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洛无悔

51、无巧不成书

　　“你这又是想干什么？”
　　包璟铭坐在马车的外沿上，手里拿着鞭子。
　　离二月初十已经有两天，公孙筱玥跟王氏说想要出门礼佛几日，王氏允了她便急急的带着梦儿出门了。
　　马车的车帘开着，公孙筱玥和梦儿坐在靠进车门的地方。
　　清晨的大街上有些了清冷，梦儿还有些迷糊，公孙筱玥也有些犯困，她将头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养神，听包璟铭问，她也没睁眼只是道，“你不是知道嘛，礼佛啊。”
　　“城内那么多寺庙庵堂，却偏偏要去东山礼佛。你还真是虔诚。”包璟铭压根就不信她的话，“刚刚回来两天就不安生，真不知道她们如何能被你骗的如此彻底。”
　　那日惊鸿一瞥过后，包璟铭又恢复了原本的态度，他对公孙筱玥实在生不出怜惜的感觉，这丫头就是个不安分的，没事就喜欢生事。
　　“什么叫‘骗’，说的那么难听，”与包璟铭相熟以后公孙筱玥在他跟前便也懒得再装，她依旧还是刚刚的那副样子，闭着眼睛道，“哄老人家开心是小辈的义务，像我们这样成天待在家里没事做的小丫头，可不就只能哄哄老人家，讨老人家一笑。”
　　“说的真好听。”包璟铭轻哼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道，“你若是真的想讨她们欢心，就该老老实实的待着。一个人跑到东山那么远的地方去，难道你就不怕他们担心。”
　　当然怕。

　　可终究她爹她娘知道她在那儿，那担心应该也能减轻一些吧，公孙筱玥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件事她的确理亏，所以一时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说到底，她也只是为了避避风头才想要出去住两天，开封府的人太热情，热情到她有些招架不住。
　　上到老夫人夫人，下到与她和梦儿相熟的仆役丫鬟，这几天府里上上下下看见她的人都是一副她刚从阎王殿走一遭回来的眼神。
　　吕爷也不让她进厨房了，也不和她讨论菜谱了，她娘还每天都往她屋子里送补品，甚至连包璟瑜那家伙都偷偷送了两盒燕窝过来，也不知道这小子哪来的钱。
　　反正这几天除了龙肝凤胆没吃过，她也基本上算是什么都吃了，虽然美食当前她不该得了便宜还卖乖，可再这样吃下去，她想不变成猪都难。
　　借口偷溜的确差了点意思，不过她也就是想找两天清静，她又不是不回来。
　　再说她要不是真招架不住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这几天她没一个晚上能睡的安稳，晚上睡不踏实也就算了，可白天人来人往她还不能避而不见。
　　公孙筱玥眉头微蹙心里忍不住叹气，算了多说无益，“对了，我想先去趟白府。”
　　“你去白府做什么。”包璟铭道。

　　“道谢，顺便去讨个人情。”公孙筱玥道。道谢是假去找水如意是真，这些天白玉堂不肯回白府如意又担心他的伤，左右之后几天她都不在，倒不如让如意去她那住上两天。
　　“去白府讨人情。”包璟铭觉得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她自己从回来后就一直躲着不见白玉堂，这会儿却还说要去白府讨什么人情。
　　公孙筱玥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过她也懒的……不对，应该是她也没法解释，难不成她还能告诉包璟铭她想去做月老。
　　白玉堂受伤这事别说是开封府，就是放在汴梁城也都是一等一的大事，自从那天一行人回到开封府，白家就派人来过许多趟，甚至连卢方和蒋平都亲自来了。
　　可白玉堂就是执意不回白府，卢方等人拿他没办法，于是只能每天派个人过来看看。
　　白玉堂喜静，他的院子这几天算是绝无仅有的热闹了不少，若是换了以前他怎么都不会再留在这里，不过……

