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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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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文涛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忧心,事实上,我的脚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别说出去乱走,就算是要离开这个病房,都有很大的困难。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鼻子比警犬还灵的护理。
“肖太太,要不要躺到床上休息一下?”见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这个叫吴佳的女人好心地提醒我。要不是因为刚才我想出去向护士拿些杂志看,忽然却被从天而降的她给带回来的话,我还真的以为,她只是个单纯的保姆。请注意,我这里用了“带”,这是比较官方的说法,如果按照我的本意,我会用强迫二字。
我摆摆手,舒服地半躺在沙发上,看她很勤快地整理东西。说实话,我很好奇,本来就没什么东西的病房,怎么能在她手里折腾这么久?到底是专业人士。
“那您要看电视吗?”
呃?我不太适应这个“您”字。平时跑新闻的时候,我低眉顺眼惯了,遇上一个年纪比我大的对我用尊称,我还真不习惯。
“叫我小雯吧。”我笑,“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吴佳没说话,也只是笑了笑。不知道是接受还是拒绝。
病房里的所有摆设都被我仔细地审视了一遍,这么做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太闲。百无聊赖地装了一会尸体后,我还是按捺不住,跳跃着往床上冲去。
“您要什么我给您拿。”吴佳的叫声尖锐得好像我现在正拿着一把刀,霍霍向她挥去,夸张到了极点。
床和沙发不过几步的距离,我懒得回话。一屁股坐下后,我打开了旁边的小柜子。肖文涛说的手机,应该就在里面。柜子里躺着一个黑色的小包,以前我是最不喜欢这样的坤包的,一是因为太小,东西放不多;二是因为不符合我雷厉风行的个性。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短短的两年,就能让我脱胎换骨。
包里面东西不多,钥匙,钱包,手机,竟然还有我从来不曾用过的化妆包。我对化妆品一向不感兴趣,现在也是一样,所以,我把它丢到一边,没有想要研究自己到底在脸上涂抹过什么的欲望。
钱包是紫色长形的,很女性化。里面插满了信用卡,还有各种消费卡,看来肖文涛对自己的老婆,也不算吝啬,至少在金钱上是如此。包内的现金不多,加起来连一百元都没有,估计我已经很习惯刷卡消费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失笑,在分析钱包主人的时候,我一度忘记了,她就是我,反而客观地去琢磨起自己来。
钱包里的东西很简单,除了和金钱有关的物品外,再无其他。肖文涛和我的关系由此可见一斑。明明有放照片的位置,却被一张美容卡给替代。是不愿自己的钱包有丈夫的痕迹,还是,不能?
“肖太太,该吃药了。”吴佳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放下钱包,我接过她手里的药片,“这是什么药?”
“应该是对骨头有帮助的吧。要不要我去问下护士?”
“算了。”其实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把药片放在嘴里,我就着水杯,灌了好大一口水,仰着头努力地往下咽。
吴佳笑,“肖太太,您吃药的方式真有趣。”
“特像小孩子,对吧?”我也笑。我的嗓子眼很小,每次吃稍微大一点的药,都要一颗一颗吃,不然保准难受。连龟鳖丸这样的药丸,我每次吃一颗,都会觉得喉咙咯得慌。
吴佳笑而不答,转头继续手上的活,我也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手机上。多普达商务手机,和钱包一样,也显得比较女性。和我以前的手机相比,这款明显高档了许多,还是触摸屏的。我惊奇了片刻,不过想想现在是2009年,和2007年相比,触屏手机大概早已经遍地开花了,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在摆弄了老半天的机子后,我终于进入了信息界面。里面的信息少得可怜,本来就没有几条短信,大部分还都是商家的活动信息。无聊地看了一阵,正想退出,不料却发现一条不同的短信。
信息的发件人是“陈妙”,对于现在的我,仍然是一个陌生的人名。发信的时间,是2009年的8月8日上午11点17分。8月8日,不就是我出车祸的那天?陈妙约我下午和她一起去逛街,在老地方见面。
看信息里陈妙的口吻,似乎和我很熟悉,很有可能,是我的朋友。只不过,她如果是我的朋友,而且8号下午约我的就是她,那她肯定知道我发生车祸的事。怎么都没有见到她的人呢?
