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正常》雾森山河

10、第 10 章

　　送走他们后，已经差不多傍晚了。雍傅而离开病房找医护，顺便发了短信给林维亦：【走了吗？】
　　“请问，林施医生的办公室在哪里？”在走廊尽头找到个刚从病房出来的护士。
　　“她是你主诊医生？”医护看着他的病服。
　　“嗯…她是我朋友的母亲，我有点事想找她。”
　　医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领他到上层办公室：“你可能要在她办公室门外等候。”
　　“谢谢。”
　　【和我妈在餐厅吃饭，待会儿走。】林维亦回短信。
　　【麻烦跟她说一声我在她办公室门口等她。】
　　这个回复让林维亦一下子坐不住，饭都吃不下。
　　“干嘛？”施玉琪呷一口咖啡。
　　林维亦收起手机：“没什么。我等会儿回去看一下朋友。”
　　施玉琪无语：“……那么点伤口，挺娇的啊，还要在VIP过夜呢。”
　　林维亦想到等下他俩人对持的样子就笑不出来，又拿出手机：【要不算了吧，给我点时间，我再找机会跟她说说。】
　　“我吃好了。你要回去不？还有手术？”
　　“没，晚上住院医师值班就可以了。”
　　“那一起回家吧。”
　　“不是去看一下朋友吗？我在办公室等你吧？”
　　“在车里等我吧？”
　　“我要换衣服的啊，包还在办公室呢。”施玉琪皱眉：“咋了你？”
　　“我去去就回。”
　　“……”
　　林维亦放下餐叉匆忙离开餐厅，一路跑上施玉琪办公室，赶在施玉琪回来前截住雍傅而。
　　喘着气，扶着墙角，看见雍傅而安静地在办公室门前的沙发上坐着，低头看着地上发呆，大概心里已经在练着演讲稿。
　　林维亦跑过去。雍傅而转头看见站起来。
　　“你妈妈呢？”
　　“一定要今天么？”俩人几乎同时开口。
　　雍傅而点头，顿了顿又道：“你有想法？”
　　林维亦紧盯雍傅而坚定的眼神，有点无力，转身颓然坐沙发上。
　　“你说过了么？”雍傅而低头问。
　　“还没。”
　　“那就今天，不然何时。”
　　林维亦吞吐道：“我是不是很……废？”
　　雍傅而也转身坐下：“你想太多。”
　　林维亦抬头望向雍傅而，他的眼神就那么直盯着前方，毫无畏惧，不管前面的是什么，总会去策划去迎面解决。
　　他还很稀罕这个人。
　　给自己的安全感总是那么满，林维亦心里突然就平静了。
　　直到施玉琪在转角出现。

　　两人落座在施玉琪会客沙发上，又是飘着菊茶的蒸腾的热气，林维亦想起那晚，开始有点压抑。
　　“说说你怎么受的伤。”在他们开口前，施玉琪在他们对面坐下，一副家长准备训话的气势。
　　雍傅而坦白道：“林维亦挨揍了，一个同级的同学，所以我跟他打起来了。”
　　“首先……”施玉琪倾身向前，这会儿她才认真端详面前这个少年，雍傅而的目光却打断了她，不是那种愚蠢的无畏，或者仇俗追求公平的愤怒……她顿了一会儿，突然放弃了讲道理：“谢谢你替维亦解围。”
　　雍傅而也没想到是这一句，退一步平静道：“我知道拳头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有时候拳头在这个地方，也是一种宣示我不是弱者，我不好惹的途径。警察或者师长只是最后依靠的对象。你要我怎么跟一个无赖讲道理，如果这点耍赖的破事都不能自己解决，那才是真正的弱者吧，有太多报复都在一直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发生。”
　　施玉琪仍然盯着雍傅而，每一字句语气不是说服，而且寻求认同。
　　这里体制某些时候确实很让人无奈，其实每个地方也差不多这样，甚至有些再大的案件，也不能保证能依靠法律来获得公平。虽然这些破事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事，谁在意呢。
　　对啊，谁在意呢，并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原因打起来？”施玉琪呷一口茶，故意盯着林维亦问。
　　雍傅而欲开口，施玉琪哐一声盖上茶杯，眼神柔和了许多：“没问你。”

