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泉谷种田的日子》崔细细

15、第十五章 甄仙人怕是……

　　雾如潮水，从山的缺口涌进来，厚重的云雾之中，青灰色的山脉此起彼伏。大雾天气能见度极低，倒是漂浮的水汽粒粒分明，随着风变换着排列顺序缓慢挪动。
　　此时的青泉谷，除了一步一景的景致外围绕着高塔还布置了重重院落，院子紧密相连又各有天地，是前来参赛的门派子弟们的休憩之所。
　　待走到塔前的广场，才能看到一切中心其实是一座独立的大殿，它坐落在高塔前方，是汉唐样式，底座极高，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大气。
　　大殿高大宽阔的大门敞开着，能清晰看到里头排列整齐的鹤型铜烛台，灯火通明的正殿深处有一处高案，上头放着一只木制镜架，镜架上漂浮着一面水镜，里头倒映着青泉谷的景象。这是天色仙人为宁山青准备的法宝。
　　介于宁山青啥啥都不会，天色仙人特地为他做了准备，仙人说：“山青，我知你并非张扬之人，偏偏我借用青泉谷，让你不得不暴露在众人眼前，因而做了些安排，希望你不要怪我鲁莽。”
　　宁山青坐到水镜前，对这个设施很满意，想不出仙人鲁莽在哪里，直到参赛弟子前来拜会。
　　宁山青：(ΩДΩ)
　　手忙脚乱地接待了第一批参赛弟子后，宁山青悄咪咪托狄叶青找来甄有闲，他扯着他寒酸的粗布麻衣眨巴着他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问：“我能申请一套新衣服吗？”
　　甄有闲用他的眼神表达了对宁山青追求你外在的鄙视，并冷漠地发出质问：“我看起来很闲？”
　　介于他手里正捧着破破烂烂的盛宝楼，宁山青心虚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宁山青把“衣服”两个字切碎了嚼烂了咽进肚子里。
　　甄有闲冷冷哼哼一声，回了盛宝楼。
　　宁山青可怜巴巴看着甄有闲消失的地方，像根风中的小草，摇曳了半天，琢磨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甄有闲不闲，没空帮他……做衣服？？？
　　所以，他的衣服，都是甄有闲自己做的？？？
　　宁山青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颤颤巍巍扒拉起自己的衣服，研究了半天，恍然发现，这衣服除了颜色看起来朴素一点以外，从版型到针脚都完美无缺，且不说跟他身型的契合，就说他这么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地里劳作多年，居然连根线头都没冒。
　　这手法，这质量，还真是甄有闲出品，他穿的是甄有闲亲手做的衣服！
　　宁山青倒吸一口凉气，恭恭敬敬抚平身上所有褶皱，挺直腰杆子，端端正正跪坐在垫子上，露出八颗牙齿迎接下一波参赛弟子的拜见。
　　……

