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传》萨拉汗丁

37、忧患

　　“老爷，少爷回来了，”管家敲门道，门里传来声“进来”，便重归寂静，赵子辛穿着睡衣，神色闪烁。

　　已经是近十一点，赵括突然驱车，来到林中别墅，管家正准备歇下，连忙起身伺候这尊大佛。

　　赵子辛深刻地知道，这不寻常的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整理下心情，推门进去。

　　赵括在落地窗前坐着，灯光调得很昏暗，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良久，才道：“儿子，过来，给爸捏捏肩膀。”

　　赵子辛如同深夜中的幽灵，更是个最好的倾听对象，赵括慢慢放松下来，喃喃道：“风雨欲来啊……”

　　仿佛响应他的话，天空中，一道细长闪电掠过天穹，雷声轰隆而来，停了会的雨，哗啦而下。

　　父子二人，静静地看着雨幕。

　　“子辛，你想出国吗？”赵括终于下定决定，他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闪，“美国，英国都可以，只要你想去，爸爸都能安排。”

　　他感觉到肩上的动作一停，复又动起来，便知道，赵子辛正在无声地反对，长叹口气，道：“我的儿呀，爸也不想的，只是树大招风，最近，连上头都不准备保我了！你那些哥姐，没一个省心的……就知道给我添乱，留下一堆烂摊子，等我来收拾……”

　　“要是都像你这么省心，该多好？”赵括满是老茧的手抚上赵子辛的手背，仿佛在由此汲取力量。

　　“快回去歇息吧，我一个人坐会……”赵子辛没有勉强，他回头看了眼，灯光将影子拉得老长，赵括陷在椅子里，背影衰老而不祥。

　　王博静静地看着艾青吃饭，他总是狼吞虎咽的，米粒掉在地上，被王博用纸巾捡起来。

　　病房里很安静，艾青吃完，王博收拾了碗筷，另一个病人已经出院了，两人相顾无言。

　　今夜，是艾青留在此地的最后一天，明日，他就要搭着同乡的车，回到位于祖国西南的偏远大山里，再无机会同王博相见。

　　王博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不想在这最后一点时间里，让氛围变得难过。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他们的关系亦师亦友，谁曾想过分别如此之快，而再见亦是不可能般。

　　“好无聊啊，小博，要不然，你给我唱首歌吧？”艾青双手枕在脑后，痞气地吩咐道，王博便好脾气地问他：“你想听什么？先说好，我唱歌不好听。”

　　“嗯，邓丽君的歌听过吗？”艾青问，见王博点头，于是道：“那就《我只喜欢你》吧？会吗？”

　　王博点头，这歌学校广播天天都有，虽然还没经历过爱情，歌里面蕴涵的美好情感，还是让王博非常喜欢。

　　“任时光匆匆流去……”王博开了个头，有点羞涩，见艾青很满意地看着他，便鼓起勇气，继续唱下去，一曲终，王博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艾青很捧场地鼓掌起来。

　　“对了！”王博忽然想起什么来，“等我下！”他跑到护士站，向姐姐们借了个收音机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地回到病房。

　　收音机小巧玲珑，王博把天线扶正，又转动调频开关，机械沙沙声传出。

　　“你小子，还会玩……”艾青调侃的声音一下静了。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看透了人间聚散……”广播里的女声，温暖而熟悉，王博不自觉地流出点眼泪，连忙转头擦掉。

　　艾青的眼眶也红了，道：“听完了就回家吧，明天来送哥就行。”

　　广播尾音消失，重归沙沙声，王博扶他上了厕所，又为他掖好被子，静静地看着艾青，道：“哥，你好好睡，明天我来送你。”

　　“知道啦，啰嗦不啰嗦？”艾青露出不羁的笑容，又嫌弃道：“快回去吧，我困了，一直说，晚上会睡不着的。”

　　“晚安，”王博在艾青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下，轻轻带上病房的门。

　　出了医院，夜已经深了，医院离家还有一段路，昏黄的路灯显得有些荒凉。

　　好几天的日子，一晃眼就过去了，就像是，过往的那些年月。

　　又有个亲近的人要离开，即使是提前预知了，王博仍然觉得十分难受，他走在街上，夏日的风从拖鞋卷过，席进他的短裤，吹起他的白色t恤衫。

　　“喂，臭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悲春伤秋的作甚？”点朱仍然是凌厉样子，见王博不理他，不由得自讨个无趣，又道：“生离死别，则是天地之间最常有的事情，本王子与族人也是阴阳两隔，你可见本王子如此？”

　　“谢谢你点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博勉强提起精神，“但是我做不到，我也想不去难过，但是，哥一走，我感觉，我就像被剥开的洋葱一样，被切走一块……”王博的语言有些混乱，却让点朱升起同情之意。