　　林维亦低头看着云石茶几的花纹：“那个同学和我搭话，我没理会他，后来不让我走。”
　　“说什么？”
　　“就……”林维亦音量降了一半：“……同性怎么做那个。”
　　雍傅而也是现在才知道。
　　施玉琪突然就认同雍傅而那番说话，她现在也很想教训那个破学生。无视是一种方法，挺身面对也是一种方法。
　　但这个是林维亦的选择后的结果，乱七八糟人际烦事以后多着去。
　　“说吧，你来找我想说什么？”施玉琪后仰挨着椅背，揉揉眼睛，擦擦眼镜。
　　雍傅而坐直，看了一眼林维亦，低声道：“你说还是我说？”
　　林维亦这才给了他一眼，又看向施玉琪，靠前坐直了点，他再废这种事还没法最后真让雍傅而代说，深呼吸一口气：“妈。那天你跟我说的话，我想了许久，你就别再叫我去见什么神父了，没用。”
　　林维亦把裤管都捏皱了：“没遇见雍傅而之前，我或许会像你说一样，成为你想要的样子，但很大机会是最后会像普遍离婚的人一样，但至少你可以看到你孙子一眼。”
　　雍傅而此刻感觉背了个锅。
　　“但他出现之后我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或许，”林维亦瞥了一眼雍傅而：“以后不一定是雍傅而陪着我，但我想过，也知道自己希望以后怎么过。这条路可能很难，承受很多你所说过上正常生活那样子就不必要的伤害。但那些伤害是我做错什么事的后果吗？”
　　林维亦看着母亲，带着不服，无奈。
　　“不是。我没错。”林维亦声音又换了种坚定：“既然没错，就没什么可怕的，更不能随意被别人伤害。”
　　施玉琪看到了自己儿子眼神里出现如雍傅而眼里的一样的火花，林维亦不再是她以前温顺的小鹿，更像刚长大的狼，而且还跟了别人。
　　“至于你对我的期望，抱歉我做不到。就让我自私点过上我想过的样子吧。”林维亦褪去刚才的刚强，心里内疚得不敢与施玉琪对视，最后别扭地低声道：“对不起。”
　　施玉琪沉默不语，她每个晚上都想了很久，有时候完了手术想，开车也在想。她也许只是不放心，或者不相信林维亦能面对这条路。她所幻想和憧憬的那些日子，好像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
　　以后的日子是他自己的，如果她左右了他的选择，却没法负责到底，那还不如让他早点为自己的选择做打算，只要他开心，知道要怎么做。就够了吧？
　　他爹要是在生，知道了又是什么反应？施玉琪在心里问林父：我是不是老了？好像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不会责怪我吧？在林维亦那肯定的目光盯着我说他没错的时候，我已经妥协了。
　　就这样沉默了数分钟。
　　茶也凉了。
　　两人没敢吭声。
　　“我还真以为你们分了。”施玉琪轻叹一声，没原因吐出这一句，端起她那杯温了的菊花茶9。
　　雍傅而看向林维亦。
　　林维亦仍然没抬头：“是分了，到现在。你跟我聊完后那几天后的事。”
　　施玉琪一怔，特别无语，却肯定了林维亦的确努力过，看来她以后是真的无法再做什么了。
　　心里也五味杂陈，问雍傅而：“都分了你跑来这里说什么。”
　　“……我在教堂遇见了他，不想他以后后悔，所以……抱歉今天是病人的模样见你。”
　　“……”喝尽茶见杯底后，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父母都知道吗？”
　　“还没，打算在这个圣诞节谈谈。”
　　敢情在这里那么勇敢，原来自己都还没和父母坦白，施玉琪站起来：“回去吧，明天可以出院了，护士交代你几天回来拆线，拆完赶紧回家。”
　　“你呢？”施玉琪问林维亦。
　　还没得到确定的回答，林维亦只好说一起回去，再探探到底是如何。

　　林维亦坐副座驾一声不响，看着窗外。没了雍傅而，他好像失去了面对施玉琪的那种勇敢。
　　雍傅而就像是他的魔法。
　　“那孩子要是今天没来找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说？”施玉琪目视前方。
　　林维亦放下撑在窗边的手，低头坦白道：“不知道。”
　　“如果……只是因为我那晚那番话而导致你们分手，改天请他过来吃顿饭吧。”
　　林维亦缓缓看向施玉琪，眼里尽是不敢相信。
　　“但如果，圣诞过后他和他父母吵了，就当我这句话没说。分了比在一起好。”
　　“……你不相信他么？”
　　“我相信他，但我不认识他父母。”施玉琪又自嘲一笑：“说得有跟你分析亲家的感觉了。如果换了是林维妍，我考虑那么仔细还能盼她有个着落。你吧，盼你有幸遇到能一起终老的吧……比维妍加个了级数的难度。”
　　那晚林维亦一觉睡了很久，从未如此踏实。

