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盛放的玫瑰v

3、过年

　　“秋雨，出去看电视。”楚南有些严厉，他看着扒在门框上不让关门的小丫头。
　　“叔，你别赶我走。”秋雨快哭了，她不想一个人，更不想被叔这么推开，她看到逃避的眼神，叔叔一定有什么事，不想让秋雨知道。
　　“让她进来吧，一个女孩子自己呆着怪可怜的。”说话的是康复医师陈放，他帮楚南做康复已经半年多，由于身体恢复缓慢，他不敢让他做难度太大的动作。也知道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是封闭的，禁止任何闲杂人等观摩。但是他疼秋雨，或许这是他能迈出这一步的契机。
　　楚南看看陈放，一脸不情愿，但也不好说什么，他怕秋雨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吓得跑开，也怕她误会是叔叔不想理她。
　　“这有很多玩具。”陈放指指楚南锻炼手指的器具：“秋雨可以过来玩。”
　　“好啊，好啊。”秋雨溜进来，拍着手。
　　楚南不再看秋雨，他需要专心配合陈放。他坐在轮椅和床之间的转移板上，双手在两侧撑着身体。“来，用力。”陈放提着他的裤腰，坐在他对面。
　　此刻是楚南最无奈的，一年多了，他依然没办法自己上床，躺在床上又不能坐起，每个夜晚都需要老齐帮他翻身。两只胳膊软绵绵的，瘦的像个麻杆，无论如何也不能带动沉重的身体。
　　他尽量自己发力，看着下面的身子是否跟着移动。过去的楚南，或许只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废人。但是现在他有秋雨，明年这丫头就要上小学，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想为她做点什么。或许他们俩同命相连，都缺少亲情的呵护，所以现在相互取暖。
　　“小心。”陈放赶紧抽出双手，接住楚南向前倾倒的身体。秋雨坐在楚南右后方，她此刻心中大痛，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叔原来活得如此艰辛，这些简单的动作，都要从头学起。她不禁想起楚南跟她说，肩头以下没有知觉，原来是这样子的，没有感觉，也无法移动自如。
　　陈放让楚南躺在床上，给他做被动训练。他的双腿柔韧性还好，偶尔受到刺激，会轻轻抖几下。手臂在车祸中多处骨折，运动时很容易引起疼痛。也有一些韧带黏连，限制活动。陈放每次看到楚南龇牙咧嘴忍耐活动手臂时的疼痛，都心有不忍。但是作为医师，他不能对楚南放松要求，这决定了今后的恢复状况和自理能力。
　　“好了，今天先到这吧。”陈放扶着楚南起身，他将他抱上轮椅。然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秋雨皱着眉跑到楚南面前，满脸忧伤的说：“叔，很疼吧。”
　　“还好了，没事。”楚南虚弱地笑了笑，拉起秋雨的小手。
　　“还没事，都疼出汗了。”秋雨拿出手绢帮他擦汗，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楚南看着秋雨，他突然觉得心里不好受，眼泪顺着面颊留了下来。“秋雨，很疼。”
　　她就知道叔只会忍着，什么都不会说。现在看他哭了，自己也跟着呜呜哭起来。她向前拱了拱身子，爬到楚南的腿上，双手抱着他哭。楚南也紧紧抱住秋雨，悄悄对她说，让他最痛的，不是手臂的疼痛，而是一年多了，还不能坐，不能翻身。康复这么久，看不到什么效果。
　　“叔会慢慢好起来的，再给自己一点时间。”秋雨拍拍楚南的背，让他依偎。然后她嘿嘿笑起来说：“你看我想抱着叔，身高还不够。但是又不能一下长高，你说是不是？等我长高了，叔就能坐，能翻身了。”
　　楚南点点头，似乎很相信秋雨的话：“等你长高了，叔叔很多事都能自己做了，我会坚持锻炼的，好不好？”
　　“好，拉钩。”秋雨伸出小指，等着楚南将手伸过去。

