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盛放的玫瑰v

2、疼爱

　　第二日清晨，楚南早早起来洗漱好，等着秋雨醒来。哪知这小丫头一直睡到九点半还没有苏醒的意思。他划着轮椅悄悄来到秋雨的房间，看到她还在被窝里，呼吸均匀。
　　他伸手抚摸了她的脸蛋，嫩嫩的仿佛能挤出水来。秋雨长长的睫毛颤动，眼皮跳了两下。“唔。”她揉揉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吵醒你了？”楚南收回手，安静的放在膝盖上。
　　“叔。早啊。”秋雨坐起来，冲着他笑。
　　“不早了，快起来吃饭。”他划着轮椅到床头柜拿起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
　　秋雨依然不肯用儿童桌椅，楚南无奈，只能让李婶搬来高凳子，省的她够不到菜。
　　“小心点。”楚南帮秋雨扶住椅子，看着她爬上去。肉乎乎的小屁股撅着，使出吃奶的劲。
　　秋雨拿着杯子喝牛奶，楚南在一旁帮她把煎蛋切开。秋雨的眼睛圆溜溜盯着楚南：“叔，你怎么不吃。”
　　“我早都吃过了。”楚南无奈笑笑：“太阳都晒屁股了。”
　　秋雨今年五岁，长得比旁人的孩子略小，医生说孩子小时候营养不良，才有些瘦小。以后注意营养搭配，会好起来。
　　家里多了秋雨以后，楚南的烦恼少了很多，或者说，他没有时间去烦恼了，小家伙无时无刻都缠着他。以前他几乎做什么都需要人照顾，现在也学着去照顾人。
　　“齐叔，你去忙吧，我和秋雨在这没事。”楚南被老齐抱到沙发上，和秋雨并排坐着看电视。老齐点点头，说有事让秋雨去叫他。
　　“要看什么？”楚南把遥控器交给秋雨。
　　秋雨熟练地转换频道：“葫芦娃要开始了。”秋雨的小手抓着楚南的大手，当看到蛇精设计陷害葫芦娃的时候，她抱住了他的胳膊，一脸紧张。
　　“叔，这蛇精太坏啦。”小丫头气鼓鼓的，摇晃着楚南的手臂。
　　他看着秋雨这般入神，心里喜悦：“秋雨，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嗯。好。”秋雨体型太小，够不到茶几上的水杯。楚南有些犯了难，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帮秋雨把水端过来。
　　楚南试着向前探身子，一只手撑着膝盖，防止向前倒，另一只手去拿水杯。他够水杯的右手是相对较好的手，手指有微弱的力气。他吸了口气，稳了稳，五指握住水杯，手臂发力，将水杯端了起来。
　　杯子里的水晃了晃，洒出少许。秋雨见楚南动作艰难，赶紧接过水杯：“谢谢叔。”
　　楚南笑了，至少在秋雨面前，他还是有点用的。他双手撑起身子，想靠在沙发靠背上，结果没知觉的腰向一侧倾斜，倒在沙发扶手上。
　　“叔你怎么了？”秋雨顾不得把水杯放在沙发上，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他往起拉。
　　“秋雨，我没事。”楚南倚着扶手，用手肘将身体撑起来。另一边秋雨抓着他左边的胳膊，两人协力，让身体坐正。
　　堪堪坐稳，楚南喘着粗气，秋雨一脸疑惑的望着他。“怎么了，小丫头？”他试探地问，脸上风淡云轻，心里却波涛汹涌。小家伙的眼神，该不会是嫌弃他了吧。
　　“叔，你不是腿受伤了吗？怎么身子也这么弱？”小孩子童言无忌，她只是想知道，叔叔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楚南的面容有些苦涩，他右手攥着小丫头的手，向怀里一拉，把她环住。“秋雨。叔叔的病叫做高位截瘫。从肩头往下，没有知觉。”他的手更紧了些，他怕自己说这些吓坏了秋雨，怕她不理他。
　　“没有知觉？”小丫头想了想：“那我抱你，你也不知道？”
　　楚南自然地笑了下：“叔可以看到。”
　　感觉不到，但是可以看到，知道自己在抱叔。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秋雨觉得这个命题太难了。
　　秋雨年纪虽小，但一直在孤儿院长大，性子比较独立，比同龄的孩子都成熟。如果是别的小孩，可能吓哭了。秋雨没有，她看出楚南眼中的苦涩，双手环住他的腰：“叔，你别难过，等秋雨长大了照顾叔。好不好？”
　　“好。”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温热。
