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一只魔，色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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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玉蓝洲，千障水域，云雾最为浓重的一座小岛上，塔林耸立、石像丛生，最高处，一座巨大到可以俯瞰全岛的佛像低垂着眉眼，慈眉善目地注视着岛上的芸芸众生。
这芸芸众生不包括外来的宁山雪。
这是飞升仙人宁山雪在天上界卑微求生的第四天。
三天前，宁山雪离开小院后一路踏水进了一座迷雾弥漫的小岛，这座小岛不大，周围地势高，中间形成一个盆地，从高处乍眼一看有些像青泉谷。
与青泉谷不同的是，这座小岛植被茂密，鸟语花香之下藤蔓不死不休缠绕着合抱的大树，长嘴怪鸟将啄伸进藤蔓深处曲其骨髓，更为隐秘的黑暗里，模糊的黑影一双红色眼睛闪着嗜血光芒，它生机盎然又危机四伏。
小岛东面有一面有一片宽阔的坡地，溪流潺潺、芳草萋萋，沿着草坡往上，巨大岩石高高隆起，岩石落差形成一旦天然裂缝，大小刚好可以容纳一个人。
山脊最高处，一棵巨大的不知名阔叶树扎根在这片区域唯一被阳光笼罩的地方。树冠遮蔽了大半片天空，树冠下繁茂的枝叶之间，一颗颗人类拳头大小的果实正在透着成熟的香味。
宁山雪落到石头上，在周边设了几个警示用的结界，弯腰钻进缝隙。
盘膝而坐，宁山雪运起灵气修补破损的经脉，这个世界的灵气太过精纯，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他不敢贸贸然吸收，只能靠自身调整。
灵气运走三周天，自爆带来的浑身钻心稍稍缓解，他将灵气在丹田内交汇一处，见它们如同一团乱麻相互缠绕，甚至无法结成金丹，不由叹了口气。
一朝飞升，迎接他的居然是重头开始。
突然，宁山雪心头一动：他设置的结界被触动了。
宁山雪探出神识，只见下方坡地的草丛里一只兔子正撅着屁股拱草根。那兔子呆头呆脑的，它似乎察觉到宁山雪的窥探，转过头来用红彤彤的眼珠子看向他，乖巧地抖了抖耳朵。
既然灵力无法直接吸取，不如食用高灵力的食物，这个世界灵力醇厚，它所孕育的生物一定也含有更高灵力。
宁山雪心中打定主意，他看着那只兔子，似乎已经闻到了烤肉的味道，那是一种令人陶醉的香气，从鼻翼一路沉入胸膛，满足感包裹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往外走去。
兔子就在眼前，它依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乖巧模样，但就在他的手触及兔子的最后一秒，天生的危机感将他从奇异的安逸中撕扯出来，宁山雪定睛看去，它那红色的眼睛里分明是一种狩猎者才有的残忍。
这眼神宁山雪再熟悉不过，那曾经一度是他的噩梦。
当年宁山雪离开溪山镇，很快被送进一片荒林，那里除了跟他一样被送进来的灵力者之外，还有噬灵兽。
噬灵兽可以吞噬灵力，它的存在对于修行者来说并不算大的威胁，因为它对灵力高于它的修行者不敢冒犯，对于灵力低于它的修行者不感兴趣，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运气实在不好恰好遇到一只与自己灵力相当的噬魂兽，不至于丧命。
但荒林是个牢笼，灵力者在修行过程中终归会有跟噬灵兽等级相持的一天，他们必然会迎来成为猎物的那一天。
荒林存在已久，随着时间推移，里面自然而然形成一套自己的法则，比如灵力者们会联合在一起，主动在与噬魂兽灵力相当的人里挑选出几个，将他们作为食饵放置在一个区域供噬灵兽享用。
宁山雪天分高，修行速度快，毫无根基的他成了食饵的不二选择。
宁山雪当了四年诱饵，出乎所有人意料成功进入练气期，随后他被带离荒原，送到一个孤岛，孤岛上他经历的是另一个重复的四年，第五年开春第一场雨的时候，他成为了唯一一个以诱饵身份筑基的人。
宁山雪对那段过往已经印象模糊，许久不曾想起了，如今见到这只兔子，尘封许久的记忆瞬间复苏，他死死盯着兔子，心中警铃大作，将灵力聚集在脚下，猛地向后退去。
察觉猎物脱离掌控，兔子犹如射出的箭一般弹射出来，它小巧的前爪仿佛尖锐冰冷的箭头，一旦触及就能将人穿透。
宁山雪在空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身躲过来袭的兔子，狼狈地落地后一手撑地再次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超山坡上冲去。
身后，无数兔子从草丛中露出身形，它们咧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门牙，挥舞着飞溅的口水朝宁山雪以环抱之势迅速围上来，在合围之势将成之际，宁山雪一脚迈入大树投下的影子里。
紧跟着他的兔子用力一扑，一口啃在他的脚踝上，刺痛将宁山雪钉在原地，他的身体在惯性之下重重摔在地上。
宁山雪绷紧神经迎接兔子一拥而上，啃噬却迟迟没有来临，他扭头回望，只见那群兔子虎视眈眈地围在阴影之外，包括原本啃在他脚上那只。
宁山雪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大树独占这得天独厚之地，必定是这片区域的霸主，但凡有灵性的东西，就会有领地意识，等级越分明，领地越不可侵犯，这群兔子在这棵大树面前果然不敢造次。