　　雍傅而完成他想帮他的事了，接下去就是圣诞节假期，两周左右时间见不着。他不知道能不能怀着没了施玉琪这一堵墙后和林维亦复合的祈望。
　　他决定了在圣诞前和全家坦白。当晚的雍父雍母没能理解过来，一姐一弟已经一早知道，没什么反应。
　　耐心和父母聊了一晚上，除了时间，雍傅而没有什么能再努力了。
　　平安夜父母出去约会了，三姐弟各自霸占了一张沙发，在客厅看着电影吃零食。
　　“不去约会？”雍傅而踢了雍学而一脚。
　　“上午吵了。”雍学而仰头干完剩下的啤酒，“你呢？那天医院那个不是你男友么？没约？”
　　“早分了。”
　　“……”两人同时瞥了一眼雍雁而。
　　雍傅而口型对雍学而说：算了吧。
　　雍雁而自动开口：“我倒是最近，处了个朋友。”
　　兄弟两人面面相觑，良久，只有一向不怕死的二弟先开口：“你该不是…用武力让人折服吧？”
　　三弟不自觉缩了缩脚丫子，害怕烽火瞬间点燃祸及无辜。
　　雍雁而一脚踢飞雍傅而旁边的抱枕，“说什么呢？”随即站起来。
　　“我还没拆线，伤口会扯撕裂。”雍傅而立刻保命夸张道。
　　雍雁而眯起双眼，危险的气息转移到三弟身上。
　　雍学而瞪大无辜可怜的眼睛，不敢置信一直没吭声过也能中枪。
　　下一刻雍雁而已经跳上他脚边：“你代他受罪吧。他不是挺护你么？”没来得及反抗，一声惨叫，雍学而大腿下侧中了一脚。
　　雍傅而看着雍学而的惨相，觉得自己的伤口居然成了护盾，顿时毫无心理障碍脱口而出：“我说，他该不会残疾什么的吧？看不清楚还是怎么的居然看上你，还是你要挟别人什么了？”
　　雍学而在还没受到下一回重挫前大喊：“赶紧闭嘴吧！我要揍死你！”
　　雍雁而一拳把雍学而打回沙发：“我他妈在你们心里就是终老都嫁不出去是吗？！不配有对象？！”
　　雍傅而摸摸下巴好奇道：“难道你对象比你更暴力？你打不过？你告诉我们，给他打得牙都找不着！”
　　“我知道了，”雍雁而冷笑一声，踹雍学而的屁股：“我就，”
　　再一脚：“不配，”
　　再一脚：“有正常的，”
　　再一脚：“对象，是吗？”
　　“你看你正常吗！一个女孩子好好的无端端狂躁暴力！”雍傅而吼完，突然又平静道：“不过这样也好，家暴这种事起码我们不用担心，但是娘家们随时为你打开。”
　　雍学而的头陷在沙发边缘拼命摇头：“哥，球你了……”
　　“对！最正常就是你们了！”雍雁而最后一拳落在三弟手臂上，没练过的估计都淤青了，跳下来道：“他确实比你们大块，打不打得过，也成了问题。”
　　“…你谈恋爱是不是为了找个想和你做搏击健身伙伴之类的。”雍傅而见她下来了，语气收敛了点。
　　雍雁而一屁股坐他旁边：“那叫安全感。”
　　见她靠近，雍傅而换了个语气暖心道：“如果他欺负你就跟我们说，家里人才是你最大的安全感。”
　　雍雁而看向他们，这个她一直确信：“嗯。谢谢你们的祝福。”
　　“？？？！”雍学而捂着手臂欲哭无泪，他什么都没做过，却伤痕累累：“去你们大爷的安全感！！”

