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天色未蓝

2、遗失的过往

　　我笑，要不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表情过于严肃，我大概会选择放声大笑。对于这么戏剧化的场面，除了大笑三声，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做。

　　“你毕业的时候，是2007年6月，对吧？”

　　“是！”我有些无聊，偷偷改变了下自己躺着的姿势。虽然是躺着，但不免让人有种白老鼠的感觉，尤其前面坐着的，是个白大褂。事实上，我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我很配合地告诉了他我的过去，其实我不想说，但我估计如果真的闭口不谈，他大概会把我给催眠了。在我看来，这是毫无隐私，也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白大褂拿出一份报纸给我，“看看吧。”

　　很普通的报纸，普通到让人没有读下去的欲望。上面充斥着的，无非就是一些情杀自杀或是他杀的悲剧。仿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死亡，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只不过，上面有一行细小的字，让我停住了视线。

　　“这是2009年的报纸。”他很好心地提醒我，生怕我看不见一般，“我想，你应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我不语。报纸是旧的，在我看来，现在的场面却好像是一个来自未来的人，拿着若干年以后的报纸，笑嘻嘻地给我看一样荒谬。现在是2009年，那么也就是说，我已经26岁了。可是我的记忆只停留在24岁，那么，之间的那两年，到哪里去了？

　　对了，我是在病床上醒来的，难道我生病了？昏迷了两年？可是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受伤这一说。我只记得，昨天，哦，不，应该说是2007年的10月1日，这么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我却没有休息，而是和同事一起到处去跑新闻。回来的时候累得够呛，倒在床上很快就睡得像头猪一样。

　　“我，我……”思索半天，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慢慢来，不用急。”白大褂的眼神好像我是一个弱智。妈的，我突然有种想要骂脏话的冲动。我只不过是忘记了一点过去而已，犯得着用这种同情的眼神看人吗？

　　“这两年，我做了什么？”其实我更想问的是，门外那个男人，真的是我老公吗？我是什么时候嫁的人？看他憔悴的模样，应该还是挺在乎我的，我们感情好吗？说实在的，突然多了个不认识的人当老公，这感觉，呃，还真是奇怪。

　　“你是在采访的时候认识肖文涛的。”医生不愧是医生，一眼就扫出我心里的话，“认识半年后，你们就结了婚。为了支持他的工作，你辞去了记者一职，选择了去当一名老师。四天前，也就是2009年8月8日，你在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被车给撞了，一直到现在才醒。”

　　“我把工作给辞了？”别怪我一惊一乍的，要知道，记者的职业是我最喜欢的，可要说我是为了一个男人做出了这么愚蠢的决定，打死我都不信。

　　“是。”他又开始叹息了，“肖先生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企业家，平时工作比较繁忙。”言下之意是我要当个贤妻良母，在家全力支持丈夫工作，才换了个轻松点的职业？

　　看他言之凿凿的样子，大概是真的。好吧，就当我当时脑子被驴踢过了，才做了这么荒唐的一件事，“我怎么会被车给撞了的？”他既然是我的心理医生，那对于我出车祸的始末肯定很清楚，比起问那个什么肖文涛，还不如问他来得省力。

　　“你大概是出去买东西，在街口的转弯角那和一辆汽车撞上了。当时那辆车子的速度比较快，把你撞出去十几米远。”

　　哦，难怪我要在床上昏迷那么久了。不过我还是幸运的，除了右腿打着石膏以外，其他地方好像还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我，有孩子吗？”我忽然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一年多的时间，足够造人成功。虽说我的心理素质比较强，但忽然蹦出个老公，已经让我应接不暇。如果再出来个孩子，以我刚毕业云英未嫁的心态来看，我八成会再次晕倒。

　　“没有。”对于我毫不掩饰的喜悦，医生不以为然，“我想，大概是你被车子撞到时，伤及脑部，对你的记忆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以后能想起来吗？”没人愿意凭空消失两年的光景。

　　“看情况吧，”他开始打哈哈，这也是医生的通病了。除非你真的快要死了，不然他们是绝对不会给你打包票的，“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因人而异。”

