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文宝阁前形影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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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弦凝短了精神。
她外表浑若无事，在小寇日里的调侃逗乐下也照样捧场笑闹，却常在背人处现出失落。寒江客无意瞥见，略略思索，隐约明白与东方那日所言有关。连着几日见她强打精神，他竟不由得也有些郁闷。思来想去，也只能每日里与她多问些话让她分分心而已。
如此过了几日，沧浪门里一切依然平静无波，小镇上却悄悄热闹起来。
长街上的文宝阁易主，原先的老板要去京城投亲，换了新老板，自然要重新开门大吉。这文宝阁是镇上不多的几家文房四宝店，掌柜换手，文人们自是口耳相传，都想去打探打探。小寇在茶馆说书，听到了新鲜事儿，回到门中便说得眉飞色舞。
据说，那新老板很讲究，开业那日会请舞狮采青赢彩头。这事若放在别处便也寻常，但小镇上除了几户富豪过年时会请舞龙舞狮来凑个趣儿，平日里镇民们上哪去瞧？于是乎镇民们无不期待，就盼着早日看那开张典礼，好凑个热闹。
寒江客听完也并不动心，小寇看他面上淡淡无波，知道他过去定是看多了这样的热闹，便也不缠他，径自拉着年纪差不多的师兄弟们说个不住，约着要一起去瞧。他说得天花乱坠，几个师兄弟少年心性，更是叽叽咕咕，讨论起那日要如何占好位子来了。
寒江客听着他们说到有趣处，也忍俊不禁，一抬眼，正巧对上弦凝。她坐在另一头慢慢泡着一壶茶，低眉垂眸，并没参加师兄弟们的话题。
心下一动，寒江客走过去敲敲桌子引她看来。他扬扬笑，缓缓道：“咱们也去瞧舞狮，如何？”
他知道她不会一下便答应，但他也知道，自己能说动她。
她对别人的请求，心总是很柔软的。
文宝阁开张那日，千响的鞭炮炸出满地红花碎片，铺得门前一地锦绣；新漆的匾额新造的招牌热热闹闹挑起，阳光一照闪闪发亮，虽是旧名也显出新气象来；店面整修一新，让来看热闹的镇民啧啧称赞，文人们更是频频点头。更别说那从长街入口便一路舞过来的绣球金红狮子，伴着狮子郎的不断翻腾跳跃，随着绣球左腾右闪，摇头摆尾，眨眼张口，引得围观镇民喝彩不止。锣鼓虽不能说是喧天鼓噪，却也引得众人纷纷涌上街头，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地方。
慢慢地，金红狮子舞到文宝阁前，老板和众伙计也出来迎接观赏。门前高挂一把青菜，狮子郎高高抛起绣球，引得狮子腾挪闪跃，四足跳起，亮出浑身解数，引得阵阵掌声，方才登梯攀上，准备采青。伴着鼓点，狮子两步一摇首甩尾，狮子郎绣球飞舞，喝彩声亦是越发高昂。只见狮子攀上最后一级竹梯，仰首咬下青菜，甩着锦绣大口咬碎了吐出，老板喜上眉梢，鞭炮锣鼓齐鸣，狮子郎一把抛起绣球，纵身跃起，翻身落下时从狮子口中拉出一条大红绸带，上书“笔墨书画四宝探花”，顿时引得围观文人掌声如雷——文宝阁是镇上第三家做文房买卖的店，自称“探花”倒也别致恰当。
看到此处，人群里的弦凝不禁也展颜舒眉，莞尔一笑。身边小寇几个早就彩声连连，若不是鞭炮鼓乐盖了声，小寇恐怕就要抽出响板去说上一段吉利话，找老板讨些红包了。
狮子郎和耍狮人落了地，脱下狮头向老板和众人施礼，接了赏银，四下拱手答谢，众人也不吝惜掌声，场上好不热闹。狮子郎挺身抬首，才发觉方才那一抛，竟将绣球抛到了新招牌角上，连忙拍拍同伴示意遮挡一下，自己转身跳起，拉住绣球带子想将它扯下来。
可，问题却在这一拉之下，出现了。
