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记》一片秋叶

127、嫌疑

　　君绿绮话音刚落，就听院门被吱呀打开，沈月走了进来。
　　端木渊微有诧异，“沈月？”
　　沈月抱拳道：“沈月不请自来，还请先生莫怪。”说着她几步来到近前，问：“君女侠，你说五年前糟白浪曾到过长乐门？”君绿绮哑然颌首。
　　“能否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与我？”沈月问。
　　君绿绮神色犹豫不决，端木渊见状道：“怪我还未介绍，绿绮，这位沈月姑娘，乃是御剑山庄庄主的千金，如今在天武宫学艺。”
　　“原来是沈小姐。。。”君绿绮轻施一礼道：“非是绿绮不愿相告，只因此事牵扯我长乐门密辛，若非得门主首肯，不足道于外人，还望姑娘见谅。”说着起身，将案上瑶琴捧起，对端木渊行了一礼后，径自出门去了。
　　沈月呆滞半晌，说道：“怎么和你说就行，和我说就不行了。”
　　“也许，她觉得即便告诉了我，我也不会一冲动惹出什么乱子吧。”端木渊打趣道。
　　沈月嘴一嘟，“说的我好像专爱惹事似的。”
　　端木渊走到炉子前，将刚煮开的茶壶执起，一边泡茶一边说道：“你这不管不顾的性子是柄双刃剑，往坏了说就是惹事，往好了说也能救人。否则怎么偏偏别人就没发现老宫主遇刺，却只被你一个人听到了。”
　　“啊。。。”沈月听他语带戏谑，竟无言以对。暗忖确实没多少人会不顾后果，大黑夜在屋顶上蹿下跳的。她接过端木渊递来的茶碗，轻嘬了一口，但觉喉舌霎时浸满清香，长长吁了口气，问道：“多日未来拜访，先生过的可好？”
　　“好？发生了这种事，谁能过的好呢。。。”端木渊轻叹道：“此事一出，宫中人心惶惶，相互间你防我，我疑你，徒生猜忌。可当真谈不上一个好字。”
　　沈月知他说的是事实，这段时日，就连在食厅，众学徒间说话都少了。道：“敢公然行刺老宫主，玄冥教真的是越发明目张胆，看来已经不打算掩饰了。对于这两个刺客，先生可有什么头绪？”她想端木渊虽看似不问外事，但其实他对周遭所发一切皆了若指掌，因此相询。
　　端木渊反问：“你何以如此肯定是玄冥教？”
　　沈月被问的呆住了，这一点她倒是从未想过，嚅嗫道:“如果不是玄冥教，那还能是谁呢？”
　　端木渊点点头：“常理来看，确实如此。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想试着从另外的角度去思索。”他背着双手轻踱了几步，说：“以老宫主的武功修为，他们绝不敢贸然直撄其锋，因此需提前下毒。所以恐怕不仅仅是两个刺客的事，而是有体系的行动。背后还不知有多少人参与其中。”
　　“那。。。是否可以从下毒之人入手查起？”沈月问。
　　“这只怕不易。。”端木渊摇头道：“从学徒到教席，再到各处弟子，任何出入厨房的人都有机会下手，想要由此找线索，难那。。。”
　　沈月知他说的在理，实在是无从查起。叹口气又道：“眼下最叫人担心的，是人们都在传言，刺客并未逃走，而是仍潜伏在天武宫内。就怕随时会再有动作。眼下老宫主的饮食每次都要由九先生检查后才可送去，当真是风声鹤唳。”
　　端木渊笑道：“说刺客没离开，不过是人们凭空猜测，却未必是真相，反倒自己吓自己。至于守卫司大肆搜查，也不过是想要起到震慑之威，尽人事罢了，而且这几日也并无实质收获不是吗。也许。。。”说到这他淡淡一笑：“也许刺客早已离开，只是未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已。”
　　沈月大奇：“先生的意思。。。”
　　“很简单，老宫主遇刺后，谁再未露过面，谁的嫌疑就最大。”端木渊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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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长乐门庞大的队伍缓缓起行，辞别天武宫。一路下山，打头的各门男女弟子，服色黄白分明，结队而行。与来时不同，此际众人相互间笑谈言言，虽声响不大，却显得颇为轻松。想必来时受了严令约束，只为给天武宫立个威势。
　　沈月坐在那顶十六人抬着的大肩舆之中，透过笼纱望着外面，但觉感受既新颖又奇特，暗忖这傅门主还真会享受，有这么个大轿休憩，真是去哪儿都不会疲累，只不过辛苦了那些轿夫。
　　“怎么，第一次坐这么大的轿子，是不是很有趣？”一旁的傅明姝问道。