　　两个时辰过去，宁山青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搭着盘起的腿，睡眼惺忪看着平静无澜的水镜。
　　时间继续流逝，突然，静止不动的水镜镜面微微一晃，原本显示着一只蹦跶着的小兔子的水镜画面一转变成高空，一艘精巧的小船漂浮着，前头立着一个年轻人。
　　水镜的画面看得不甚清楚，宁山青只能依稀看到那根年轻人正冲他拱手下拜。这是又一批弟子到了。
　　宁山青伸手在镜面画过，青泉谷的结界如同被刀划过一般柔软地裂开，一道泛着金色光芒的缝隙像一张张开的大口出现在小船前方。
　　小船驶入结界，缓缓降落在广场上，船上依次走下来六七个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后边跟随着侍奉的仆从，待到最后一个仆从落地，刚才遥遥向宁山青行礼的年轻人一挥手收了小船，他将模型大小的小船交给身旁的仆从，对他们叮嘱几句，带着那个女孩子径直往大殿走来。
　　走到近处，宁山青才看清两人样貌，男的二十多岁，文质彬彬的，头戴金冠，一身华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女的看着年纪小一些，一袭白衣，一双瑞凤眼一对小山眉，冷冰冰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相与。
　　两人进了大殿，并排而立，齐齐行过礼，男的先开口：“弟子余门余玄玉，久闻宁仙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质非凡，与众不同。”
　　宁山青淡定地回了一声：“嗯。”他的气质对普通修行者来说的确挺不凡的。
　　余玄玉旁边的女子并不说话，她直直盯着宁山青，直到余玄玉用扇子抵住嘴唇轻轻咳嗽一声，才俯首，用冷清的嗓子自我介绍道：“甄家甄鸢鸢，拜见宁仙人。”
　　宁山青又“嗯”了一声，继而又拔高声调：“嗯？！”
　　这世界上姓某个姓氏的人很多，但自报家门的时候敢直接报姓氏还不加地域的，一般就只有一些特定的人。
　　宁山青不太了解甄有闲的家世，但他爷爷甄吾是天色仙人盖章的牛逼人物，那这世上敢自称“甄家”的，除了他家应该没有其他人？
　　宁山青睁大双眼看着甄鸢鸢，她还保持着俯首行礼的姿势，眼神都不带飘的，看不出跟甄有闲有没有相似之处。
　　时间有一瞬间静止，余玄玉看出宁山青跟甄鸢鸢之间的气氛微妙，轻轻用扇子拍了甄鸢鸢的手臂一下，笑着打圆场：“鸢儿，你瞧你这么多礼，都让仙人为难了。”
　　“啊，对，”宁山青脸上一热回过神，努力把八卦的心压下去，保持住干巴巴的笑应和：“不必多礼，甄姑娘请起。”
　　甄鸢鸢一本正经行完这一礼，“谢仙人”。
　　宁山青更尴尬了，他弱弱地建议：“那……二位远道而来，十分辛苦，先下去修整一二？”
　　甄鸢鸢又是一句一模一样的：“谢仙人。”
　　场面一度很安静。
　　余玄玉十分无奈地向宁山青告了个罪，主动拉着甄鸢鸢转身离去，待两人一跨出大殿，宁山青就迫不及待转动水镜找到甄有闲的窗户，“砰砰砰”砸起窗。
　　“阿闲阿闲快出来！”他压低嗓子喊。
　　窗户打开，露出一身凌乱的甄有闲和他身后乱七八糟的一堆杂物。
　　“你把梅子放哪了？”甄有闲一脸不耐烦地抢先问。
　　宁山青一腔八卦的热情被他打断，愣了一愣，继续刚才的话题：“什么梅子？不是，阿闲你听我说！刚才……”
　　“梅子，你收哪了！”甄有闲看起来极其不耐烦，他暴躁地打断宁山青的话，脸色显得格外苍白。
　　这下宁山青真的顾不得八卦了，他看着甄有闲的状态心下一慌，“阿闲你怎么了？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对？你哪里不舒服？不，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甄有闲捂着额头，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挥手打断宁山青的动作，“ 不用，告诉我梅子在哪就行。”
　　“可是……”宁山青坐立不安，他还是对甄有闲放心不下。
　　“我没有大碍，只是最近有些厌食，想吃点酸的开胃。”甄有闲努力平复侵蚀他大脑的眩晕感，保持着一贯的嘲讽凉凉道，“你以为我早上准备这么多梅子干什么？当然是我要吃的，还偷偷收起来……怎么，翅膀硬了敢管我了？”
　　“这不是……怕你倒了牙么……”宁山青轻声嘀咕，那可是满满一缸青梅，半米高的缸！
　　“既然胃口不好，我去给你准备点开胃的点心，梅子太酸，吃多了更难受，你等等。”宁山青不再听甄有闲多说，一挥手抹去水镜画面，起身向门外跑。
　　刚一出门，一道身影从旁边闪出，宁山青差点没当头撞上。
　　拦住他的是去而复返的余玄玉，他依旧嘴角噙着笑，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模样，连拦下宁山青的样子都显得十分有礼。
　　“仙人留步，请听我一言。”他说。
　　宁山青心里挂念甄有闲，正想随便敷衍他几句，却听到他轻飘飘地开口：“开胃的点心怕是于甄仙人无用。”
　　宁山青脚下一顿，站住了。
　　“你什么意思？”宁山青皱着眉头看向他。
　　余玄玉一双桃花眼直直看着宁山青，颇为痛心地发出叹息一声。
　　“弟子人微言轻，原本对此事不敢多言，只是宁仙人是远离世俗的世外之人，看到情深义重感天动地的仙人被如此蒙蔽，弟子实在是……不忍心！”
　　宁山青被他这装模作样的样子搞得浑身发毛，总觉得他的话听起来怪怪的，但余玄玉看起来的确知道点什么，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
　　余玄玉稍微凑近，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咬着牙重重一叹，才接下去：“仙人有所不知，甄仙人打着您的名号，与这世间各大门派家族都有牵连，特别是与灵植有关的门派家族，不是视他为死敌，就是有弟子与他有所暧昧，而且他……他一直有个固定情人，正是您胞弟，前几日得道飞升的血仙人！”
　　…………？
　　宁山青静止了足足三秒，才很慢很慢地张大嘴巴，瞪大了眼。
　　但是这还没完，余玄玉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忍，他几乎是吟唱着感叹：“仙人呐——听您所言，甄仙人怕是，已有身孕啊！”
　　天雷滚滚，震耳欲聋，因为余玄玉话里表达的意思太过离奇，宁山青愣是给震清醒了。
　　“你说啥？！”他惊恐地问。
　　“宁仙人可能有所不知，甄有闲乃是幻灵狐所生，幻灵狐本无性别，可自由在男女之中切换，加之其天性好……”他举起扇子挡住脸，颇为不齿地摇了摇头，言尽于此。
　　宁山青花了三秒理解了甄有闲会怀孕这个事，又花了三秒理解了甄有闲跟宁山雪有一腿这个事，最后花了三秒得出余玄玉拦下他所想表达的意思：甄有闲，怀了他弟弟的孩子。
　　宁山青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