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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送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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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所有人都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王博偷看了眼赵子辛,他今天罕见地没有在看书,目光越过他,看着窗外发呆。
讲台上陈历还在讲新的方程式,王博偷偷写张纸条,手指点点赵子辛:在想什么?
【没,家里事。】
赵子辛的动作忽然停住了,眼神盯着窗外,王博不由得也看过去,门口有个青年探头探脑的,陈历的声音一顿,放下书本走过去,教室里一下都醒了,同学窃窃私语起来。
王博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熟悉,站在门外看不真切,过了会,陈历探头进来:“王博?出来一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王博身上,他正想起身,便被赵子辛拉住,转头,见他轻微地摇头,王博马上明白,是在担心他。
“没事,我认识的,俱乐部的人。”王博轻声道,走出门外,果然,是和艾青同宿舍的那男的。
男生做了个莫西干头,脸色焦急,说道:王博,艾青……艾青想去见你,你能和我一起去吗?比较急,”欲言又止的语气让陈历有些怀疑:“王博同学,你认识他吗?”
王博快速地解释了,疑惑道:“艾青怎么了?不是昨天才见吗?”
“本王子都说了,那家伙身上有黑气……”点朱冷不丁地冒出句,王博示意他别吵,只听莫西干男孩嘀咕道:“总之,你到了,就知道了。艾青现在在医院里……”
王博一下就觉得天昏地转起来,医院?发生了什么!无数不好的念头闪过,王博慌乱间,低声吩咐道:“你等我一下,”又对陈历道:“陈老师,我哥出事了!我能请下假吗?麻烦您跟李老师也说一下……”
陈历点头答应,王博马上奔回教室,同学都竖起耳朵好奇,李军低声问发生了什么,王博没空回他,同关切的赵子辛对视,快速道:“我哥出事了,子辛,请你帮我!”
赵子辛静了数秒,掏出手机,按了按键。
王博和莫西干跑出校门,身上书包晃荡,阳光正好打开车门,顺手接过他书包,道:“王先生,别急。”
阳光的声音带着股温柔感觉,让王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回道:“好……只是,我怕艾青出了不好的事情……我怕……”王博忽然想起,昨天艾青站在车后,越来越远的带笑身影,那种恐惧便愈发强烈起来。
对了!王博猛然想起。
“阳光哥,先去下我家,再去一院!”王博马上道,阳光轻声答应了声,轿车却在无人公路上拐了个百八十度,直让莫西干发出惊叫。
“正好顺路。”阳光如是补充道。
车轮停止,王博冲下来,钥匙好几次对不准孔,好不容易打开,冲上阁楼,把最里面那层扒拉开,那一小本存折,就这么静静躺在里面。
王博将它攥在手里,就像攥紧了希望一般,这让他稍微好过了些。
艾青哥,等我!
他坐上后座,面色沉静,道:“阳光哥,走吧。”
阳光从后视镜里看他眼,回道:“请系好安全带,王先生。”
莫西干头瞪大双眼,下一刻,轿车风驰电掣地,如同发狂的黑豹,冲了出去!
在一院大门前停下,开工日,医院前密密麻麻地都是人,王博揣紧怀里的东西,由莫西干头领着上楼。
“在几楼?”王博焦急地问,迎面而来的,是好几个医生护士,推着辆担架冲过来,还有家属扶着药瓶,嘈杂声吵闹声,孩童的哭闹声音,还有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道,让王博整个人都沉浸在,陌生而令人惶恐的情绪。
不行,我不能这样!王博对自己加油打气道,以后的一切都是要去面对的,难道一有危险,就要去求助别人吗?
王博想到,刚才赵子辛的眼神,他分明是在问:“需要我吗?我马上去。”
他沉静了两秒,缓慢而坚定地回道:“没关系,你上课吧,我很快就处理完了。”
路过心血管科室前的一片老人,正午的骨科科室显得冷冷清清的样子,莫西干找的满头大汗,最后得知,已经处理完,开始住院了,护士又提醒道:“记得先去前台缴费。”
莫西干便只能带着王博到前台排队,一边苦恼道:“这可怎么办……”他掏掏口袋,掏出数十块的散币,王博低声道:“没关系,我有,”莫西干看他眼,见这小孩的样子,不由得更加苦恼了。
“办什么业务?病历呢?”缴费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眼镜下精光闪现,王博弱弱地递出存折,回道:“名字是艾青,病历……”他看向莫西干,后者连忙把资料都递过去,补充了句:“要住院,先来缴费,嘿嘿。”他讨好地笑笑。
妇女静了会,转头看着王博和莫西干这对奇特组合,又把眼镜往下推了点,问道:“你给我的,是存折。没法缴费。业务我替你办了,出门左拐,先去取现金。下一位!”