退出收件箱,我看了看自己的通话记录。里面的号码丰富了许多,不再像收件箱那么惨淡。联系得最多的,就是陈妙,还有小张。讽刺的是,几十个联系过的电话里,竟然没有一个是我名义上的丈夫,肖文涛的。大概所有的电话,都是通过小张转达的吧。
摆弄完了这两个功能,我就又无事可干了。里面很多功能我都不会用,为了防止把重要的资料给弄坏,我还是老老实实看了说明书再研究吧。
放下手机,这才发现吴佳正在旁边摆弄着鲜花。我忽然有些不安,难道她是在借机观察我?想想又觉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有必要专门请个人监视吗?自从清醒以后,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都让我紧张,防备着一切,甚至还带了点猜忌。耸耸肩,我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了朋友欧亚。
欧亚是我大学的同学。一个干干净净的男生,总是腼腆地笑着。我们本来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如果不是毕业后一起留在了本市的杂志社,恰好又在一个部门的话,我估计绝对不可能有交集的可能。
一起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打拼,原本淡极了的同学情谊瞬间爆发到了极致。熟悉以后,我才了解,原来这个有着温柔笑容的男生,本性疯癫得很。让我不止一次地暗叹,什么叫做演技派。
不知道这两年,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和我一样,早已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会不会还有了小孩?欧亚的号码我记得很清楚,手机拨出去的刹那,我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存储他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欧亚可以说,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当然,也许除了那个陈妙。不过,我现在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我的手机里怎么会没有他的号码?很少有人会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着单纯的友谊。要是放在以前,我也不信,但和他成为朋友之后,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一句,我信!
欧亚其实是个笨蛋。在这个友谊廉价的时代,他却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可以不求回报地帮助我,保护我。欧亚不喜欢表露自己的感情,甚至整天嬉皮笑脸地和我嬉闹,似乎看见我发火,是他人生最大的乐趣。在我看来,这颇有些大男人的意味。在单位,我们早就被认为是公开的一对。心情好的时候,我们也许还会配合一下大众的期盼,上演一出郎情妾意。对于彼此在心里的位置,我和欧亚是心照不宣的。我们的性格表面上看起来大相径庭,实质却是相似,都是倔得很。当朋友可以,当恋人,那可就真的是大灾难了。
枯燥的等待音一直持续着,我很有耐心地等到电话里传来“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挂了。这家伙,不会又出去跑任务了吧?我叹气,低垂着脑袋,很沮丧。
要不再打一个?我还没想定,手已经自告奋勇地把这一想法付诸于行动了。还是一样,长长的等待音,听得我有些烦躁。正待挂上电话,忽然声音变了。耳朵边没有了任何声音。
“喂?”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句,“是欧亚吗?”奇怪,他以前接电话的时候,都是在接通的那一刹那习惯性地说一句,“你好,我是欧亚。”难道两年来,他的习惯改变了?
“请问您是哪位?”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我大窘,这死人,怎么把手机号码都给换了。“不好意思,我可能打错了。”
“这是欧亚的手机,没错。”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您是?”
“我是他的朋友,我叫林雅雯。”难道这是他老婆?
“原来是你。”女人笑,笑得让我有点发毛,“你找他干什么?”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他好不好?”我踌躇着,她好像认识我,不过对我的态度并不是很好。
“好?他怎么能好?林雅雯,他在那么冷的地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能好到哪里去?”
“呃?”我觉察出对方话里的不对劲,“什么意思?”
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尖锐地刺痛了我的大脑,“他在地里!你装什么?你打这个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看看我们被你害得有多惨?我告诉你林雅雯,他就是因为你,才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我的手开始颤抖,大脑一片空白,“你是说,他……”
“是!他死了。他为了你,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么说,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