　　沈月赶紧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门主以护持老宫主的安危为由，谢绝了天武宫早已安排好的送行队伍，却独独要我入轿陪伴，沈月有些不明白。”
　　傅明姝笑道：“很简单，因为我知道你还有话想对我说。”沈月闻言，神色不自觉一滞，显然是被说中了。
　　“那天在小明舍前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有一肚子的话，这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吗？”傅明姝说。
　　沈月哑然片刻，抿了抿嘴笑道：“门主识人，洞若观火，令人佩服。不过对我一个普通学徒亦如此厚爱，沈月当真有些受宠若惊。”
　　“你可不普通。。。”傅明姝道：“你是御剑沈家的小姐，将来指不定何时，我长乐门就要与你沈家打交道，现在与你结些交情，说不定日后还用得着呢，你说是不。更何况。。。。”她本想说更何况还有糟白浪在其中牵扯，却及时止住话头，一笑而过。
　　沈月瞪大双眼，全没料到傅明姝如此直白，虽有些意外，却也顿觉得这位门主大人倒不虚伪，霎时二人间的隔阂仿佛都减弱了不少。她却不知，以傅明姝的老道，自然懂得如何与沈月这样的小姑娘打交道。
　　“说吧。。否则一会儿可到地方了。”傅明姝轻笑。
　　沈月略略犹豫，暗忖人家已然如此，自己再婆妈可就显得小气了，直接开门见山道：“门主是否想将大日经带走？”
　　傅明姝先是一定神，接着忍俊不禁笑起来，“你说这个呀。。。”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扔给沈月：“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沈月冷不防接住，仔细瞧清后吃了一惊，只见是本古旧书册，封页上写着‘大日经’三字，正是那晚被傅明姝从千机阁盗走的那本。此时这本上古奇功的秘笈就在自己手里，令她不禁有些慌神：“这。。。”
　　“这什么，打开瞧瞧。”
　　沈月依言一翻，这才发现秘笈当中的纸页只字全无，是本空白假书。
　　“我们都被他耍了，那晚为了一本假货打了半天，最后还险些栽在那老头手上。”傅明姝没好气说道。
　　“你是说。。。糟白浪？”沈月抬起头问。
　　“不是他还能是谁。”傅明姝道：“那家伙预料到我会去盗书，就特意把你安排进去给我捣乱。”
　　沈月回思当日情形，确是糟白浪一手促成，自己进入千机阁的意愿本不强。
　　傅明姝接着道：“想来他虽准备了假秘笈，却也担心我去打旁的那些真东西的主意。嗨，实则我可没那个闲心。说不定呀，他还希望这一闹把我给暴露出来呢。不过。。。”说到这她语气一变，有些郑重道：“至于那个周琳琅，你们呀倒确实该留神些。这姑娘动起手来全是杀招，够狠够绝。不像你，和我动手全是擒拿控制的招式。”
　　其实不用她说，自打千机阁那晚后，沈月就已经开始对周琳琅起了疑心，只是近来事情太过繁杂，顾不上她。一想到糟白浪，本该是心中不爽的沈月却并未生起气来，只是禁不住心头一阵惆怅。
　　傅明姝见她没反应，问道：“怎么，你不生糟白浪的气？”
　　“生气有什么用，我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也说不好，生不生气已经无关紧要了。”沈月道。
　　“怎么，难道你认为他不会回天武宫了吗？”傅明姝问。
　　沈月看了傅明姝一眼，问道：“傅门主，你说糟白浪会不会和老宫主遇刺的事有关？”
　　“他？怎么可能，你这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呀？”傅明姝哭笑不得。
　　“原本我是没朝这个方向想，但前些日子有人告诉我，失了踪的人最有嫌疑。仔细想想，这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不是吗。。。”沈月皱着眉，边想边说：“就我所知，如今天武宫上下只有糟白浪不在。如果他和此事无关的话，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又为什么正好是在老宫主遇刺当天失的踪，这。。。实在由不得别人不起疑呀。虽然。。。虽然我真的不希望他和行刺扯上关系。。。”
　　傅明姝摇摇头道：“你就放心吧。别人我不敢说，但糟白浪那家伙。。。嘿。。他一定会回来的。眼下他即不在宫中，那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只不过我们不知道罢了。要我说呀，不管是谁告诉你刚才那番话，你才真该对这人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