　　白玉堂坐在院里的树下，手中拿着一杯早就已经凉了的茶，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她却一次都不曾来过，是病了，还是……
　　“五哥，你怎么出来了。”
　　如意端着汤药过来，脚还没踏进院子就看见白玉堂一个人坐在树下出神。
　　听见水如意的声音也没抬头，只是淡淡的问，“你怎么来了。”
　　“早上筱玥去了白府，她说这几日要去礼佛所以让我来她这里住几天，”水如意将托盘里的药端到白玉堂面前，“她说这样方便照顾五哥。筱玥心细知道五哥喜欢清静，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那些不相干的人进进出出，所以她就去跟姨夫姨母说让我来照顾五哥几天。”
　　“礼佛。”
　　原来竟是这样，白玉堂脸色有些难看，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起身走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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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咱们干嘛一定要这个时候出来礼佛，”梦儿抱着雪球看向公孙筱玥道，“您要是真的怕吵，咱们将那些人打发了就是，何必要去东山那么远的地方。”
　　“我也不明白了，”公孙筱玥抬眼瞄了一眼她怀抱着的猫，“咱们出门干嘛非要带着它？我是去礼佛修心，不是去度假。”
　　“什么是‘度假’？”梦儿歪头看公孙筱玥，“这几天雪球换牙喜欢乱咬东西，我们都不在，我怕它伤着自己。”

　　“还有啊，我问过厨房的胖婶，她说猫猫狗狗的，换牙的时候要多吃骨头啊，鱼之类的东西，我不在家里也没人给它弄吃的呀，所以……”
　　梦儿说的兴起于是罗列了一堆猫要多吃鱼的道理，公孙筱玥瞄了一眼舒舒服服趴在梦儿怀里打盹的毛球，这都快成“猪”了还怕长不好，呵呵~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猫奴。”
　　“小姐说什么？”梦儿正全心全意的撸猫，所以也没太听清公孙筱玥的话，她不解的抬头惹的公孙筱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你通知徐虎了没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可不能白出来。”
　　“说了，”梦儿点头，“昨天我便跟他说了，他说今日一定准时到。”
　　“嗯。”公孙筱玥点头。
　　眼看穿过山脚下的小镇就是上山的路，这里因为有座庵堂所以逢初一十五来这里上香还愿的人颇多，信众多附近的百姓便也渐渐聚在一处，原本包璟铭是要送她们上山才肯离开，不过公孙筱玥说镇上热闹想走走，千说万说，好容易包璟铭才算是走了。
　　公孙筱玥带着梦儿闲庭信步的穿过小镇，吃了点东西，然后才逆着下山的人流朝上走。
　　一路走，梦儿张望着忽然小声道，“小姐，今日的人怎么这么少啊？”
　　公孙筱玥本来还没注意，经梦儿这么一提她也觉得今天来上香的人好像异常的少。
　　她是特意赶着初一的日子出门，这东山虽然有点远，但这座庵堂的香火一向很旺盛，今天这稀稀落落的人，不正常啊。
　　“好像是哦。”

　　公孙筱玥四下张望，何止是不对，貌似是很不对。
　　街上人少不说仔细看看貌似还有很多可疑的人，这些人虽然都是平常百姓的穿扮，但从眼神到气势都半点没有市井小民该有的。
　　犀利，敏锐，稍微走近一点都会被当成贼一样防着。
　　防贼？不对，这架势可不像防贼，倒像是……公孙筱玥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什么，她们来的还真是时候，公孙筱玥无奈叹气道，“恐怕上不去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为什么？”梦儿不解，“不是说好住庵堂嘛，昨日夫人已经派人来打过招呼了呀。”
　　“那是昨日，”公孙筱玥边走边打量着路两边的小店看能不能找家干净的小店落脚，“昨天估计她们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有贵人来，算了咱们本来也不着急，今晚咱们就先住镇上吧。”
　　“哦。”梦儿其实也无所谓住那里，她抱着猫跟在公孙筱玥身后边走边张望，“小姐这镇子之前挺热的，今日怎么也这么冷清，好多铺子都没开。”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还不到申时，这些铺子是不是关的也太早了。
　　不是没开是不敢开，公孙筱玥左右看着街道，这里八成也是被事先来通知过的，好在可能那些人也只是从这里经过，所以那些胆子稍微大些商家才会在他们走了以后打开门来做生意，不然她们俩今儿怕是要睡大街了。
　　进了镇子没走多远公孙筱玥远远的就看见几个姑娘家从一件铺子里出来，她抬头扫了一眼，是一家卖香烛纸帛的小店，最先出来的几个应该是哪家小姐带出来的贴身丫鬟，随后出来的才是正主。

