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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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以橙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她先是愣了一会，然后便整张脸都埋进枕头和被子里，咬住自己的舌头，感受着那番从舌上传来的真切的尖锐痛感，就着枕头和被子，然后闷哭出声。
她哭了歇，歇了哭，好长一段时间才从自我封闭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光着脚丫子下床，也不去开房间的灯，因为以她现在的身高还够不着开关。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徐志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门。
房间有一扇铁门通往菜园，从铁栏杆的缝隙望出去，天色已变得有些灰蒙起来，一枚弯月在云边悄悄探出个尖。
院子里养的鸡全都自觉回笼歇着，耳边或远或近，朦胧不清的声音是邻里邻居们的在家中的交谈声或炒菜声。
徐以橙蹲坐在铁门前，双手环膝，确定了自己是重生之后，她的脑子里不自觉地就开始回想起上辈子关于妈妈给她说过的和徐志光之间的一些过往。
徐志光和妈妈的结合，说白了并不是因为爱情，只是他觉得和妈妈结婚于他有利，便想方设法结了婚。
妈妈生于1967年，比徐志光还小三岁，却是家里的大姐，底下还有三个分别小她一岁的二姨陈菁，小她三岁的舅舅陈特和小她六岁的小姨陈茹。
外公是小学老师，工资微薄，外婆没有工作，平日里就在家里料理家务，家里有个小院子，外婆有时会在院子里头刨地种菜，收获多的时候，还可以拿些去卖钱。
总得来说家里靠着外公，经济收入还算稳定，只要花钱不是大手大脚，也勉强维持得了生活，供得上四姐弟读书，原以为日子可以平平淡淡过下去，小姨的一场病却打破了生活的平静。
病不严重，只是支气管哮喘，但是小姨出生在冬月，身体免疫力本来就低下，患上这个病，发作的频率比一般人要大得多，且当时医疗条件并不好，医生甚至断言，就算她长期用药治疗，也很难确保在发作的时候不危及生命。
外公外婆为此愁白了头，一是药不能断，二是需时刻有人陪在小姨身边，以防她病发时能够紧急处理，三是为了防止小姨在学校内发病不能被及时发现，干脆就让她休学在家好好养一段时间。
家里养了个病人，很多事情都因此有了些小小的转变，先是小姨每个月的药钱让家里多了笔大的固定支出，再是外婆在家照顾着小姨，无法抽空去市场卖菜，让家里少了笔小的额外收入。
外公的工资不变，故此妈妈和二姨还有舅舅的学费和生活费便出现了失衡，身为大姐，她只能主动站出来和外公外婆一起承担起家里的压力。
妈妈高中的时候就辍学了，因为未满16岁，所以只能打些零碎的工，好在那个时候对童工的管制并不严格，她边工作挣钱帮助外公外婆一块养家，边趁着空闲的时间向二姨学习些书本上的知识。
清贫的日子艰难，却好在都能过去，二姨学习厉害，高中毕业后还考上了大专，那时的大专可不像现在一抓一大把，那时的大专虽也比不上大学生，但却也是真学实才的知识分子。
大专出来后二姨考进了体制内，在银行工作，舅舅是男孩子，学习方面没有二姨用功，高中毕业后未能考上大专，但他动手能力极强，考了个机械方面的证书，进工厂里也找到一份收入还不错的技术活，而小姨的身体也在经历了漫长的时间调理下，减少了病发频率，逐渐好转起来。
因为家庭成分不错，三姐妹的容貌在镇上又是出了名的靓丽，到了婚嫁年龄，桃花自然纷纷落门前，而徐志光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了妈妈。
说句实话，在妈妈的众多追求者中，他还算不上出众，一是相貌不出色，不是说他不帅，只是那时大家的审美不论男女，都只针对肤白容俊的有加分，他这个刚当兵回来的黑脸蛋子，除了那口白牙，也没啥可以欣赏的地了。
二是工作不稳定，试想一下一个刚退役的义务兵，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经验，能做些什么？左不过找份杂活罢了。
在改革开放初期，汽车还属于公家车，是不允许私人所有的，所以很多公司一般都会给单位配几辆公家车，然后雇佣专门的司机去开车，而徐志光复员后，就是凭借着在部队里经过汽训考取的部队驾驶证，换取了地方驾驶证，应聘上一份司机的工作。
三是他的家庭成分为农民，兄弟姐妹众多，且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是在乡下务农的，并不是说农村不好的意思，只是就现实来讲，妈妈一个镇上姑娘，家庭成分也不算差，何必委屈自己嫁去农村？