　　自从来到家里，秋雨每天都起很晚。楚南有些担心，便想问问究竟。秋雨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叔，我，我害怕。”
　　楚南这才明白，她在孤儿院都是很多孩子在一间屋子里睡，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所以她都是每天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直到困得不行了，才睡着。他有些心疼，便每晚都让齐叔抱他到秋雨的床上哄她睡熟，然后回自己的房间。
　　从那时候，秋雨便养成了抱着楚南的习惯。她从小没有亲人的疼爱，总是缠着叔叔抱，获取温暖。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陌生人。他的身材很高大，看起来五十多岁。家里的人都很怕他，尤其是李婶和老齐。楚南把秋雨叫到身边，指着那个人说：“叫爷爷。”
　　“爷爷好。”秋雨也有些怕他，他的气场太强大，不苟言笑。
　　“我跟你说的事，你准备准备。”他看了秋雨一眼，又盯着楚南。
　　楚南胸口有些起伏，他抬头盯着父亲的眼睛：“爸，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谈对象，怎么结婚。我把秋雨带回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不行，你必须结婚，哪怕是形式上的。”老爷子毫不退让，他已经把儿子的后半生都规划好了。
　　“爸，恕我不能从命。生活无法自理可以找个保姆。那些形式上的东西，我会觉得很累。”楚南垂着眼，长睫毛挡住了他的神情。
　　“两个人一起时间久了，就会生出感情，儿子。”老头不想跟他对着干，语气软下来。
　　楚南嗤笑：“爸，那些亲人，已经因我残\\废而远离了，你又怎么能指望一个陌生人会对个残\\废生情？”
　　秋雨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难受极了。她不喜欢叔叔一口一个残\\废说自己。在院里也有些残疾的小孩，他们总是被那些淘气的孩子欺负。那些人总是会在后面叫“小瘸子，小瘸子。”然后还学人家走路。嫌弃，欺压，嘲讽，每天他们都要承受这些。她以为叔叔是个例外，他不需要像那些孩子一样承受别人的白眼，但是今日看来，他依旧没能摆脱这个命运。
　　父亲走后，楚南像打了一场仗一样疲惫。他靠在靠背上，双手交叠着放在小腹，闭着眼，似是睡着了。
　　秋雨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和微微皱起的眉头，猜想叔没有睡，而是承受着身体的疼痛。她悄悄走到沙发边，拿起叔经常给她盖的小毯子把他的双腿裹住，天气渐渐冷了，老齐常说楚南的腿受不得寒。
　　楚南的双手感受到被秋雨轻轻拂过，便张开眼。原来小丫头把毯子盖在自己腿上了。他低着头，思索片刻，伸手拉住她的小手：“秋雨，以后你长大了，会嫌弃叔吗？”
　　小丫头被楚南问愣了，她歪着头很是不解：“秋雨怎么会嫌弃叔？”
　　楚南深深的看着秋雨，眼中有些湿润：“因为叔叔这副身体，不讨人喜欢。只会给人添麻烦。”
　　“秋雨从没有觉得叔麻烦，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秋雨认真的说。楚南却不知道，当年的一句玩笑话，她一直记在心里。从那个时候，秋雨暗下决心，如果以后长大了，一定好好保护叔，照顾叔，不让他再受罪。
　　楚南看着秋雨煞有介事的样子笑了笑：“那说好了，你可不许嫌弃叔。拉钩。”
　　“拉钩就拉钩，一百年不许变。”秋雨肉乎乎的小手指举起来，楚南却无法伸出小指，他的小指毫无力气，看起来死气沉沉。秋雨见他这么困难，便主动去勾住他的指头，晃了晃：“说好了。”她嘻嘻笑出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楚南看着秋雨，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这小丫头，就像是劫后重生的礼物。哪怕再消沉，看到她童真的笑，便也释怀了许多。秋雨，可能她并不知道，那些时光里，是她拉着楚南，走出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