莫西干还想说些什么,王博接过东西,在后面老头的岔岔眼神下,连忙道歉着走了,又对莫西干说:“哥,哥你知道怎么用存折吗。我不懂,你帮我取下。”
莫西干转头对那老头比了个中指,又道:“走呗,艾青那小子命真好,还有你小子惦记他。”
“什么?!”莫西干惊讶出声,大厅里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柜员小姐姐仍然笑容甜美道:“存折里的余额是,十五万六千八百圆。”
王博在心里估摸了下,加上工资和生活花费,差不多是这个数,于是道:“你好,能帮我取一半出来吗。”他不知道该取多少,直觉着,需要住院的话,应该是挺严重的病。
莫西干于是手里拿着一纸袋的钱,如同守财奴般,神经兮兮地带着王博,来到了艾青的病房。
病房是四人间,窗明几净,条件还算不错,王博进门时,艾青半躺在床上,正在看着本杂志,听见响声,抬头看了眼,愣住了,继而笑了起来,笑容苍白而英俊。
王博的目光落到他被白色绷带高高捆起的腿上,从他的病友服再到他的脸上,眼眶一下就红了,走过去,慢慢抱在艾青怀里,感觉到艾青的双臂搂着他。
王博很想哭,但是他忍住了,只用哽咽声音问道:“哥,痛不痛?”
艾青淡淡道:“没事,从梯子上掉下来而已。”
“啧啧啧,有兄弟疼就是不一样,哪像我这种贱命……”莫西干不无酸道,又拿出纸袋子,道:“喏,你弟给你带的,好家伙,一下取了好几万出来!”
艾青闻言,脸色一下就变了,同王博对视,问道:“哪来的?”
“我妈留给我的,不过没事,这都是我的钱,能给你用,我乐意,”王博笑道,目光又落到绑着石膏的腿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抚摸了下,问道:“痛不痛?医生怎么说?”
“没大事,就是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本来哥哥就是要回老家休息的,正好,前几天就约了个老乡,正好搭他的车回去。”艾青把王博搂过来,又道:“小东西,你就别替我担心了!让你过来呢,是哥哥有东西给你……”艾青示意莫西干把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个木雕。
王博接过,是个小男孩样式的,手里拿着个球拍,栩栩如生,右手摸着脑袋傻笑,像极了他。
“好了,别哭,不准哭!”艾青笑起来,又道:“这下好了,哥这周都不用工作了,这几天,弟你要是有空,就多来看看我吧。弟,哥饿了,要不,你先去帮我买点吃的?”
王博把木偶收好,答应道好,出门掩上门时,余光看到莫西干凑近艾青,正说些什么。
王博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停下去往院外的步伐,转身向护士站去了。
病房里,莫西干正在给艾青削苹果,调侃道:“你还真打算瞒着他啊?准备什么时候走?”
艾青的神色苍白,表情已经不复刚才的轻松,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右脚,“没关系,不过几天,小孩子忘性都大,他能好好生活就好了。狗/曰的老天”
“你也真够惨的,都快可以从这里解脱了,还落了一身伤回去,啧啧啧,云哥给我打过电话了,过几天,会给你的卡里打笔医药费,也算是有义气的。”他凑近艾青,用手指戳戳石膏,“听医生说,估计是粉碎性的,你回去后咋办?开个小店?”
“还没想好,有点手艺活,应该活得下去。”艾青目光落到那纸袋上,充满复杂神色,纸袋里面是好几捆大钞,“找个机会还他的,也是个苦命小孩,难得了,还能救济我这个废物。”
Z市,某高级酒店内的高层房间,胡洪涛穿着老式西装,啤酒肚挺得高耸,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幕笼罩下的Z市。
“市长,他来了,”秘书是个中年男子,恭敬道,胡洪涛从老翁入定般醒过来,吩咐道:“让他进来。”他缓慢坐到办公椅上,端过保温杯,啜了口。
“涛哥!好久不见!”赵括一身浅色中山装,外面搭着件风衣,梅雨季节,仍然是有些寒意,阿洪抱着件盒子,先由门口保镖看过了,便立在厅里站岗。
胡洪涛没有回他,眼神古井无波,就这么看着赵括,直到他脸酸,才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赵括一下就不淡定了,大跨步坐到位上,叫苦道:“哥,哥!怎么这样说?我哪里敢啊!好不容易见一面,小弟我还搜罗了武夷山那边的好茶,准备送您呢!喏,就在外面。”
胡洪涛仍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从抽屉里捏出几张纸,道:“看看吧。”
纸上,标题白纸黑字地写了三个大字“举报信”,赵括吞了下口水,拿过信件快速浏览几下,背后的冷汗猛地流下来。
实名举报某市市长,纵容某家族强取豪夺,操纵地方市场……
整封信的内容,就差把纸摔在胡洪涛脸上,对着他骂了。
“赵括啊赵括,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连家里都管不好了?!”胡洪涛声如洪钟,吓的赵括浑身一哆嗦,“我给你三天时间……”他整理下情绪,眼里精光一现:“最近,某些地头蛇又不安分了,好像勾搭上了我的死对头,最近上面还发了通知,赵括,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对吗?”
赵括手里的走珠已经被汗浸湿,再不复从容色彩,连声称是,心里不祥预感如同雷雨天的阴云一般,沉沉地压下。
“下去吧,礼物就不必了,多把心思放在小辈上……”胡洪涛似有感慨:“家族的未来,还是维系在小辈身上的啊……”
赵括出门,阿洪为他撑伞,半身浸湿,坐进驾驶席,只听后座讲道:“阿洪,你说,我是不是对孩子们太溺爱了?”
阿洪心里一惊,以他的了解,赵括从来不用反问句。
“打电话给他们,今天晚上,家庭会议。”赵括闭上双眼,长久地吐出口气。
【卷三.柳土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