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明月归》芦叶满洲

27、笙笙被劫

　　混乱的人群中，只有笙笙停在原地，她被记忆中的鲜血困住，无法移动丝毫。
　　直到临江和禾楼玉焦急的挤开人群找到她，禾楼玉心疼的抱住她，用南疆话低低唤她："笙笙，笙笙，没事了，我们都在，我们回南疆，阿欢在等我们。"
　　笙笙束发的蓝色丝带被人群挤散，不知掉去了哪里，一头细软青丝乱糟糟的。
　　在禾楼玉怀中，她渐渐拿开着捂着脸的手，禾楼玉真的心疼坏了，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干净脸，半拥着她，用手给她梳头发。
　　人群慢慢散开，恢复了秩序，他们带着笙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
　　郁离咬着根发带游到笙笙腿上，簇新的，也是蓝色，不是笙笙之前用的那根。
　　笙笙心情平复了一些，接过发带问它："你从人家摊子上偷来的呀？"
　　郁离连忙摇头，"我给他留了一颗东珠，你说过，买东西要给钱的嘛。"
　　笙笙抿嘴，"那你给的也是我的钱，那东珠都是阎君给我的。"
　　郁离讨好的拿头蹭她，"但心意是我的啊，只有我想到要给你买发带了啊。"
　　笙笙被它一逗，沉闷的心情好了许多，但还是教它："这里人多，你小心些，别让人看到你，吓到人可不好。"
　　小青蛇立刻钻进她袖子里，表示自己会乖乖听话。
　　经此一闹，笙笙终究不想再去看花灯了。
　　禾楼玉和临江不放心她，不管她如何劝说，都要跟着她一起回去。
　　禾楼玉终于体会到了须尽欢为什么说笙笙很危险。
　　回去的路上，笙笙被截走了，临江完全拦不住。
　　身为伽耶族人，临江武力已是高于时间大部分人，再加上天赋异禀，还有通音秘技，几乎没遇上过族人以为的对手。
　　今日，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笙笙被一道红影带走。
　　禾楼玉气喘吁吁追上他，"你别急，抓走笙笙那人我认识，她是我家阿欢的朋友，她不敢伤害笙笙的。"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谁都不放心，禾楼玉放出引路蛊，一边找笙笙，一边给须尽欢带话。
　　笙笙看着扣住她的红衣女子，郁离在偷偷问她要不要帮忙，她拒绝了。
　　她已经感受到了，女子靠近后，那浓郁得有些不对劲的幽冥之力。
　　阿弥剑在她腰间颤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这个复生者，恐怕完全不似以前遇见的。
　　是的，笙笙可以肯定，这也是一个复生者。
　　果然，红衣女子开口问道："听说你和那些追捕我们的蓝衣人关系匪浅？"
　　她带着笙笙一路飞奔，却一直气息平稳，笙笙被她提在手上，彷佛没有重量，这在人间，根本没人能做到，不要说他们以前送返的复生者，就是临川他们，也很难做到这样。
　　这个女人，实在太古怪了。
　　笙笙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叶宁霜冷哼，"为什么抓你？当然是为了引出叶宁息那不知廉耻的畜生啊。"
　　笙笙一愣，叶宁霜在湖边将她放下，继续冷声道："他现今惜命的很，身边总是带着神卫营的人，他不是最在乎你吗？我给他传了信，就看他敢不敢为了你赴死。"
　　湖边只有几棵光秃的树，靠岸的湖面还结了冰，四周寒风呜呜作响，笙笙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疑惑道："你与他有什么仇吗？"
　　叶宁霜看她一副怕冷的样子，嘲讽道："你倒和须尽欢一样受不得冷。"
　　却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怕她逃走，由她自己站在那里。
　　很快，马蹄响起，叶宁息头戴幂篱，单枪匹马赴约。
　　隔着幂篱上的白纱，他看到了完好无缺站在那里的笙笙，顿时舒了一口气。
　　他翻身下马，曾经文弱的书生，如今驾马动作已十分娴熟。
　　叶宁霜却神色更加难看，有些愤恨的扬声道："叶宁息，你倒果真听话，看来为了明月笙，你果然什么都愿意做，连死都不怕是吗？"
　　叶宁息走近几步，询问道："姑娘，我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为难叶某，和叶某无辜的妹妹？"
　　他一边说话吸引叶宁霜注意，一边暗暗朝笙笙打手势，让她悄悄远离叶宁霜。
　　他根本不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敌人，笙笙朝他悄悄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叶宁霜没有注意他们的小动作，活着根本不在意。
　　听了叶宁息的话，她大笑起来，未几，又抱着头痛哭，"妹妹？她是你哪门子的妹妹！"