狮子郎一拉未得，手上力气便大了些，又是一拉，绣球被扯了下来，招牌却是一动，没等狮子郎回过神，新漆的乌木金字招牌便晃了晃，呼一声翻落下来！
这一下情况危急，围观众人惊呼骤起，狮子郎慌乱之下本能退后闪避，脚下却踩到了绣球的长带，猛然一绊，身子顿时倒下！眼见那招牌罩头砸落，竟是闪避不得！
“危险——”小寇一声未停，弦凝已拔身而起，一把拉了狮子郎，足尖在地上一点一滑，身如紫燕，轻飘飘退了好几步。
但，比她更快的，是另一道身影。
弦凝没听见师兄弟们的惊呼，只觉眼前一暗，一道人影飞掠过她。她一抬眼，身前那人一脚踢起，竟生生将那招牌踢得翻了几翻，两手顺势一抱一接，足下弓步稳扎，便将招牌接了下来，转身稳稳放落地面，扬眸对她道：“没事吧？”
她眨眨眼，眼前黑衣昂藏，满面忧色急切的，是寒江客。
于是，她绽出一朵浅浅笑花，缓缓摇首。扶稳了惊魂未定的狮子郎，把他交到同伴手中，对他们的连声致谢轻轻摇着手。
那边，老板也对着寒江客千恩万谢打躬作揖。小寇他们挤上前来，忙忙地查看询问，直到确定两人都没事，才大大松了口气。
招牌落下，虽然没伤着人让老板放心了些，但要重新挂上，又让他不由得愁了眉头。寒江客看看他，轻轻一笑，两手抱起招牌，足下一踏，身子拔地纵起，片刻之间便将招牌稳稳挂回了门楣之上。老板笑逐颜开，众人更是连声喝彩。
弦凝拍拍手，冲他竖起大拇指。小寇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往他背后一拍：“好厉害啊！这身法你学得比我快多了！”
方才寒江客用的，便是沧浪门身法里的轻身功夫。他这些日子看门中弟子练习，加上不时切磋，竟也学得了□□。再加上他身形修长，使出轻功来，越发的长身玉立，秀逸风流，竟让人群里好些姑娘红了面颊。
老板拉着他连声称谢，寒江客却有些心不在焉。
那边的舞狮郎对她拱手道谢，弦凝抱拳回礼。三个青年望着她，纷纷微红了脸，道完了谢也舍不得退到一旁休息，你一言我一语地，仔细听去，竟是想请她一桌为谢。
她……似乎真的很容易给出恩情，更容易让别人想“报恩”。光看那三个小伙子，便知道他们心底想的并不只是报恩而已……寒江客心底忽然一紧，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竟徐徐烧上来。
他们……难道没瞧见她在摇头拒绝？怎么敢还围着她不放？！
“……公子！公子！”
猛然回神，老板一脸疑惑，他忙点点头：“嗯……”
“哦……哦，您帮了小老儿的这么大的忙，小店无以为报。今后，您来我这儿，本店绝不收您一个子儿！”老板握着手，豪气地下了承诺。自然，又引得人群一阵叫好。
寒江客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应对的了。他身边小寇欢呼雀跃，拉着他要他赶紧答应，说是以后可以给门里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他也便照着，点了头。
但，心思却直到弦凝坚定地摇了头，转身离开那三个青年的包围，才慢慢回来。然后，才发觉自己已经接受了老板的优待，小寇他们高兴得连蹦带跳，急急跑回去告诉门里的大人；弦凝看了过来，“听”得小寇三言两语，一朵笑靥乍然绽放，眉目间那隐约的郁色失落，一扫而空。
他的心，便也忽然之间，清朗无垠。
回到沧浪门时，只有弦凝一个人。
粟夫人问起寒江客，她乖乖打手势回道：老板想谢他，请他吃饭。
粟夫人点点头，不再问一句，弦凝也轻轻松松去忙别的事情。
今天的沧浪门，因为今后可以节省一笔开支，所以……加菜加菜！
好心有好报啊好心有好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文宝阁前形影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