　　‘叮——’雍傅而摸出手机：【Merry Christmas Eve！】
　　是林恩。
　　雍傅而一瞬空欢喜，随手回了个同乐。然后慢吞吞打开林维亦的短信界面，手指停在键盘上，正想着要不要给他发个同样俗气的祝福说话，有点点想他了，随便找点什么说说也好。
　　倏地，屏幕左边突然冒出输入泡泡。
　　吓得雍傅而一阵错乱，手指差点误触其他键。
　　看着泡泡输入了许久，等得雍傅而忐忑不安。
　　‘咻——’对方：【平安夜快乐。】
　　“……”才五个字！雍傅而猛地打了几个问号，却没有发出去，他到底想说什么？泄气地把手机摔到一边。
　　雍雁而瞟了一眼：“想人家就去见个面。”
　　“……不。”郁闷地抱过枕头：“倒是你，谈恋爱的第一个节日不见个面，不怕他在外面的哪个派对里抱着别的姑娘？”
　　还没等雍雁而发疯，雍学而先崩溃发飙，他只想过个平安的平安夜，声嘶力竭吼道：“你他妈可赶紧出去约会吧！随他妈便的找个人，晚上别回来了！】
　　雍雁而吓一跳，压住隐隐发作的右脚，点了点头：“咱老弟说得挺对。”
　　雍傅而没理他们，爬到另一张沙发自己继续抑郁。
　　他捡回手机，删掉问号：【平安夜快乐，有出去玩吗？】
　　【有。】
　　……雍傅而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他也不是那种特别擅长聊天的人。关掉屏幕，心里更郁闷。前度这两个字已经确确实实印在他们各自的身份上，不再是之前含糊的状态。
　　如今虽然过了林母的一关，但雍傅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期盼对方有复合的意思，但也怕他们之间已经成为了过去。他说过就算做不了情侣也能像朋友那样帮助他，唯一的安慰是现在帮完了，剩下的，是不是仅是同学，室友，朋友这个身份？堵，心里堵，他好像也接受不了。
　　真磨蹭。好恨自己。
　　‘叮——’雍傅而过了会儿才死鱼般举起手机划开，对方发来了一个定位。
　　雍傅而逐渐睁大眼睛，看清楚那个位置后，由一条躺尸咸鱼化为鲤鱼，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以闪现的速度到家门口。
　　旁边两人吓了一跳，好奇的问话都来不及，随后雍雁而没好气地哼笑，雍学而的眼神怨恨减少了一点点。
　　雍傅而打开家门，寒风如剑般刺来，一个激灵把他震醒，冷静下来折回屋取下外套，随便套上鞋子就往外跑。
　　跑出前院才想起要矜持，注意形象……
　　他望了一圈捕捉林维亦的身影，最后在树荫下闪过一下手机屏幕的光线，他才发现林维亦站在树底下。
　　深呼吸一口气，刺骨的冷风进入胸腔有点痛，呼气还带着很明显的雾。
　　雍傅而皱着眉，走过去：“你站这这多久了？不冷么？”
　　林维亦鼻子和嘴巴都埋在围巾里，走出来，借着街灯才看得清楚，拉下围巾：“刚在车里，没多久。”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雍傅而问。
　　“问房东要的。”
　　雍傅而不记得租公寓的时候有没有给过房东了，“有急事么？”
　　“嗯……你伤口怎么样了？”
　　“……”雍傅而顿住了：“你可以发短信问我。”
　　“是的，但我不是已经站这里了么？你因为我的事而受伤的，我该过来给你道谢。”
　　雍傅而能信？这点事大老远过来道谢？他抓了抓头发：“没事，过几天拆线了。不怎么痛，有吃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维亦摇头：“我……”他觉得施玉琪讲得不对，他的负着的内疚撑不到开学了，还是前来见一面雍傅而：“是想来给你道歉的。”
　　他认真道：“对不起。”

