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泉谷种田的日子》崔细细

14、第十四章 香不对？

　　依照甄有闲所说，天色仙人之所以选中青泉谷作为修士大赞的场地，其实看上的是埋葬在青泉谷的甄吾。
　　当年第三次修士大赞临近之时，天色仙人见各门派关系日益紧张，弟子之间冲突不断，决定另辟蹊径，找局外之人建造举办场地，这个人就是结界者甄吾。
　　甄吾天赋极高，一个比赛场地于他而言并不为难，他花费三个月时间就打造了一座七级柱塔。但是他不仅仅是建造了一座宝塔而已，他还将宝塔与他本身相连，做成了他的本命法器——这也就是“专属秘境”的来处。
　　甄吾给天色传信，说自己携比赛场地不日即到蜉蝣山，没想到几日后突然失去联系。
　　天色与天道一同将天下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的踪迹，天色知道甄吾多半遭遇不测，他一边继续着手修士大赞的事，一边让天道继续寻找甄吾的下落，可惜几百年来杳无音信。
　　前几天宁山雪在青泉谷飞升，他将青泉谷挖出来做成秘境，也许正是这个事触动了什么，天道终于发现了甄吾所在，他就在青泉谷。
　　天色此次做此选择，除开不愿意再见各家各派尔虞我诈以外，也是出于对甄吾的尊重，他对甄吾打造的比赛场地深信不疑。

　　宁山青没有想到天色仙人借用青泉谷背后还有这么多曲折，他一边感慨无巧不成书，一边想……
　　“这听起来的确与我没有关系。”
　　宁山青以为自己说漏嘴，傻呆呆地“啊”了一声，看着甄有闲似笑非笑的表情，嘿嘿一笑，“说事归说事，不担心阿闲是不可能的，阿闲理解的，对不对？”
　　甄有闲哪能真的因为这个跟他生气，他被宁山青这一打岔，心情转好，不再纠结于天色仙人的态度，倒是开始认真考虑其中缘由。
　　他考虑的不是天色仙人对他不好的态度，而是考虑天色仙人对宁山青太好。甄有闲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多心，他总觉得天色仙人看宁山青的眼神有些怪异，如果不是情绪差别太大，他会认为天色仙人看宁山青的眼神跟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同样的眼神，完全不同的态度，这就很有意思了。
　　甄有闲对天色仙人没什么了解，他的存在对他来说太过高高在上，仅靠今天的短暂接触让他没有头绪。“你去仙人那，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问宁山青。
　　宁山青认真回想了一下，犯了难：“我跟仙人也不熟，还真分不清哪里对哪里不对。”他都不敢说自己了解甄有闲，更别提仅有一面之缘的天色仙人了。
　　微风习习，屋子里的沉寂下来的香味再次被带动，隐隐拂过鼻翼。宁山青突然想起来：“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仙人用的香跟你的一样。”
　　甄有闲用的香，没个百八十种也有个二三十味，他一下子还真没想起来宁山青说是什么香，他见宁山青视线往卧房去，脸色微变。
　　“你是说，昨晚睡觉时我点的香？”
　　宁山青抽抽鼻子，确定地点点头：“是这个，这个味道跟我平常种的一种灵植很像，我有印象。”
　　他看甄有闲露出思索的表情，不由惴惴不安：“怎么了，香不对？”
　　甄有闲抬起眼皮看他：“香没有问题，若说有，就是贵，一钱够你一年嚼用。”他随口又问：“那你一定睡得安稳。”
　　“昨晚倒是挺安稳的，前天做了一晚上梦，累死我了……”宁山青又想起那一整晚在梦里奔波的辛劳，觉得全身都开始酸痛起来。宁山青捶着肩，突然反应过来甄有闲这话问的有深意，一愣：“怎么了，香不对？”
　　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甄有闲翻个白眼，拖着他懒洋洋的语调漫不经心地道：“香没有问题，这香从原料到制作到销售我一手把控，物超所值，用过的都说好。”
　　宁山青立马被转移注意力：“你调的？！”
　　甄有闲勾起唇微微一笑，“不是，熟人。”提到这个人，他话语间难得多了几分温情，温声道：“说起来，这次修士大赞她应该也会参加，回头让你们见见。”
　　甄有闲说的是“见见”，不是“认识一下”，这是理所应当地当那人是自己人。宁山青还是第一次见甄有闲以这种态度提起别人，不由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可甄有闲又不是他，他宅归宅，几百年下来总有几个亲朋好友的，他跟甄有闲才哪跟哪啊，有什么立场不乐意的。
　　没有了宁山雪，甄有闲就是他唯一的执念，但甄有闲的唯一从不会是宁山青，宁山青只不过是他众多好友里的一个。宁山青突然就没了兴致深究香的事，情绪低落下来。
　　甄有闲不知道宁山青为什么突然消沉，只当他不喜欢跟别人接触，反正只要宁山青不纠结于天色仙人的事一切都好说。
　　他摸不清天色仙人的打算，就不敢让宁山青涉事太深，或许甄吾的结界能阻隔仙人的探查，他却不能保证自己的结界也可以，他们的谈话可能不会入天色的耳，也可能尽在他眼中。
　　高空之中，人目光无法抵达的地方，一只巨大的眼睛缓慢眨了一下，无数根透明的须须从青泉谷剥离出来，消失在包裹着它的茧里。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厚重的“咣当——”声，宁山青跟甄有闲对视一眼，齐刷刷扭头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座与狄叶青相差不远的巨型柱塔从旁边节节攀高，最后停在七层。
　　宁山青惊悚：“这宝塔刚不还在爷爷那？”
　　“我给的，别大惊小怪。”宁山青来之前天色就已经问他要了甄吾的宝塔，只是宁山青去的时候还没给而已。
　　不是仙人自己拿的，至少说明甄有闲的专属秘籍还算安全，宁山青松了口气，三下两下爬上榻，趴在窗口往外看。
　　此时外头已经大变样，谷底乱七八糟的痕迹统统消失，清水河畔草木森森，盎然生机之下灵动的梅花鹿轻盈地跃过灌木丛，不起眼的地方，毛茸茸的白兔子晃了晃耳朵。
　　“真好看……”
　　宁山青见惯甄有闲凭空造物，天色仙人这神仙手段他倒没有太过惊奇，只是原本他觉得自己的青泉谷还算山清水秀，如今看到仙人妆点过的，才知道原本的青泉谷只能算荒山野地，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宁山青第一次这么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是个山野村夫。
　　他跟甄有闲，一个乡土气，一个暴发户，大概也是缘分。他带着这种“自己不是孤军奋战”的微妙心情瞄了一眼甄有闲，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呼吸一滞：无他，不做浮夸装扮的甄有闲，自带一种强烈地脆弱感，美得令人心惊。
　　看这被穿过窗格的阳光照得白到柔光的肤色，看这低垂的眉目，看这精巧纤细的脖子，看这垂在两颊旁的丝丝碎发……
　　脆弱地甄有闲转过乌黑的眼珠子凉飕飕斜他一眼，“去看看？”
　　“是得去看看，”宁山青认真地说，“仙人还没把草还我呢。”
　　正说着话，窗外伸过来一根树枝，枝头挂着一枚刻着法阵的白玉镯子。
　　甄有闲抬手摘下镯子，手指搓了搓，反手扔到宁山青怀里。
　　“你的草，完好无损。”
　　甄有闲撑着下巴看向窗外，面无表情的。
　　这场景似曾相识，宁山青以自己对他的了解，知道这人多又开始生气了，他认认真真收起来镯子，正色说道：“阿闲，虽然你在为没有主动帮我干活生自己的气，但毕竟是仙人先帮的忙，我还是要谢谢仙人的。”
　　甄有闲“唰——”地把脸转回来，眼神凶恶，“我要为这个生气？！”
　　“但是阿闲给我做了饭，让我吃饱了，谢谢阿闲。”宁山青补完，末了，奉上一个灿烂的笑。
　　死要面子的甄有闲瞪圆了眼，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差点没气死。
　　“滚蛋！”甄有闲气急败坏地拍桌子。
　　“得嘞~”宁山青哈哈大笑，跳下榻一溜烟跑了。