　　我点点头，站起身子，脖子酸痛得要命，“谢谢您，如果差不多了，那我也就先告辞了。”两人的对话已经没什么可以继续的了，比起聊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我宁愿先找个地方，好好地消化一下这个惊人的事实。

　　他点头，“不客气，这是我的名片，林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和我联系。”

　　我颔首，在他的注视下，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想，我们还是有必要好好地谈一谈。”坐在医院头等病房的沙发上，我懒洋洋地开口。我知道，他在观察我，事实上，我也在偷偷审视着他。肖文涛的五官很深，略方的脸型显得有些粗犷。一身合体的手工西装却很巧妙地让这种野性变得温润。虽然对他不了解，但不难看出，我当初的选择，至少从外型而言，是正确的。

　　“好，”肖文涛也许已经接受了我失去记忆这个事实，冷静得和刚才的癫狂判若两人，“你想谈什么？”

　　“我知道，你是我的，丈夫，”困难地把这个陌生的词语用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记忆里没有你。所以……”

　　“所以对你而言，我只能算是个陌生人，对吗？”肖文涛轻挑嘴角，淡淡地不带一丝情绪，“你预备如何？”

　　“我需要时间。”本来对他还有着一丝抱歉，虽然不是我的主观意愿造成的，但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了目前这个尴尬的局面。但肖文涛的不以为然让我很是不爽，“如果我们之前的感情很深，那么我想，我应该会很快想起你，还有之前的一切。”

　　“应该？”肖文涛靠在沙发上，“小雯，不是应该，而是必须。你必须尽快适应我，调整好自己，才能跟得上我的生活节奏。”

　　我笑，“是适应你，还是适应肖夫人的身份？”见我初醒时他的欣喜若狂，让我有了一个错觉，那就是夫妻俩还是恩爱有加的。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事实是，我们的感情根本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作为我丈夫的男人，冷静淡然到丝毫不考虑我的心情。看来，我病床前的那些记者功不可没。如果没有他们，估计肖文涛也不会表演得这么感天动地了。照片里的他，估计每一张都是深情款款，喜极而泣的瞬间，明天又会在多少报纸杂志网站上登载呢？

　　“都一样。”他眉头微皱，显然是不喜欢我这样的问法。

　　“很抱歉，在法律上，你的确是我的先生。但是我想，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法官应该也会考虑到我们婚姻的特殊性吧？”我懒得和他废话。没有离婚并不代表我就要受他的摆布，虽然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他来帮助我弥补这两年的空白，但如果代价是要让我受制于人，我宁可一拍两散。当然，我可以笃定地说，他绝对不会，也绝对不敢。离婚，不管对于谁而言，都是一个污点，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所谓的名人。

　　肖文涛眼光一闪，似乎不太适应我说话的方式。愣了半响，才缓缓地开口，“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小张。”

　　“小张是谁？”我不耻下问。

　　“我的秘书。”他站起身来，“你的手机在柜子里，手机里有她的号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先走了，公司里事情很多。”

　　“好。”我随意地挥挥手，却发现他双眸深沉，“怎么了？”

　　“没什么。你身体还没好，最好不要乱走动，也不要胡乱和别人搭讪。我已经给你请了专门的护理人员，有要求向她提就是了。”

　　不让我见人，是怕我给你什么幺蛾子吧？我在心底冷笑一声，“好。”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加上得到了我的保证，他稍稍满意地点点头，废话一句也没有，扭头就走。

　　“对了，肖文涛，”在他的手握上门把手的时候，我忽然开口叫他。

　　“嗯？”

　　“我是怎么出的车祸？”总觉得医生刚才说的车祸过程有点奇怪。我只不过是出去买东西而已，走的速度应该不会很快，而且是在转弯的地方被车给撞的。汽车由直道变为弯道，需要一个差速的过程，过弯的速度一般都要低于直道的速度。如果车主的速度高到在拐弯处都能把我撞飞那么远，那他直行的速度，不是快得惊人吗？

　　肖文涛的姿势保持不变，头也未回，“汽车速度太快。”

　　“就是这样？”

　　“嗯！”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不耐，“你休息吧，别胡思乱想。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