　　雍傅而愣怔，所有最坏的结果在脑里瞬速闪过一遍。他舔一下干燥冰冷的双唇，他不解，不安，然而再难过他也要知道死因：“因为？”
　　林维亦垂眸：“那晚在河畔边的事，因为我的懦弱和无能，伤了你的心。”
　　雍傅而双眉皱得更深：“不。你不懂得处理不是你的错，而是错在你推开了我，没把我当作你能依靠商量的对象。”
　　他知道，他都知道，林维亦抬眼望着雍傅而看不透的眼神，那些准备好台词没能说下去，他的喉咙如被重铅拉着下沉。
　　“我也有错，居然就这样轻易放开你的手了，而且还后知后觉。”雍傅而继续道：“要不是教堂那天遇到你，都不知道哪天才顿悟自己做得不够好。”
　　林维亦被责怪的时候没想哭，后半段雍傅而自责的时候却想哭了，他很想过去抱一抱对方，很想说‘不是的，你已经很好了’，却挪不前脚步，眼眶也感觉不到温度，不知道自己有没眼红。
　　那些准备好的说话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脑里只剩下一句：“那，我们——”
　　“傅而？”远处传来一声疑问。
　　冷风摄进林维亦曝露在外的皮肤，空气像带着刺一样从颈边钻进身体内，心脏强行冷静下来产生跳慢了的错觉。
　　雍傅而转身，林维亦因为对方挡着路边，没看见他身后来人。
　　“站那儿干吗呢？”身后不远处站着雍父和雍母，这才看见自己儿子挡住个人：“你朋友？”
　　雍傅而犹豫了一瞬间，不甘，不情愿，无奈，承认：“嗯。”
　　“诶？我这才看清楚，医院那位同学是吧？！那么冷的天怎么站外面聊呢？进屋吧？”雍母喊道。
　　林维亦忙道摆了摆手：“不用客气，我来看看他伤口怎么样，没什么聊的了，我该回去了。”
　　“哦，好吧，开车小心点啊，路上雪积不少了。”
　　林维亦点点头，过去礼貌地道了句圣诞快乐，便回到停在街边的车上。

　　雍傅而走到父母身边，目光却一直跟着林维亦背影走。
　　雍母看着车辆驶离小区，问：“他开车呢，不住附近吧？大老远跑问你那么点破伤口。”
　　“嗯。”
　　“你们，在交往？”雍母还是第一次问出这样玄妙的问题，对着自己儿子，心里描述不出那种感觉。
　　雍傅而这才收回视线，摇了摇头，直白道：“我想复合，他现在跑了。”
　　雍母只知道自己儿子的取向，却没听过他的情史，什么都没听闻过手已经分了，可惜道：“那，借圣诞节假期努力一下？”
　　“？！”雍傅而一愣：“你们去教堂一趟回来就接受了？”
　　“怎么会是教堂，傻儿子，教堂让我们掐死你。”雍母摆摆手，往屋里走：“外面这么冷你穿条棉裤就跑出来，冻傻了吧？”
　　“……”雍傅而无语。
　　“计划。”雍父也尾随回去。
　　“啊？”雍傅而跟在后。
　　“做事要有计划。”

　　晚上雍傅而洗好躺床上，手机锁屏背景还是那次费城看向窗外的林维亦，他一直都没换掉，平时打开手机都是一堆信息，背景都被模糊掉。过去这两个月他偶尔会刻意快速清掉通知为了看到照片，可是看见疼，没看见怕忘记。
　　打开手机后给林维亦发了个短信：【到家了？】
　　复合就像游戏复活血槽一样，充满也只能是满血的一半，常见别人复合又再分手，因为新鲜感没了，或者上一次的问题仍然存在，解决不了。但现在他解决了，事情应该很容易才对。
　　怎么还没回信息？！
　　【？？？】再发送过去。
　　……唔，他的紧张超越朋友的界限，他坐起来一副严谨表情盯着对话界面，再没收到回复他就决定打电话过去。
　　下雪路滑，是不是车在半途坏了？陷入雪里了？不会是有什么意外吧？
　　雍傅而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半个悲观主义者，自从认识林维亦之后才这样，他也会遇到事情令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使他犯错，没有以前控制事情的自信，变得更小心翼翼，迟钝，想太多。
　　恋爱让人变傻不是没道理，但你考虑得不够，有些人就是这样错过了。
　　他不想再错过林维亦。
　　一把抓起手机，指尖还没划出短信界面，对话左边又冒出输入中的泡泡。
　　【到了。】
　　雍傅而悬吊半空中的心才慢慢飘下归位。
　　到了。到了又该说什么？屏幕暗下去，又锁上了。
　　雍傅而按亮屏幕，林维亦的侧脸又出现在手机上，划上去，模糊掉，缓慢地输入密码：1-2-2-5
　　？！
　　那个输入到麻木的密码，那天在费城的对话，他得意地告知他密码是他生日……
　　23：53
　　还有7分钟。
　　雍傅而立马起身，冲到雍学而房门前，笃笃笃的急速敲门。
　　雍学而打开门一见他哥就觉得屁股疼：“怎么？”
　　“你上次，给你女友买的什么礼物？”
　　“嗯？"雍学而回想了一下：“香水。”
　　“……”雍傅而不喜欢这个参考，林维亦身上已经有他自己独有的香味：“明天陪我买礼物吧？”
　　“圣诞礼物？”
　　“生日礼物。”
　　“香水？！”
　　“不知道，手表？手链？项链？戒指？”
　　“…你要求婚？”
　　“求复合。”
　　“不知道。”雍学而呼一声带风关上门，被雍傅而手臂一挡：“300刀。”
　　“明天10点见。”
　　……

