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洛无悔

12、奇货可居

　　一连下了几天雨，深秋的凉意便袭面而来，被湿哒哒的感觉困着，公孙筱玥也懒得动，更不想出门，连院门都懒的出。
　　好在，上一世她也就是个宅女，不然这么被关在屋子里好几天还不被关疯了。
　　这几天她除了去她娘屋里哪都没去，原本按照礼数，她还应该再去老夫人和包夫人的屋里请安才是，不过，下雨天犯懒，好在那两位夫人也不是计较的人，就算不去，她们应该也不会不高兴。
　　哎~其实最近她连她娘那儿都怕去，自从她及笄之年过了以后，她娘每次看见她，念叨最多的就是该找个什么样的夫家才能管的住她散漫无状的心性，貌似这中华五千的源远流长唯“逼婚”这件事亘古不变。

　　公孙筱玥表示，她也很无奈，按现代人的年纪来算，她今年才十七，别说是结婚，就是谈恋爱都算是早恋吧。现在她娘硬“逼”着她“早婚”！这叫什么事儿。
　　好容易等来一个放晴，万里无云，时近中午，公孙筱玥萎靡在院子的躺椅里，一手伸向天空遮住撒在身上的阳光，“偷得浮生半日闲，舒服，不想动，不想动……”
　　“小姐，您没动。”梦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您这一上午除了看天喝茶，那里也没动过。要不，您起身走两步？”她跟公孙筱玥打着商量，“您看，这眼见就要吃中饭了，要不，您起来走两步醒醒神？”
　　“不想动，”这太阳晒的人真舒服，公孙筱玥伸手在一旁的小几上拿起茶喝了一口，斜睨着梦儿问，“这几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没？要不，你说来听听？”
　　“好玩的事儿？……”梦儿依着扫帚想了一会儿，“哦，玲珑姑娘和那花魁的比试玲珑姑娘赢了。”

　　“哦。”公孙筱玥应了一声。想也应该是这样的结果，玲珑的才情哪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她随口问道，“然后呐？”
　　“那日，花魁出城的时候说是玲珑姑娘还去送了，”梦儿道，“玲珑姑娘劝她留下，说是一时的戏言，不必当真。”
　　“然后呐？”公孙筱玥问。玲珑这出还真是厉害，上战伐谋杀人诛心，恐怕此后这汴梁城里所有人都会知道，玲珑是个心地纯良温婉宽厚的女子。
　　“还是走了。”梦儿道。
　　“嗯。”那是肯定，那般不能容人，落的如此境地当然是待不住了，公孙筱玥有些意兴阑珊的问，“然后呐？”
　　“玲珑姑娘的画舫，现在怕是更上不去了。”梦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听说，如今等着一睹玲珑姑娘芳容的公子已经排到城外五里亭了。”
　　“哦。然后呐？”五里亭都近了，就是不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她要等的人，公孙筱玥百无聊赖的又伸出一只手笔直的遮住晃眼的阳光，今日的天气好的人让人想睡觉，真舒服。
　　“然后？”梦儿皱眉想了想，没然后了吧？还能有什么然后啊，“然后就是，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玲珑姑娘？怎么说，您也是帮了忙的，现在玲珑姑娘赢了，您……”
　　“她现在恐怕没空见我。”公孙筱玥打着哈哈懒洋洋的问，“除了这事儿，还有没有别的，好玩的事儿？”

　　“别的？”梦儿歪着头想，似乎也没什么更有趣的事了吧，不过突然她就想起一件，“对了小姐，听说奇货斋的董老板又进了一批新货。”
　　“是嘛？”公孙筱玥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事儿，她半支起身子转头看着梦儿问，“都进了什么？什么时候进的？”
　　“不知道啊。”梦儿摇头，“好像也刚进没几日吧，今儿是月末，通常董掌柜应该都是月中月末进货。”
　　公孙筱玥的眼珠骨碌碌打了个转，笑眯眯的看着梦儿问，“你说，我娘这会儿在做什么？”
　　一看公孙筱玥这神情，梦儿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褚烟姐姐说，这几日夫人陪着老夫人吃斋念佛，这会儿，应该在老夫人院子里吧。”
　　“嗯。”公孙筱玥从躺椅上蹦跶起来，装模作样的学着夫子的模样一脸肃然的对梦儿道，“如此甚好，那不如……”