　　一九九三年一月一日，元旦。
　　窗外飘着小雪，落在地上白茫茫一片。楚南托李婶给秋雨准备些新衣服，他把这些小衣服拿在手中端详，挑了一条厚裙子，准备让秋雨先试试。
　　秋雨听说叔叫她，屁颠屁颠的跑进他的屋子。楚南将手中的衣服交给她，问自己会不会换。秋雨点点头，撅着小嘴：“我在孤儿院都自己穿衣服的。”
　　小孩子也不避讳，在楚南面前更换起来。红色的连衣裙衬着她的小脸白白嫩嫩，一会让李婶给她编个麻花辫子，就更好看了。楚南这样想。
　　“叔，帮我拉一下。”秋雨摇了摇他的腿，原来裙子的拉链在后背，小丫头够不到。
　　楚南伸手试了试，他的手指根本夹不住这么小的拉链。轻轻向上一提，拉链就从手指缝中溜了出去。他想想办法，双手撑着膝盖让上身弯下来，用嘴巴把拉链拉上，然后让秋雨去照镜子看看。
　　秋雨兴奋地跑到梳妆镜前看自己的新裙子，楚南则费力地起身。双臂力量有限，试了几次都失败告终，他不得不狼狈地趴在自己腿上等人帮忙。
　　“叔，你怎么了？”秋雨急忙跑到楚南身边，想帮他坐起来，奈何她个子太小，手也没力气，楚南让她去叫齐叔。
　　秋雨看着齐叔帮他坐正，暗下决心，等以后长大了，希望可以亲自照顾叔，不让他这么费劲。后来遇到陈放，秋雨偷偷把他拉到隐蔽的地方，问他如何锻炼力气。陈放笑着摸摸她的头问：“小姑娘家家，要那么大力气干嘛”秋雨供认不讳：“以后没人在，抱叔上床啊。”陈放敛了敛笑容说：“真是个乖孩子。”他有些心疼秋雨，这么小，就这么懂事。楚南真的没有白疼她。
　　“小南，老爷派车来接你和秋雨。”老齐接到电话，把话转告楚南。
　　“好，齐叔，我这就准备。”楚南揉揉眼睛，他最怕这种家庭聚会，身子骨不行，大家聚在一起，都得照顾他。
　　“我们这是去哪呀？”秋雨歪着小脑袋问。
　　“去爷爷家。”楚南摸摸她的头道。
　　“上次那个爷爷？”她怎么会不记得，上次爷爷和叔吵了一架，关于让叔结婚的事。
　　“嗯。”他简单回答，不知道这次过节，老爷子会不会旧事重提。
　　车子停在楼下，大哥二哥都已经站在下面了。两人一个拿轮椅，一个直接抱着楚南。秋雨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这就是你领养的小丫头？”大哥问。
　　“嗯，秋雨。”楚南皱眉，他们要上四楼，即使现下自己再瘦，也是人高马大的男人。不知二哥能不能撑得住。
　　“还挺可爱的。几岁了，小丫头。”
　　“六岁。”
　　“秋雨，叫大伯。”楚南提醒。
　　“大伯好。”秋雨麻利地开口。
　　“乖。”大哥楚煜点点头，很喜欢这个孩子。
　　来到陌生的环境，秋雨一点也不认生。她很快就和别的小孩子玩到一块去了。这间房子很大，五室两厅。亲戚们都聚在客厅看电视，嗑瓜子。还时常听到敲门声，都是一些官员，节日里走动，礼尚往来。
　　楚南和秋雨成了焦点，一来秋雨是家里的新成员，亲戚们都围着她问这问那。二来是问楚南的身体状况，许久不见，恢复得怎么样。
　　那些送礼的官员跟大哥二哥打招呼，却不怎么和楚南说话。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他没什么用处，没必要走关系。楚南也落得清静，他这个人，本来志不在此。出事前，他酷爱美术，自从那场车祸，他就再也没拿过笔了。
　　秋雨和小孩子玩的畅快，心里也时刻都装着叔。她偷偷看叔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阿姨给她倒了杯水，她端着跑到楚南面前给他喝。
　　大哥二哥都很惊讶秋雨的表现，满脸都写着，“这也太乖了吧”的表情。这么小的孩子，能时刻想着楚南，实属不易。也觉得这是楚南的福气，以后有人给养老了。过去还为他不能生育而担忧，现在却见小秋雨，不比亲生的差。
　　“叔不渴，秋雨喝吧。”楚南伸手抚摸着小丫头的头发，他的心里很暖。
　　“我们俩一人一半。”秋雨举着杯子，很认真的说。“要定时喝水哦，等渴了再喝，都晚啦。这不是叔经常教育秋雨的。”
　　“哈哈。”几个人都笑了，这个孩子，活像个小大人。
　　这种和谐的亲情仅限于几个兄弟之间，大嫂二嫂总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楚南。虽然她们人前掩饰的很好，但那种疏离感，随时都会散发出来。
　　“累不累，去卧室休息一下吧。”大哥拍拍楚南的肩膀道。
　　“好。”楚南划着轮椅跟楚煜进卧室。楚煜照顾他躺下，又帮他盖好被子。
　　秋雨跟小伙伴讲身上穿的漂亮裙子，是叔给她买的，孩子们都说这裙子很漂亮。
　　一个男孩子一脸不屑：“有什么好显摆的，一个瘸子，一个孤儿。真够可怜的。”
　　“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试试。”秋雨个子小，但毫不示弱。她在孤儿院里长大，这种事情见多了。但她从不屈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自己。
　　“说你叔是瘸子，你是孤儿，怎么了？”男孩掐着腰，完全不考虑秋雨的感受。
　　秋雨抬脚踢在他肚子上，这脚用上全力，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喂，你敢打人。”
　　大嫂见自己儿子坐在地上，赶紧过去把儿子拉起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这个死丫头。”男孩指着楚秋雨，一脸愤恨。
　　“你给我过来。”大嫂拉着秋雨的衣领：“不愧是没人要的孩子，穿的像个小公主，下手还真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