　　假期到处都停满车。雍傅而驾车绕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他下车还得找了会儿才回到刚才定点的位置，然而却来到后门的位置，轻轻推开院门，后院的积雪没清走，户外的椅桌还覆盖着厚雪。
　　厨房门内亮着柔和的光，他正要掏出手机，屋里窗边飘过黑影。
　　哐当一声，雍傅而抬头，门从里面打开。
　　林维妍看清楚来人，呆道：“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站这干吗？”
　　“你哥有没有烤法式柠檬挞？”
　　“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问这个？”林维妍被问得莫名其妙：“……你先说为什么突然杵在后院。”
　　“没车位，迷路了，我才刚到。你哥呢？”
　　“……吓死。”林维妍想起自己IG那个帖子：“不做啦，柠檬挞已成过去了。他现在有新的菜式了。等一下哦，给你拿出来尝尝，可好吃了。”说完转身回屋。
　　“？！”雍傅而心里一咯噔，难道昨晚那些猜测是对了？道歉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他懊恼，自己为什么还要再多口一句怪他？那晚的柠檬挞为什么没有再吃多第二块？
　　门再次打开，雍傅而还没看清楚那甜品的模样，碟子已经举到自己下巴旁边。
　　大冷天下，柠檬烤焦和糖丝的清甜淡淡散开，新鲜出炉，比上回色泽更吸引，雍傅而心里顿时又加热。
　　“骗你的。尝尝吧，他改了配方。”恶作剧使林维妍欢乐多：“他说，这样不容易胖。”
　　“甜品都令人胖。”雍傅而耿直纠正，接过餐碟，餐叉刮下一角送进嘴里细嚼。
　　林维妍翻一白眼，明明是个学霸却不懂这些小心思：“吃吧，吃完撤。”
　　“林维妍，让你去洗碗——”林维亦从后备厨房捡起地上的餐用倒计时器，抬头看见门外的两人。
　　林维妍解释：“喔，有个路人路过咱后院，想问问有没有吃的，估计大冷天饿的吧，吃完就走。”
　　雍傅而斜瞪着林维妍：“回屋去吧。”
　　林维妍偷笑着回屋。
　　林维亦握着门把，对雍傅而说：“外面冷。”
　　拉开中岛台旁椅子，雍傅而放下甜品和一个纸袋，两人对坐。
　　“上次没留意你家有两个厨房。”
　　“这套是我妈的旧爱。”
　　“……”雍傅而想不出这意指哪，看着柠檬挞：“这次少甜的比上次好吃。”说完又刮了一勺。
　　“所以上次的不好吃？”
　　雍傅而失笑：“都好吃。”
　　林维亦盯着拿着餐叉手指，优雅，温柔，笑道：“圣诞快乐。”
　　“嗯。”雍傅而停下，食指把纸袋往前一推：“生日快乐。”
　　“……”林维亦看着拓印着金边的纸袋。
　　“不打开看看么？”雍傅而搁下餐叉掏出纸巾擦嘴。
　　林维亦着实没有拆礼物的欲望，但还是慢吞吞地打开精致绒盒，内里是一个男款深蓝色钱包，简雅透着贵重的神秘。
　　“我怕送其他的你不习惯戴。”而钱包这种近身物品，就没有习惯可言，除了不用。雍傅而没敢问喜不喜欢。
　　“谢谢。”林维亦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他在思考什么。
　　“怎么？你看上去不太高兴。”雍傅而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妈妈还没适应么？怎么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
　　“还是谁欺负你了？”
　　“……”
　　“你还很在乎那些网上乱七八糟的说话吗？会过去的。”
　　“……”
　　“谁欺负你你跟我说，大不了我再……不，要不你跟我呆一起好——”雍傅而瞥见林维亦微低着头一动不动，角度也看不见他的脸，有点奇怪，所以突然噤声。
　　他缓缓低头偷看一眼林维亦，心里嫌弃自己都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话……
　　雍傅而抽出纸巾递过去，轻叹：“我昨晚听见了。”
　　林维亦混乱地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眼泪：“听见什么？”
　　“你最后不是还有一句没说完吗？说吧。”
　　林维亦停住：“你听见？”
　　“对……因为我以为听见你道歉之后，我们最后只能是朋友。”雍傅而一顿：“原来我的自信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以为前面有什么困难我替你解决就可以了，却从未试过在人际关系中那么被动。”
　　“我以为你还在怪我，我没再敢提下去。”林维亦扔掉纸巾：“而且你确实替我解决了啊。”
　　“没有。最后不都是你自己开口说的吗?”
　　林维亦合上礼物在手上把玩：“那不是你在我才敢说么。”
　　雍傅而看着他没说话，良久后等不下去了：“我们什么？昨晚你说的，继续说。”