　　“小姐是想去奇货斋。”梦儿被公孙筱玥的模样逗的直想笑，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公孙筱玥道，“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厨房拿中饭来。”
　　“嗯。”
　　公孙筱玥一脸欣慰，这丫头，越来越灵巧了。
　　那夸张的表情让梦儿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家小姐这真是闷坏了，看这高兴的。
　　奇货斋，在汴梁城最热闹的主街上，店面不算大，但这奇货斋的老板人脉宽广上山下海没有他找不来的好东西，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找不来的。
　　活的死的，石头木头，山上的水里的，但凡是这世间有的。
　　公孙筱玥没钱的时候就经常逛奇货斋，买不起长长见识总是可以的，反正以那位董老板的为人，即便是她老去不买也不会被嫌弃。
　　去的多了，偶尔也能跟那个董老板搭上两句话，虽说这董老板不全然把她当朋友，但也还是好言好语风趣幽默。

　　所以公孙筱玥还是挺喜欢这地方的，就算不买东西，找个人聊聊天，听些趣闻，也算不错的一件事。
　　吃过中饭溜出门，公孙筱玥带着梦儿在奇货斋里待了小半天，回来的时候心满意足，不过梦儿的脸色似乎是就没那么高兴，她一路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一路心疼着这刚花出去的银子。
　　“行了，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嘛，”公孙筱玥无奈，“这花完了，再挣呗，你干嘛这么板着张脸啊。都不漂亮了。”
　　“小姐，两百两银子啊！”梦儿拿着那刚买到手的东西，想想怎么都不值这么多银子，“小姐孝顺自是无可厚非，可是，老爷那里原本就有好几副棋了，您有必要花那么多银子再买一副吗？董老板那里那么多好东西，买点别的东西不好嘛？”
　　“你懂什么，”公孙筱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梦儿的额头，“这是上好的云子，坚而不脆沉而不滑，可遇而不可求。董老板开价两千两不算贵，算他还有良心，”她眯缝着眼睛心情甚好的继续道，“送礼要送的合意才算没白送，爹从来不喜欢那些古玩字画奇珍异宝，可爹喜欢下棋，这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上好的云子，当然要配我爹。不然落到那些有钱不识货的人手里不是白瞎了。”

　　“是，是！”梦儿只能跟着点头，随即才笑着开口道，“反正只要是给先生的，小姐总归是舍得，两百千两又算得什么。是吧，小姐。”
　　“去~”公孙筱玥瞪她，“给我娘也舍得，上次给我娘买的那个镯子可是也要一千多两呐！”
　　“是，是，梦儿知道我们家小姐最孝顺，只要是给老爷夫人买，再贵小姐也是舍得的，”梦儿道。
　　“没给你买吗？”公孙筱玥用眼斜睨她，“你这没良心的丫头！”
　　“买了，买了！”梦儿赶紧道，“小姐人最好，全天下只有小姐最是宽厚大方。”
　　“虚情假意。”

　　公孙筱玥嘀咕了一句，两主仆相视一笑都是忍俊不禁。公孙筱玥原本也没把梦儿当下人，再加上成日里公孙筱玥不断念叨着“平等”，时间久了梦儿也不怎么把主仆的身份看的那么重。
　　两人在一处算是个伴，公孙筱玥十分感恩，若是没有梦儿，她的日子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逛街买东西似乎也是亘古不变的消遣，这钱花出去了心情也更好了，公孙筱玥回自己院子里吃完晚饭，摆弄着自己刚买回来的云子，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这棋给公孙策送去才合适，不年不节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才好。

