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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但求同醉 ...

  •   所谓“礼物”,就是人手发一个花灯。
      虽说是比街上买的更精致更漂亮,不过终究只是个花灯而已。
      若是从前,这样全手工且还能如此精致的东西她拿在手里一定是欢喜的,玩上了几天肯定也不在话下,可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如今这大宋朝哪一样东西不是全手工的……而且让她一个“奔三”的人还对一个花灯欣喜不已,这似乎也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可长辈赐莫敢辞,这灯笼是吃晚饭老夫人一人一个递到她手上的。
      不拿不行,拿着又真是个麻烦东西,公孙筱玥将提在手里的灯笼换了只手拿,别看着是纸做的,拎久还真手酸。

      一顿晚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等长辈们都尽了兴,几位夫人又催着他们出门赏灯。
      公孙筱玥是真的很想说要回去睡觉,可是不行啊,看今天这阵仗,这分明是早就安排好的。
      与包拯关系好些的几位同僚,其中家里有姑娘的,年纪又合适的,一位是丞相王守安二女儿王清晗,一位是八贤王赵德芳的小女儿赵敏儿,还有便是柴王府里的小郡主柴蓉蓉。
      八王家的公主这会儿应该还在宫里陪太后,所以就剩下柴王府里的小郡主和王丞相家的小姐,四个少爷三位小姐,公孙筱玥偷偷瞄了一眼,这分明就是相亲的节奏。
      这安排的丝丝入扣,连身家背景都考虑周详了,就是不知道这鸳鸯谱是谁点的。
      公孙筱玥稍微想了想,估计也就只有包老夫有这“能力”和手段了,大概这位老太太是真的很想快点给包璟铭找个老婆,今儿这里不管是谁跟了包璟铭她都乐见其成,这如意算盘打的……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老人家的心思,不知是弥补还是“挟制”,反正只要能将包璟铭留在身边,怎么都行吧。
      “玥儿姐姐,”柴王府的小郡主见公孙筱玥落在了后面,于是便也放慢了脚步,“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发呆而已。”公孙筱玥赶紧收敛心思露出个笑脸,她朝柴蓉蓉走近了几步,看见她手里空着,于是便问,“你的花灯呐?”
      “可……可能是忘在马车上了吧,”柴蓉蓉有些窘迫,低着头小声道。
      公孙筱玥皱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又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出来玩嘛,怎么今天,看着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没有啊!”柴蓉蓉急着否认,却是又不安的看一眼走在前面的几个人,“我,我就是有点紧张,以前都没见过璟铭哥哥,他看起来好严肃的样子,都不怎么说话。”
      “紧张什么,”公孙筱玥开解道,“他不说话你也不理他就是了。”
      她神秘的一笑,悄悄靠近柴蓉蓉的耳朵小声道,“展大哥理你不就好了,你管包璟铭干什么。”
      “什么呀!”柴蓉蓉被说的脸色绯红,嘟着嘴也不知道是懊恼还是羞怯,公孙筱玥笑嘻嘻的看她,看的她更不好意思。
      “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了。”

      平日里她和这几个府里的小姑娘走的算近,所以说话也是随意,这柴蓉蓉喜欢展昭的事儿在她而言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这小丫头比较胆子小,所以一直也没什么进展。
      公孙筱玥将自己手里的花灯递给柴蓉蓉,道,“这灯送你,一会儿找机会让展大哥带你去猜灯谜,听说,今年灯谜的奖品还挺多呐。”
      “你不去吗?”柴蓉蓉拿着花灯看公孙筱玥,“这灯给了我,你怎么办啊?”
      “那边人太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再说,我就从来没猜对过,”公孙筱玥略略带着无奈的笑,似乎也真是嫌自己太笨,“回头等你赢了东西,你记得给我留一份岂不是更好。”
      公孙筱玥似真似假的说,一边将手里的花灯递在柴蓉蓉的手里,那神情分明就是在哄孩子。
      不过,这也不全然是假话,这些哄小孩的游戏于她而言真没什么吸引力,再加上每每过节她心里总是能生出落寞寂寥的感觉,人越多她越觉得清冷孤单,到还不如离的远些,不走近那些心里的悲伤也能少一点。