　　林维亦放下礼物，正式道：“雍傅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雍傅而直接就站起来，勾起对方领口，拉过来就吻下去。
　　柠檬的甜和薄荷混合的淡香。
　　林维亦这两天胡思乱想后的疲倦都沉淀了，逐点随着唇上传来的热度消散。

　　施玉琪继去年送毛衣之后，今年送了两套平板，和林维妍各自一套，然后毫无意外地匆匆忙忙赶回医院了，这次连晚饭都没吃。
　　傍晚，林维妍和林维亦站在门口目送施玉琪的车消失在街口。
　　“今年的圣诞和你的生日对不住了。”林维妍突然举起手向街角那边挥了挥，一辆车驶过来。
　　“？！”
　　“你有男朋友，我有男朋友。明天见。”林维妍头也没回直接上车。
　　“……”林维亦还没来得及叮嘱什么，车上下来一个本地人，模仿日本人恭敬的对自己鞠躬了一下，又上车驰骋上路。
　　林维亦孤零零站在院门前，却没觉得失落多大的失落。回头把门一锁，直接进车库。

　　晚上七点，雍傅而收到短信，发来的又是一个地理位置。和昨晚一样的操作，匆忙跑至门口打开门，折回去拿大衣，出门后才弯腰又拉又扯地胡乱穿上鞋子。
　　又是那棵树下。
　　“你不是要跟你家里人过节么？”雍傅而考虑林维亦家里状况，放弃了在费城时答应过一起过圣诞的承诺。
　　“一个和医院过，一个和男朋友过。”林维亦的声音在围巾里闷闷道。
　　雍傅而笑道：“那你也跟男朋友过呗。”
　　“……会打扰你么？其实我只是想来见一见你，不方便我就再多看一会儿就回去。”
　　“打扰什么说好圣诞一起过的，带着礼物穿过烟囱来见你的，现在你穿过烟囱来见我也行。”
　　“……”林维亦没走两步又停下来，糟了：“我忘了买点什么来拜访。”
　　雍傅而笑出声，推着他回家：“进屋吧！”

　　“快要开饭了，你突然跑出……”雍母端着烤鸡，说话戛然而止。
　　饭桌其余的人唰一下回头，看着拱门下的两人。
　　雍母放下晚餐说：“你带……朋友回家吃饭怎么不早说，我再多做一点。”
　　“抱歉，打扰了，我……”
　　“你每年做的圣诞大餐再多加一个人都吃不完。”雍傅而打断了她，让林维亦先落座，坐在雍学而的右边，脱下大衣之际，雍雁而一下子抢过椅子接着坐林维亦右边。
　　这样等于两人夹住林维亦坐了。
　　雍傅而踢了一下雍雁而的椅腿：“闪边去。”
　　雍雁而像没听见一样，一边给林维亦布置餐叉餐盘餐巾：“在医院那会儿没问你叫什么，和我那傻二弟怎么认识的？”
　　“林维亦，叫我维亦，或者泽维尔也可以。”
　　雍傅而转到雍学而那边：“坐对面去。”
　　雍学而突然失聪似的，拿起酒瓶酒杯给林维亦倒酒：“喝酒？白酒？香槟？”问完已经倒了半杯。
　　“……谢谢。”林维亦对此受宠若惊，又朝雍父雍母那边看去。
　　雍父忙着切块烤鸡，雍母拉着雍傅而坐对面：“小孩子么你，坐哪还不是一样。”
　　雍傅而撇了撇嘴，才不情愿坐对面去。
　　看得林维亦暗暗忍笑。
　　林维亦不知道雍父雍母知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饭桌上和雍家像朋友拜访般地聊天，聊家人，聊学业。
　　雍傅而反而没怎么说话，只是一边笑一边吃一边听。
　　像记者招待会般的用膳完毕后，雍父说要跟他美丽的太太去散步，这个温馨的玩笑没令三姐弟有什么反应，似乎平日已是如此。
　　林维亦莫名羡慕，双眼冒出好奇的小星星。
　　雍父说：“维亦，你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晚上留下来吧。我们家人多，呆一起时间容易过。”
　　林维亦笑道：“好，谢谢叔叔。”
　　雍母笑得眼尾鱼尾纹都出来了：“来了好啊，来了好啊，以后多来。”然后偏过头对自己儿女喊道：“几个人好好相处，别打架知道吗？”
　　“走吧。”站在林维亦身后的雍傅而目无表情道。
　　“叔叔阿姨走了哦，去客厅坐吧。”雍母对林维亦挥挥手就出门了。