　　“小姐，”梦儿从院子里进来，站在公孙筱玥跟前道，“外面有个差役说老爷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现在？”
　　“嗯。”
　　公孙筱玥朝屋外瞟了一眼，这个时候，她爹找她干嘛？
　　带着梦儿进了书房公孙筱玥更觉得奇怪，就算她爹找她，也不应该来包拯的书房啊，更何况……还这么多人。
　　她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包拯和她爹在，展昭和白玉堂也在，还有张龙赵虎，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爹。”公孙筱玥欠身施礼，然后又朝包拯和展昭白玉堂他们拜了拜，“爹您找我？”
　　公孙策的脸上看不喜怒，只是看着公孙筱玥开口问道，“今日你去过奇货斋？”

　　“是。”公孙筱玥老老实实点头，她偷偷的溜出去不过是心照不宣的事，她爹要是想知道想拦着，她再怎么聪明也是逃不过的。
　　“你去奇货斋做什么？”公孙策接着问。奇货斋的东西价值不菲，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女儿能去那里做什么。
　　“之前无意间发现的地方，去过几次，觉得那个董老板人很有趣，也有很多故事，所以后来没事的时候就经常去，”公孙筱玥道。她没撒谎，她去奇货斋多数时候是去聊天解闷听故事，花钱的时候少。
　　“所以，今日你也只是去找那董老板闲聊而已？”
　　“今日，我买了副云子。花了两百两。”
　　这些事根本瞒不住，所以公孙筱玥从一开始也就没打算瞒，她只是越来越奇怪，她爹这么晚把她叫过来，不会就是为了数落她乱花钱吧？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说不通啊。
　　“两百两？！”公孙策总算是脸上有了表情，他不太相信的看着自己女儿，“你哪来这么多钱？”

　　“攒的。”公孙筱玥恭恭敬敬的，一点也没有在编瞎话的感觉。不过她也是真的算过，逢年过节她爹她娘给她的钱，还有包夫人和老夫人给她的，再加上她平时得的零花钱，有个几百两银子在身边也并不奇怪。
　　等公孙筱玥说完，公孙策才想起这话这个时候问似乎不合适，他轻咳了两声，继续问道，“今日，你在奇货斋里，可看见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公孙筱玥皱眉看着她爹，心里将白天的事儿又想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奇货斋出事了？”
　　“嗯。”公孙策沉着脸点了点头，“董老板死了。”
　　“啊！？”公孙筱玥音调都高了几分，董老板死了？！不可能啊！下午的时候他们还聊天来着呐，“我，我下午的时候还……”

　　“晚饭时分，董夫人派家丁来府衙报案，说发现董老板死在回家的路上。”
　　展昭在一旁开口道，“等我们赶到，董老板已经气绝身亡。”
　　“所以……”公孙筱玥有点懵，一个活生生的人，下午的时候他们还在一处有说有笑，怎么这转眼功夫就……
　　屋子里那么多人，可却安静的离谱，没人说话，气氛无端就凝滞了。
　　试问，谁遇到这样的事能不感触良多，好好的人转眼就成了亡魂，毫无缘由毫无端倪。
　　“董老板的死因仵作还在查，不过表面上看没有过多挣扎，杀他的人，应该是一个熟悉他的人，”白玉堂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情绪。
　　所以，是熟人作案？公孙筱玥皱眉仔细的回忆着下午的情形，“我去的时候董老板正在和人说话，那人似乎没什么不对，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的很平常穿的也很普通，不像很有钱的样子，但似乎跟董老板很熟，我以前去从未见过这人，后来……”

　　“后来董老板送那人走了以后就过来和我闲聊了几句，我们坐在大堂的茶案边还喝了会儿茶，”公孙筱玥努力事无巨细的将下午的事都讲给他们听，“坐了一会儿，他说的都是进货时有趣的事，那时候我也不觉得他的神态和语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再后来……我离开的时候大概是申时左右，临出门的时候我好像听他跟店里的伙计说要早些回家，但没听见他说为什么，只是说要早些走，而且还说了一句想走走不用备轿什么的，再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她回头去看梦儿，生怕自己说的不够周全或是漏说了什么。

　　梦儿见这一屋子的人都这么严肃认真，又听说出了人命，自然是不敢有半点含糊怠慢，公孙筱玥说完，她又仔细的又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这才点头，“小姐说的没错。我们走的时候，那董老板还是好好的跟平常一样，没见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