　　她咬牙切齿的喃喃："叶宁息，你该死，你该死啊。"
　　她面对着叶宁息，脸上面纱不知何时落下，露出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灰蓝。
　　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加上她的狞笑，惨不忍睹。
　　"唰"的一声，她抽出一把长剑架在了笙笙脖子上，笙笙和叶宁息都是一惊，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他们都没看见她的动作，剑已经紧贴在了笙笙外露的肌肤上。
　　她看着想要阻止，却一动不敢动的叶宁息，冷冷道："你如今心机越发深沉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神卫营跟着你来了，就埋伏在不远处吗？"
　　叶宁息默不作声，他不敢冒险，他怕即使自己如对方所说自裁后，对方却并不会放过笙笙，这种事情，他绝不会赌。
　　叶宁霜继续道："我本想，你若没那么在乎明月笙，那就证明你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那我就只杀你，放了明月笙。可你比我想的还要在乎她，还要对她好！这让我觉得作呕，我要你亲眼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再杀了你。你的神卫营那些废物，他们阻止不了我。"
　　"那我呢？"一道冷冷的声音插入。
　　是一身黑衣的须尽欢，他踩着满地冰霜，冷冷看着执剑的叶宁霜，"我有没有说过，无论如何，不能动笙笙？"
　　叶宁霜没有应声，手中的剑却半分没有移动。
　　须尽欢皱眉，叹了口气，没有喊她名字，只是道："你把自己逼疯了，已经开始迁怒所有人。你是不是忘了，笙笙不只是叶宁息在拼命保护的人，她还是明月籍的亲妹妹，你还记得明月籍吗？"
　　笙笙闻言惊愕的看向她，却见她脸上灰蓝一瞬散去不少，她紧紧盯着笙笙，慢慢把剑收了回去。
　　她背对着叶宁息，淡淡道："滚吧，飘扬谷中冤魂，会继续向你索命。"
　　飘扬谷三个字让叶宁息心跳一瞬加速，他反驳道："飘扬谷中没有冤魂。"
　　一身鲜红的叶宁霜大笑，"的确，在你叶宁息的眼中又怎么会有冤魂呢。我们全族不是，你恩师不是，明月籍更不是。在你眼里，大概所有人都该死，只有明月笙必须活着是不是？"
　　顿了顿，她平静的加了一句："我会杀了你这畜生，你们都该死。"
　　叶宁息还想问什么，却见须尽欢给他打手势，只能看着须尽欢带着笙笙和叶宁霜离开了。
　　飘扬谷，他只去过一次飘扬谷。
　　那是明月府被血洗之前，他被蒙着眼带到了一处山谷。
　　太子封暽摘下他眼前的黑布，让他看崖下封闭的山谷中，被围困的人。
　　他不敢置信，他的父亲，叔伯，兄弟姐妹们，无一遗漏。
　　封暽欣赏着他的痛苦，笑着问："距离有些远了，你是不是看不太清楚？我还是带你下去，和伯父打个招呼吧。"
　　他最后是被封暽绑走的，马车中，封暽抱着他，轻声道："这里叫飘扬谷，除了我和父皇的暗卫，没有人找得到这里。你如若听话，他们便可在此安居乐业，你若反抗我，这飘扬谷就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可他日前问太子，谷中众人如何时，太子还笑着告诉他："都还好啊，这些年他们已经习惯谷底的生活了，年前你的四叔还添了一个男丁，我都忘记和你贺喜了。"
　　是封暽在骗他吗？可是他已经一无所有，封暽还有什么好骗他的呢？
　　那是那个红衣女子在骗他吗？她的样貌，不是他族人中的任何一个。可若不是，又还有什么人会知道飘扬谷这个地方呢？
　　叶宁息觉得脑中几乎要炸裂，他跌跌撞撞爬上马背，他要去问封暽，他是不是骗了他，他的亲人，到底有没有好好生活在飘扬谷？
　　笙笙跟着须尽欢去了城外的破庙，坐在火堆旁，她看着坐在门槛上的红衣女子，突然喊了一声："宁霜姐姐，是你吗？"
　　似乎没想到她能猜出，须尽欢诧异的看向她。
　　叶宁霜混身一僵，却没有回头。
　　笙笙起身走近她，并没有因为她曾刀剑相向而害怕她。
　　轻轻拉住叶宁霜的衣袖，笙笙有些难过的小声问她："宁霜姐姐，你怎么会恨叶师哥呢？"
　　你明明，曾经最疼爱他了。
　　须尽欢用她大哥劝说时，她隐隐猜到了这一身鲜红，面目全非的女子是谁。
　　叶师哥的堂姐叶宁霜，也曾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她父亲生前，曾属意让她嫁给大哥。
　　在她们极少的几次见面中，她知道，宁霜姐姐很喜欢她大哥。
　　她也很喜欢这个温婉的大姐姐，她本来，是会成为她真正的亲嫂子的。
　　可叹世事弄人，她们所有人有的阴阳两隔，活着的全被仇恨围绕，不得安宁。
　　叶宁霜没有挣开，也没有回答，一动不动望着远处群山，眼角却有灰蓝的泪珠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