　　宁山青找到天色仙人的时候，仙人正在祭拜甄吾。
　　宝塔内部比外面看到的要大得多，一层空荡荡的，八方各有一扇紧闭的门，中央设着一座半人高的高台，甄吾的棺材停放在上面。
　　棺材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棺盖放在旁边没有盖上，棺材前摆着供桌，一应香烛供品齐全。
　　宁山青不知道甄有闲连甄吾的尸骨也一并给了，进来看到这场景愣了一下，天色仙人依然是那一副邻家长辈的样子，他笑容温和地站在供桌旁边，招呼宁山青过去给甄吾上香。
　　宁山青按照流程做了祭拜，天色微笑点头，率先踏下高台，领着宁山青缓步往外走。
　　“宁仙人……”他柔声道，宁山青老脸一红，赶忙分辩：“当不起仙人这么称呼，仙人喊我山青吧。”
　　“好，山青。”天色从善如流改了称谓，“原本也是要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先来了。”他笑着对宁山青点头示意，“比赛场地既然已经建成，我便要发消息召各家弟子前来了。”
　　宁山青跟着点头，半天没见下文，突然反应过来仙人这是让他开启青泉谷。
　　这就尴尬了，他不会。
　　宁山青宁仙人，这个不会，那个不会，啥啥都不会。
　　难道接下去他要去当个迎宾小童么，宁山青悲痛地想，以后他每天就蹲在青泉谷入口，对来的人挨个说“欢迎光临”。
　　他怎么就什么都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