但既然是霸主，自然不会好相与，宁山雪知道自己是在自投罗网，小心将灵刃捏在手心里——这是他仅剩的灵力了。
这次宁山雪所料有误。
大树无风自动，叶子发出猎猎声响，庞大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紧接着，青白色巴掌大的果子从它身上簌簌落下，顺着坡度滚到兔子群里。
淌着口水的兔子注意力瞬间转移，它们争先恐后叼起落在身边的果子，尖锐的门牙被挡住，又恢复成初见时那迷惑人的可爱模样。
红眼睛的兔子们颇具人性化地朝大树拜了拜，三三两两结伴消失在过膝的草丛里，留下准备做殊死搏斗的宁山雪傻眼：难不成这居然是个以德服人的霸主？
以德服人的大树抖抖树枝，一个果子“吧唧”砸在宁山雪头上，宁山雪仰头看着遮云盖日地大树，迟疑地摸过身边的果子攥在手里。
大树没有什么反应，宁山雪谨慎地小小啃了一口，柔软的果肉香甜可口，其中饱含的汁水在口腔中流淌，身心俱疲的他只觉得一道暖流淌过，精神恢复大半。
宁山雪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宁山青，他想起来宁山青站在灵植丛中，仰起头，笑着对他说“愿你安好”的样子。
心脏一阵紧缩，宁山雪低下头，茫然地伸手捂住泪水汹涌的眼睛。
情感回笼，记忆一同复苏，宁山雪面无表情擦干眼泪，三口两口吃完手中的果子。他爬起来，面朝大树行了个大礼，“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大树摇摇树枝，又扔下来几个果子。宁山雪再谢过，捡起果子回了裂缝。
一夜调息，宁山雪睁开眼，起身踏上往回走的路。
他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但就这些残缺的记忆里面所包含的意义就已经足够让他决定回去他的世界，他必须知道为什么他会飞升，因为在几天之前，他还只是个渡劫期圆满的修行者。
渡劫、化神、飞升，多少大能被这两道难关卡死在小世界，他们向往飞升却无从解脱，只能用尽全力靠近缝隙，贴在天幕之下，贪婪地吸取从缝隙里渗漏的丝丝来自大世界的精纯灵力，而他却在短短几天里连跨两阶成功飞升了。
大的利益往往裹挟着更大的牺牲，宁山雪确信在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这个阴谋既然无关于他，必然有关于宁山青。
与此同时，明川也正起身离开他闭关的小院。
此前两次脑内构建都遭到攻击，明川没有再尝试，他联系了创造这个修行法子的叔祖父，向他请教其中道理。
他这位叔祖父名叫明寻羽，脾气古怪，自创建这个修行法子后就再没有出关过，尽管明川是唯一一个在他跟前说得上话的晚辈，这么多年对他也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原本明川对这事不以为然，脑内构建的景象虽然不友好但也不危险，如果他有心，完全可以强行破除。可一向有问必答的叔祖父奇异地沉默了一天，而后来讯召他前去见他。
竟然劳动叔祖父亲自询问！明川再不敢大意，立刻收拾好自身前往叔祖父闭关的岛屿。
明寻羽闭关的岛屿与其说是一个岛，不如说是一个坑，它薄薄的边缘堪堪高于水面，中间犹如一口井直通地下。
传闻这座岛最下方连接着魔界，危险非常，东方边际还有一座佛岛专门压制这方邪气，但明家在此立足上万年从来没见这里冒出过魔族，连一丝魔气都不曾见。
事实如何无人知晓，明家也没什么人真的在意这个，此处岛屿稀松，又没有好景致，除了偶尔几个没事干的毛头小子会来探险，压根没人愿意涉足，直到一千年多前被逼婚的明寻羽跳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借助地势在里面设了九九八十一道结界，明家上下几十口人软硬皆都不见他冒头，决定先晾一晾他，这一晾就是几百年，几百年后的某一天，他的神识出了坑，在藏书楼留了这套脑内修行的法子。
原本这法子只是小范围流传，而等到家主发现它的时候，明家弟子已经闭关了大半。强扭的瓜不甜，孩子们不愿意结亲，他总不能压着人洞房，家主无可奈何，又气得半死，杀进坑里把明寻羽狠狠揍了一顿。
出完气，他出了坑，然后原地起飞，踏破虚空，跑了。
之后明家家主空缺多年，直到明家长辈觉得这样实在不行，大家寻了个时间齐聚一堂，商议多天后选了个本家出来。
本家，受家主待遇，唯一要求就是必须留子嗣，从此家主之位有了新的含义：可以不管事，但必须管生！
明川的母亲就是倒霉催的第一代本家，那时候她还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天真烂漫的、觉得能为家族大业付出是件美好的事情的，妙龄少女。
没过几年，妙龄少女长大了，而本来打算出关的明寻羽，再也没敢踏出他的坑。
话说当前，明川到了明寻羽的坑，被明寻羽的灵使迎了进去，他面对师叔祖跪下，双手举过头顶，俯首下拜。一礼完成，他再抬头，明寻羽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只魔，一只四肢缠绕恨不得跟明寻羽融为一体的，色魔。
明川：……。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一只魔，色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