生活没有这么多狗血电视剧桥段，妈妈也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死去活来的性格，更何况她跟徐志光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爱可言，顶多算个能聊得上天的普通朋友关系。
所以外公外婆在了解过徐志光这个人的基本背景后，首先就把他从“女婿列表”里剔了出去。
可徐志光是个为达目的不断进取的人，别误会他有多爱妈妈，而是他非常的现实，他知道以他的家庭背景，能娶到妈妈对他来说，实在是上上之选。
被外公外婆委婉拒绝后，他并没有断开与妈妈的联系，反而是旁敲侧击的向妈妈和她的姨姨、舅舅们打听外公外婆的喜好，以及在那些跟妈妈家常有来往的亲戚朋友面前刷足了存在感，并隐晦表达了自己追求妈妈的决心。
一味的讨好和表明态度自然不能成为打动人心的关键，追求对象，主要的还是付诸行动，徐志光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没有高学历的徐志光只能通过考取各种证书来增加自己的择业机会，那会网络并不发达，也没什么电子证明，在证领到手的等待时间里，妈妈已经遇到一个正在狂热追求她的男老师，只是她和外公外婆还在观察的一个阶段，并没有确定恋爱关系。
徐志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徐志光运气不错，他所在公司的某位领导，非常赏识他，所以给了他一个进政府单位介绍机会，虽然不是正式工，但未来有机会转正，但最终能不能转正，还得靠徐志光自己努力。
果不其然，徐志光靠着这个机会顺利得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外公外婆看到了徐志光的上进努力，和妈妈家常有来往的亲戚朋友们也从徐志光经常在他们面前刷存在感的行为中，切实了他的人品，而妈妈征求了长辈、同辈的意见，自然选择了他。
徐志光如愿所偿。
可一个男人，在不懈追求一个女人并达成所愿之后，十有八九在意对方的程度也就没有正在追求中那样好了，且婚姻才是真正检验一个人在生活中真实样貌的试纸，对此，徐以橙深表赞同。
功利、自私、虚荣、大男子主义，徐志光性格里的这些缺陷在婚后一点一点地如大批蝗虫略过田间，逐渐散去后所呈现出来的残败景象。
只有逢年到节才会跟着妈妈回岳家的徐志光，次次都在外公外婆面前做足了爱妻顾家的好姿态，时间一长，外公外婆对他的印象自然也越来越好。
至于妈妈为什么不和外公外婆说这些，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就算和他们说了，他们也只会好言劝她，既然已经结婚了，就应该好好过日子，这些都不算什么事，忍忍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所以与其说出来让家里人心堵，倒不如只报喜不报忧，这才让大家看到她婚姻的和睦，而不是她疲惫的心。
饱受煎熬的妈妈不是没想过离婚，只是在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下和那样一个生活环境里，可离婚后所要面对的劝阻、非议似乎都让“离婚”这个词成为大家无法开口触碰的禁.忌，而忍耐成性的她更没有勇气和胆量去触碰这个禁.忌。
好在哥哥和她的到来大大缓解了她在这段婚姻里头的孤独感，妈妈说，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她才逐渐适应了这样丧偶式的婚姻，感觉不到辛苦。
想到这，徐以橙的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她正仰着头，抑制着泪水往下掉的趋势。
她很想妈妈，也很想拥有一个健康且温馨的家庭，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妈妈身心俱疲，哥哥嫂嫂被迫离家远住，而她也远嫁他方，皆是因为有徐志光这样一个爸爸。
徐以橙心里恨极了，无数次她曾想过，宁愿自己不要出生，都不希望妈妈嫁给这种人，可没想到重来一次，命运还是让她身体里流着徐志光的血。
既然改变不了出生，那她就改变自己，这辈子她一定要带着妈妈和哥哥远离徐志光这个人，她不想再因为这个人而患上抑郁，也不希望哥哥未来会变得狂躁，更不希望妈妈还要活在这样一种半死不活的婚姻状态里。
徐以橙眼里涣散的光因为这个信念而逐渐聚起，深思变幻间，她骤然想起就在她被老师扇巴掌的今天，好像发生了一件改变了哥哥未来性格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