　　“我怎么感觉……”这不像对自己儿子的朋友的态度，林维亦说：“你父母挺好客的。”
　　“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林维亦一惊：“什么时候的事？！”立刻回想一晚上有没有失态。
　　“前晚？不，前几天？”雍傅而没认真去想。
　　林维亦看向客厅的两姐弟。
　　雍傅而朝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他们也知道了。去客厅坐吧。”
　　“……我，想回去车里拿一下平板电脑，我妈送我的圣诞礼物，还没拆。”
　　“……好吧。”这家伙不会想逃吧？雍傅而说：“我陪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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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只剩下电视声音，雍傅而在帮林维亦的新平板弄设置。林维亦坐这边沙发安静得不敢乱张望。
　　雍傅而低声道：“晚上吃饭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别紧张。”
　　林维亦回想了想，才放松了点。
　　“下个游戏？”雍傅而食指滑着平板上的应用商店。
　　林维亦点点头。
　　一刻钟，两人在游戏对打了起来。林维亦全神贯注在游戏上，说话和语气也自然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儿低叫。
　　雍傅而枕在他肩膀上，左手有意无意搂着林维亦，只腾出右手触碰屏幕，后来玩不过对方，开始耍赖，把平板挪过来，肆意虐打对方的角色。
　　林维亦笑着凑上去：“别。玩不过直说，叫哥哥求饶。”
　　“开什么玩笑，”雍傅而笑着把人拉进怀里，两人半躺在沙发上，平板搁他面前：“呐，让你两招。”
　　林维亦忙专注屏幕上，没看见对面沙发两姐弟从眼神时不时飘过来，变成现在直接盯着两人一动不动。
　　姐弟两人一半是因为这种温馨的画面觉得新鲜，更多的是从没看过这样的雍傅而而彻底震撼。
　　雍傅而感受到异样的视线，抬眼看见雍雁而和雍学而跟石像般定睛看着自己。
　　“赢了！”林维亦回头笑道。
　　雍傅而又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嗯，奖励。”说完，嘴唇在林维亦额头上点了一下。
　　这比蜻蜓一点要重一点，林维亦笑容一僵，缓慢回过头望向两姐弟，缓缓撑起来坐直。
　　雍傅而换了新局，问林维亦：“回房间？”
　　“一起玩吧？有四人局的吗？”雍学而先开口。
　　林维亦看了看雍傅而，笑道：“有。”拎过平板，过去搁在茶几上。
　　四人围着坐淡紫色的地毯上，电视里的圣诞特别节目在放送，墙角一棵雍父砍回家的巨型圣诞树，挂满精致小巧的灯饰，一闪一闪。
　　客厅中央，四人乱七八糟地按着游戏屏幕乱叫大笑。
　　林维亦连赢三局，不予置信开心道：“你们怎么会联手打我一个都打不赢。”
　　雍学而仰后手撑着地笑说：“生日快乐。”
　　雍雁而说：“傅而太晚告诉我们了，要不姐给你现做一个生日蛋糕？”
　　雍学而说：“得了吧，虽然平安夜过了，圣诞夜我还想平安地过。”
　　雍雁而笑容瞬间消失，举起拳头咬牙切齿恐吓道：“才一晚没挨揍皮痒了是吧！”
　　林维亦最后望向雍傅而。
　　今晚雍傅而注视自己那温柔和宠爱的目光，他都记在心里了。
　　林维亦按下屏幕游戏里的重新开始，笑道：“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