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不老》咚眠

42、背道

　　大学，是又一个分水岭。
　　赵小栗以为，以自己的成绩，未必能考上洛州大学，更别说是钦州大学了。所以，和任之言报考同一所学校从来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那么不切实际。她拼尽全力，依旧遥不可及。
　　可是，当填报志愿时，她竟然对爸妈说：我想试试钦州大学。
　　即便，她估的分极低，连洛州大学都是奢望。
　　就这样，赵小栗把钦州大学放在了洛州大学的前面，放在了第一志愿。她不敢告诉他，怕被看透心思。
　　她只对他说：我报了洛州大学，但是不一定能考上。
　　他不相信她估的分，毕竟她从来就没估准过。
　　那晚，他们开了语音，他替她重新估分。

　　“赵小栗。”
　　“嗯，我在。”

　　时隔四年，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温柔又清冷。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她沉溺其中，频频走神，神游的思绪每次都是被他这样轻声唤回来的。
　　她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连名带姓，很郑重的感觉。
　　但语气又是亲昵的，透着亲近与熟稔。

　　他们在不同的省份，试卷并不相同。为了给她估分，任之言找来炅州的试卷，从头到尾做了一遍，然后才对照着答案，一道题一道题、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和她讨论。
　　文科主观题很多，不好估分。赵小栗在这件事上从来没有耐心，也没有信心，每次都估得很快，也很保守。在任之言的带领下，她才重新审视自己写的答案，好像每道题都可以添上几分。
　　就这样，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直到凌晨，才终于估完全部分数。比她预估的，高了30多分。

　　他说：你一定能考上洛州大学。
　　她相信他说得话，但是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因为，洛州大学从来都不是她的目标。
　　可是，她始终没有告诉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后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出分那一日，赵小栗虽已不抱希望，却还是揉皱了衣角。查成绩的人数太多，系统几次崩溃，根本进不去。
　　最终，任之言用短信帮她查到了分数。
　　比她预估的高出四十多分，比他预估的高出十几分。
　　她竟然超常发挥了。

　　一月后，赵小栗如愿收到了钦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而他，却去了洛州大学。
　　他们一南一北，背道而驰。

　　那时的赵小栗，一度以为任之言高考失利了，所以一直不敢多问，总是小心避开这个话题。直到多年后，她才知道，洛州大学就是他的第一志愿，他并没有听从父母的意见报考钦州大学。

　　那时年纪小，太重情义，却总是磕磕绊绊，诸事不如意。

　　不过，他们之间的物理距离虽然远了，心理距离却近了。
　　他们延续了高中的网友身份，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向她介绍洛州的美食，她带他看钦州的美景。
　　赵小栗不知道恋人之间应该是怎样相处的。她的室友和异地的男友总是彻夜闲聊，事无巨细，都要和对方分享。
　　就像她和任之言一样。
　　可对方是恋人，而他们只是旧日同学，甚至不一定算“朋友”。

　　她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她不敢问。
　　应该是没有吧，如果有，就不会和另一个女孩彻夜长聊了，她想。
　　可是，她过于普通平凡，就像每个人学生时代都会遇到的那种女同学，面目模糊，缺乏特色，毫无记忆点和吸引力。
　　他会和她聊天，或许只是因为同桌的身份。
　　她对自己实在没有自信。

　　直到大二那年，她被表白了。
　　她并不喜欢那个男孩，但是她很感谢他。
　　是他让她看清自己，让她重新认识自己。

　　原来，她也有很多优点。
　　原来，她并非面目模糊。
　　原来，她也值得被喜欢。

　　那个男孩给了她一份勇气，喜欢一个人的勇气。
　　原来，告白并没有那么难，被拒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原来，喜欢无须隐藏，是可以被大大方方说出来的。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任之言，是试探。
　　他的反应很平常，又不太平常。
　　她摸不准。

　　那晚，赵小栗抱着手机，辗转反侧，在此起彼伏的鼾声中，意识越来越清醒。
　　直到凌晨四点，他们互道晚安的三小时之后，赵小栗做了一个决定：
　　——去洛州，告白。

　　她把栗色笔记本塞进背包，坐上了远行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