甚至称她一声牡丹先生。"
　　生前也曾颇具才名的叶宁霜说起她，也有了几分敬意，"可惜她去得早，四皇子四五岁时，凤鸣宫中她常住的望极殿失火，火势极大，烧了两天一夜。据说连金银铁器都被烧融了，当时在午休的姚皇后连一丝遗物都没能留下。"
　　叶宁霜的话，引起一片唏嘘。
　　笙笙道："其中许多隐情，未经人许可，不便与你们说起。但此事中，确是皇帝罪大恶极。姚皇后的死，甚至姚氏一门的衰微，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封垔虽小，但从小保护他的那些能人异士，多少告诉了他一些实情。加上他自小被皇帝与太子刁难，时不时还要面临刺杀，他的恨意，未必比我们要少。"
　　更重要的是，她在观微镜中，看到过封垔身上的帝王紫气。
　　否则，她也不敢这样肯定。
　　叶宁息点头，"如此最好，按宁霜姐所说，起义军已扎营横江，不日就能赶往京畿。我们要速战速决，笙笙，你与四皇子交情好，便由你去和他交接吧。"
　　笙笙没有应下，迟疑了一会，才小声道："此事，还是叶师哥去吧。"
　　看了周围人一眼，她含糊道："其实，我不支持直接打战，我有一个小想法。"
　　叶宁息脸色一沉，他算是看着笙笙长大的，最是了解她，看她这样子，这个想法不用说，肯定是要她自己去冒险。
　　须尽欢就没想那么多了，"还有不打战的办法吗？那岂不更好。"
　　笙笙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叶宁息，见他始终没出声，鼓起勇气开始说自己的计划。
　　"按穹宁旧例，每年二月初二，天子与储君要上天坛祭天祭祖，为穹宁祈福。仪式开始后，只有他们两人能待在天坛上。"
　　叶宁息反驳道："那时层层守卫，四处还有机关。何况天坛平时就有重兵把守，你根本无法靠近。"
　　见他没有直接说不行，笙笙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粗略的地图。
　　"的确如初此，不过你们来看看这里。天坛建在望圣山最高处，这边是上去的九千步台阶，两边布满了守卫，到时还有神卫营和御林军的人驻守。但是，你们忘了，天坛的正前方是没有人的。"
　　须尽欢自幼在南疆，自然不知道望圣山长什么样，不由惊叹："这么草率的吗？另一面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叶宁息瞪他一眼，忍不住又咳了两声，"那边当然没人！那边是千仞悬崖，上面连草都不长，飞鸟都无法在上面落脚，自然不需要守卫。"
　　叶宁霜闻言却眼睛一亮，"我觉得我可以……"
　　笙笙连忙打断她："宁霜姐姐你不用觉得了，据闻高祖仙去后，遗骨就封在天坛之下。这个传闻是真的，高祖当年一统天下，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大事。他身上的功德厚重，他的埋骨之地，邪祟不侵。"
　　所以叶宁霜想上去除非消除一身煞气，可没了那些煞气，她也就没有飞跃千仞悬崖的那个能力了。
　　大家一阵沉默，不约而同看向叶宁息。
　　叶宁息压着怒气问笙笙："你觉得，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上的去吗？上去了你就弄得死那父子俩？"
　　笙笙小声道："还是能的吧。"
　　只是，她不敢讲，她完全没有办法，在事成后，全身而退。
　　她想的，一直就是同归于尽。
　　其实，她一直以来的计划就是如此。
　　阎君曾为她卜卦，说此行她有一线希望，能亲手了结因果，为枉死的九族报仇。
　　那时她就默默盯着时间，计划在这一天之前，交接好所有事务，把阿弥剑留给伽耶族，自己前往望圣山，与他们同归于尽后，她也就返回地府了。
　　她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叶宁息深吸了口气，终究只是道："我们能帮你做什么？"
　　笙笙闻言倒是惊讶了，随即有些欣慰，叶师哥到底不是曾经那个容易生气，孤高自傲的少年了。
　　看出她的惊讶，叶宁息轻叹："我还不了解你吗？明月府一脉相承的固执，我们不同意你就不会去吗？"
　　笙笙眯着眼抿唇笑起来，的确，哪怕背着所有人，她也会偷偷去的。
　　她交代道："我到时写一封信，留在昀老那里。若我事成，我会让郁郁给叶师哥报信，你就马上去把信取出交给封垔。若没成功，你们再起兵，那时肯定也会有一场大乱，御林军大部分在外，你们协助封垔先攻皇城。"
　　所有人听得认真，唯有叶宁息一直看着她，"那你呢？你如何脱身？若失败了，你可有办法全身而退？"
　　笙笙想，别说失败了，就是成功了，她也下不了望圣山了。
　　但她还是真诚而肯定的看着叶宁息的眼睛，"我自有脱身之法，你看。"
　　说着她掐了个诀，一朵幽蓝火焰在她指尖燃起。
　　笙笙道："我现在可不比普通人，我现在可厉害了，不信你问楼主和宁霜姐姐。"
　　看着她指尖的火焰，再想想追杀他们追得无路可逃的伽耶族众人，以及他们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两人默默点头，默认了笙笙的话。
　　笙笙得意的朝叶宁息眨眼，继续道："不过这边事了，我要随昀老他们去做任务去了，你们以后就很难见到我了。叶师哥，你和谢师哥以后彼此照应，不要再吵架了。还有杏初，他性子有些歪了，我想来想去，谢师哥是教导他的最好人选，你让他带好杏初。"
　　至于须尽欢和叶宁霜，须尽欢严格来说还没死，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转机。
　　而叶宁霜借尸还魂，一身煞气，必然要早点回到地府。
　　但她的执念也不过复仇，到时皇帝与太子一死，她应该也会乖乖回去。
　　以后，叶师哥可以活在阳光下，做自己喜欢的事。谢师哥和魏紫嫂嫂他们，也不用再偷偷的去祭拜阿爹阿娘他们了。杏初有谢师哥教导，以后肯定也能慢慢知书明理。
　　伽耶族众人，早就能独自完成任务，自己将阿弥剑留给他们，剩下的游魂不足为惧。
　　一切按她设想的在进行，若无差错，她此次返回人间也算圆满了。
　　笙笙微眯着眼，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