　　“会好的。听我这个过来鸟的，他们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我会的……”王博停住脚步，面前拐角，出现一人。

　　意识里的点朱瞬间炸毛起来，它飞快而尖锐道：“敌意。小子，小心点！”

　　那人的影子，在地上，随路灯而缩小。

　　冷风吹过，这里正好是一片开发中的城区，楼房建到一半，空洞而黑暗，路灯也半死不活地亮着。

　　来人终于抬起头，昏黄灯光下，刀疤由脖子下，一直延伸到右边脸颊，显得可怖而扭曲。

　　“逃跑的几率不大，因为你被包饺子了小子，”点朱的声音冷静而明亮。

　　王博下意识地后退，然而后面，也有一人，昏黄灯光下，光头反射出不明显的光来。

　　“点朱，帮我！”王博心里喊道，额边冷汗流下，却听点朱道：“还不行！你的精神和本王子之间的间隔仍未消失！”

　　该怎么办？局势已经不容王博再去思考，两人已经包了过来！

　　“救命啊！”王博大声喊道，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传出去老远，紧接着，便看到两人如同恶犬般扑了过来！

　　时间在这一瞬间放慢，在王博的视野中，刀疤脸的大手孔武有力，在王博的瞳孔中愈来愈近，就连手上的细毛都一览无遗，而后，被王博一个闪身，下一刻，直拳冲上小腹，被刀疤男下意识地格挡，反震传来的力度让他的手腕微微发抖。

　　刀疤男显然不曾想到这小孩这么难对付，咕哝了声，光头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在灯光下闪出不明显的光——是一副手铐。

　　“小子……乖一点……”刀疤男的嗓音如同砂纸，他的眼神变得阴霾，身体微微下蹲，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下一刻，他动了！

　　王博的瞳孔紧张收缩，难以抑制的大力如同火车头般撞上了他！他只能双手交叉，勉力抵抗，眉头紧皱睁眼时，见刀疤男对他狞笑了下，将手上力道一松，长腿斜着将王博踹飞，天旋地转间，王博扑在地上，剧痛麻木了他的部分只觉，地上尘土飞扬，王博的额头流下血来。

　　他们是谁……就这么结束了吗？王博的视线不太准确了，瞳孔视线在半昏暗里，飘散不清，只能看见，刀疤男慢慢地靠近。

　　嘣！

　　一声巨大的枪响让王博的心跳在一瞬间收紧，他勉强往声源处看去，穿着西装的一个男人，半脚踏在地上，□□是只崭新而闪闪发光的重机。

　　李长青快速而准确地踹下脚踏，两人已经注意到他，视线交换了一下，皆意识到眼前这人不好惹，稍微后退了点。他改为双手持枪，心里估摸着，队友什么时候能到，现在穿着西装，等下打斗的时候必然是碍事的……

　　“双手抱头，蹲下！”李长青快速地浏览圈场内，那小孩虽然流血了，并不是很严重，当下必须先□□他的安全，再送他去医院。这两人显然不是县城里的混混，大半夜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跑！”刀疤男忽然喊道，光头男不管不顾，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打了个李长青措手不及，大喊道：“站住！”枪口已经对准刀疤男的腿部，双手发紧，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算了……李长青叹出口气，鸣枪示警已然是违纪了，谁曾想到，相亲回来还会遇到这事情？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同伙。

　　他收回枪，快步跑到王博身边，稍微扶住他的身子，焦急问道：“小朋友怎么样？头痛不痛？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王博稍微抬起头来，见到李长青时，稍微愣住了。

　　“哦吼，小子你运气不错嘛，救你的也是老熟人，”刚才忽然消失的点朱点评道，王博只觉眼前有些发昏，李长青身上传来好闻的气味，让他不自觉地把身体的重量，依托到他身上。

　　“不……不行，我不想去……”王博下意识地拒绝道，李长青挠挠后脑，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不用来了，人已经跑了，我先把这小孩带回去。嗯，挂了。”

　　凌晨，王博坐在高躺椅上，额头用白纱布包好，正在吃份混沌，李长青面前泡着碗面，警察局里仍然灯火通明，小弟用胳膊肘蹭他：“呦，这是谁？还能让我们的李老大伺候着？”

　　“快滚快滚，电话打了没？赶紧让家里人过来领回去。也不知道是惹上什么仇人了，我也是够倒霉的，相亲被嫌弃，好不容易要回家放松下，路上还能捡回个大宝贝……”李长青身上的西装已经有些皱了，他低头看看，叹了口气：“回去以后又要被我妈念叨了，真烦！”

　　“老大你也真是的，按我说，李阿姨念叨你也是应该的，你都多大年纪了是不？”

　　正在唠嗑时候，敲门声响起，先是个警察，在后面，赵子辛走了进来，他快速环视眼场内，和李长青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