      运河上,有画舫上传来隐约的琴声,带着丝丝水汽空灵悠远。
      岸边,公子小姐三三两两,有低声细语有浅吟轻唱,大大小小的花灯映着一张张笑脸,那些拿着河灯的人都聚在河边许愿放灯,不过这些跟公孙筱玥好像都没什么关系。
      从开封府里出来,沿着热闹的人群一路走走看看,小姑娘喜欢些稀奇玩意儿,所以走走停停说说笑笑的,公孙筱玥跟柴蓉蓉和王清晗都还算熟,所以大家有说有笑也算是投缘。
      柴蓉蓉年纪尚小所以相处起来更是自然些,而王清晗说起来还比公孙筱玥大两个月,人又比较安静,所以她们两反而话还少些。
      公孙筱玥走在两人之间却是和蔡蓉蓉说的更多,她这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别人不语,她便也不知道该从那句说起。
      王家小姐人如其名,安静清淡,一行人中只有她一路都是半垂着眸子,别人不与她说话她便也不同别人说话,即便公孙筱玥心里也知道她是喜欢展昭,但她还不似蔡蓉蓉那般可以说笑调侃,公孙筱玥实在不知道哪句话说错惹出是非,于是也不敢同她多说什么。

      后面,几位公子都远远的跟着,也不急,也不搭话,包家兄弟依然还在一处不时聊上两句,看样子包璟瑜对他这个许多年不见哥哥到是感情颇深,偶尔回头,公孙筱玥还真挺好奇,这兄弟两都在说些什么。
      而一旁,展昭和白玉堂却是谁都无言,只是背着手跟他们一起溜达。
      他们几个从开封府出来虽一路都很低调,但走过之处却引的侧目回头者无数,这群人里有郡主有丞相千金,有神医之女学士公子更还有两个名满京城的四品护卫,虽说他们并没有前呼后拥招摇过市,但怎么说他们这阵容配置也都不是寻常可见。
      偶尔,公孙筱玥不经意的眼角的余光扫过身后的几人,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展昭还跟着她能理解,因为他心里大概还会惦记一下她们这些小姐丫头们的安全之类,可是……白玉堂为什么还在?还有包璟铭,他也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啊。
      展昭白玉堂包璟铭……公孙筱玥忍不住蹙了眉心暗暗在心里摇头,所谓人中龙凤以前她不是很能体会,现在想来大概也无外乎也就是他们三个这样吧。

      只不过,若论气场包璟铭跟展昭白玉堂这两位站在一起略有些不同罢了,展昭白玉堂虽是侠者出身却少了几分杀伐决断的血腥与煞气,而他身上的气质是刀光剑影生死建立起来的自信与刚毅,那种只有在经历过生死之后才有的气息不是一个坐在书斋里日日读着兵法的书生儒者可以沉淀出来的,那种自若和沉稳……所谓“物以稀为贵”,他这样的气场走在街上,不免是有些显眼的,跟他一比包璟瑜就平庸许多,虽然他也不算难看,干干净净白白嫩嫩,但这会儿满大街都是白净斯文的少爷啊。
      她素来不太喜欢想这些,只是今日大概是触景生情,又或者,是身边的这几个丫头三句两句说的都是这些,所以才让她想了这许多没用的。
      一行人在热闹里走了一会儿,公孙筱玥找了个机会先悄悄打发了梦儿。
      两个人一起走太显眼,所以她让梦儿先走,梦儿跟了公孙筱玥许多年,当然是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也不多问。

      又走了一会儿,她也有意无意的落在后面,最终也找了个机会溜了。
      梦儿回府去了,两人说好的,原本她也只想早点回家睡觉。
      可离了众人,她突然就不想回家了。
      一个人沿着安静的地方溜达,越走人越少,越走心里的落寞和孤单越浓重,中途碰见一个挑担卖酒的货郎。
      鬼使神差的买了两坛,走到累时,她便干脆一个人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自斟自饮。
      眼前是泛着点点星光的运河,石阶上,冰冷的,沁着湿漉漉的水气。
      这会儿的夜似乎是带上了几分凉意,不冷,只是寒凉。
      公孙筱玥将下巴抵在胳膊上,一手拿着半坛,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这儿喝酒,反正喝了也就喝了,她也不愿再仔细去想。
      心思无边无际的乱撞,忽然就想起另一世的亲人朋友,自己的父母朋友此刻都在干什么,他们会不会想她?会不会也在伤心难过?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她没死,可是这样的处境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言语中的几分醉意让她心里更难受,哪里来的伤,哪里来的愁,公孙筱玥抬头又是一口苦酒,不是应该好好的过完这一生,好好的做好她的公孙筱玥嘛!为什么还是会伤心难过……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酒?”
      包璟铭出现的有些突然,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公孙筱玥将头枕在胳膊上,侧着头看着他,她好好的一个人在这伤心难过突然就让人破坏了,她心中有些不悦。
      被看的有些不怎么自在,包璟铭干脆就势坐在公孙筱玥身边,“哪来的酒?不会是从府里偷出来的吧?”
      “我喝酒,还用偷嘛!”公孙筱玥打了个酒嗝,语气分明就是生气,“这是本小姐自己花钱买的!”