　　不过看见那几个丫头公孙筱玥就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在这儿遇见她们她还不如在镇子外面溜达溜达，可是这会儿想转身走人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出来而且也肯定都看见她了。
　　无奈公孙筱玥只能换上谦卑的笑脸迎过去，款款施礼道，“公孙筱玥见过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赵昕，八王赵德芳最小的女儿，年芳十五刚过及笄之年。
　　因为小皇帝从小是在皇叔赵德芳府中长大，身边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又少，所以在赵昕及笄之年便将她封为了公主，这封赏算是报恩也算是宠爱，又或者是兄妹之间感情深厚的见证。
　　反正不管外人怎么想，在赵昕而言她的这位皇兄对她是极好的，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她皇兄就一定会让给她，除了……
　　赵昕看了一眼眼前欠身施礼的人，心中那股说不出的不悦便又生出几分，不过是个先生的女儿，若是认真说来，她连大家闺秀都不算，她凭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她的东西。
　　“公孙小姐，”心中虽然不悦，但皇家的礼仪体统却不能丢，赵昕略抬了抬手，道，“小姐请起。”

　　“谢公主。”公孙筱玥起身，不过依旧是微微低着头。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小姐，难得有缘，不如一起走走。”赵昕脸上带着疏冷的一个笑脸，“我们正打算去琴阁，公孙小姐才艺超群，想来应该也会有兴趣一起去走走吧。”
　　“是。公主邀约自然是要去的。”才怪！公孙筱玥只能在心里皱眉，这次没有柴蓉蓉在，希望这位公主能将这气一次撒完，也省了日后的许多麻烦。
　　一行人一路走进一家还算精致的小店，迎出来的伙计脸上带着十分热情的笑，只不过这笑容看在公孙筱玥眼里却是带着几分惶恐。
　　琴阁不大分上下两层，大概是为了怕太过清冷，店里稀稀落落的还是有几个客人。
　　挑琴看谱，不十分热络也不显空落。
　　公主一行还有随侍奉的丫环宫女，众人一走进，店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琴阁的老板这会儿也是一脸堆笑的走了过来，想来他没亲自站在门口也是怕太过张扬。
　　起初是几个陪公主进来的官家小姐问有没有新的的琴，后来有人看中了墙上挂的古琴，老板便赶差人去取。
　　一来二去一行人走散了不少，公孙筱玥也乐得离这位安阳公主远些，于是便带着梦儿站在中庭一处角落看琴弦，左右无事正好她那把焦桐的琴弦也有些旧了。
　　“小心！”
　　虽然人多但琴阁是个雅致的地方，所以没人会大声说话，这一声“小心”喊出来几乎是惊了上上下下的所有人。
　　公孙筱玥跟着声音回头，却发现头顶上一张古琴正不偏不倚的朝她砸过来。
　　这还真是人倒霉喝口水都塞牙，公孙筱玥认命的闭上眼等着挨砸，不过还没等她感觉到痛就一阵风过，一只大手已经抓住她将她带离了危险的处境。

　　众人一惊，那张古琴已经“哐！”的一声掉在了公孙筱玥刚刚站的地方。
　　有人吓的叫出声来，有人还愣在当场不明所以，梦儿先伙计一步跑到公孙筱玥身旁上下打量着焦急的问，“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公孙筱玥定了定神，忽然想起刚刚是有人救了她，于是赶紧转身对救她那人施礼道，“多谢……”
　　道谢的话只说了两个字，她就又愣了一下。
　　救她不是别人，正是徐虎。
　　他怎么在这儿？巧合还是……

　　其实还没等公孙筱玥开口徐虎已经退到了三步开外，他看了一眼跑过来的梦儿，眸中明灭似乎是想到什么，不过也只是眸光一闪，听公孙筱玥开口他也只是淡淡道，“无妨。”
　　不过是巧合而已，他没成想会遇到这么一幕，徐虎扫了一眼琴阁里的众人，见有伙计已经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于是他也只是朝公孙筱玥略略点头示意便转身出了琴阁。
　　“小姐，他……”梦儿看着徐虎的背影喃喃的问，“他不会认出我们了吧？”
　　“哎~”公孙筱玥轻叹，“你觉得他傻嘛。”
　　“当然不傻。”梦儿摇头。
　　“不就得了。”公孙筱玥无语。

　　说话的功夫琴阁里已经乱的不得了，老板伙计，还有公主的几个侍女都围了过来，稍远些，还有公主和一众的官家小姐也都朝这边看着。
　　怎么说公孙筱玥也是跟着公主进来的，琴阁老板哪敢有半点怠慢，一边安慰一边连声的喊人赶紧找个大夫过来。
　　这都没砸着叫大夫干嘛？公孙筱玥皱眉却又不好使劲推脱，她有意无意的抬头打量刚刚那挂古琴的地方。
　　按理说这琴阁的伙计不会失手，这古琴似乎掉的有些古怪。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按理说没人会知道她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故意陷害什么的应该也是不太可能，想想公孙筱玥也就不再深思，大概也真的只是个意外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