      “是嘛。”包璟铭也不客气,伸手拿过一坛拍开封纸喝了一口,“真难喝。”
      公孙筱玥皱眉看着他,许久,她突然笑了,“包公子不会也是为了借酒消愁才跟过来的吧?”
      “我为什么要借酒消愁。”包璟铭将目光落在水面,神情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麾下炙,五十弦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公孙筱玥喃喃的开口没头没脑也知在说什么,随即她却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认真道,“你已经不习惯闲适安逸了,只可惜,恐怕,你再也回不去了。”
      最后一句应该是真的触到了包璟铭的痛楚,他眉心微动,眼神里难掩感伤,“看不出来,你还能如此心胸。”
      “不是我,写这词的另有其人,我不过是……借来用用。”公孙筱玥仰头喝了口酒,也懒得多解释,管他信不信,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因为没人能一直停留在原地,只要活着,人总都是要朝前走的。难不难过,接不接受,都改变不了什么。”
      包璟铭没想到公孙筱玥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的神情深邃且认真起来。
      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公孙筱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有时候,人的惶恐和不安是会深植在血液里不能自拔的,万幸,小皇帝是个心善有良心的,所以,就算回不去,他也不会亏待你。”

      “你喝多了。”包璟铭低沉的咬出几个字眉头拧成了疙瘩,她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往外说。
      “是啊,醉话而已。”公孙筱玥也不争辩,只是牵动唇角笑了笑。这儿又没录音笔,而且,谁会去在意一个小丫头片子的醉话,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张狂,“刚才那首,还有后面两句,想不想听?”
      也不等包璟铭说什么,她兀自开口喃喃吟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念完最后一个字,公孙筱玥看着包璟铭的眼睛问,“听明白了吗?可怜白发生!一个人只有一辈子,何必要为难自己。”
      包璟铭看了公孙筱玥许久,最后缓缓开口道,“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这次公孙筱玥只是抬了抬眉毛却没再说话,她的确是有些分不清在说谁。
      有时候,说别人容易,事到临头,再简单的道理对自己也未必管用。

      深深的吸了口气,公孙筱玥闭上眼睛,眼角有冰冷的东西划过脸颊……这儿水汽真重,这才坐多大一会儿啊。
      “你……”
      包璟铭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眼角的泪却让他猝不及防。
      他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哭了,明明就是个乖张狡猾的小骗子,这怎么就伤心起来,“回去吧。很晚了。”
      哭或许是真的能带走伤心难过,眼泪流出来,公孙筱玥到是觉得自己的心舒服了不少。
      她将自己手上坛子里的酒喝尽,然后这才晃晃悠悠的起身,包璟铭在她身侧虚应的抬着一只手防备着,毕竟还是男女有别,他不便真的去扶,可是他又怕她一个不稳跌进河里。
      公孙筱玥极力想让自己站稳,包璟铭只能亦步亦趋,就这样颤颤巍巍的,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依旧是水波不兴的河面,依旧是繁星点点的夜色,似乎一切都与刚才没什么不同。只是……不远处,一户二层高的小楼屋脊上,一个白色的人影坐在微凉的夜色中,远远的看着现的有几分落寞。
      细看下那人手中亦是拿着酒坛,一手支撑在身后,安静的如鬼魅一般。
      白玉堂,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包璟铭来之前,他便已经坐在这里。
      一直到两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他这才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
      刚才公孙筱玥悄悄遣走梦儿的时候他看见就留了心思,后来见她独自也走了,一念之间担心她会出事便一路跟了过来。

      说不上是为什么,他没现身,但却一直跟着。
      包璟铭来的时候白玉堂觉得自己有些多事,本想就此转身离开,但那离开的念头也不过就是一闪而过,终归到最后他却未动分毫。
      她念那首词时,声音远远的传来若隐若现,那时他便听出她在伤心,可他并不明白她为何要伤心。
      亲人在侧,朋友亦在,开封府虽不是什么有钱衙门,但公孙先生却将她视若珍宝,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缘由能让她在这样的时候生出如此深切的悲伤。
      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但又毫无缘由,白玉堂抬手将坛子里的酒倒入口中,一阵凛冽辛辣的酒气穿喉而过。

      他实在不明白她究竟为何伤心,猜人心思本就非他所长。
      只是,那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同时却也落进了他的眼里,他从未试过这般难受,就像是被那泪水灼伤了一样,不那么致命却是难受的不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但求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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