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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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椒炒肉、上汤娃娃菜、红烧福寿鱼，当最后一道冬瓜海白汤呈上饭桌的时候，徐志光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把饭菜做好的满满成就感直撞心底。
徐志光使劲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从橱柜里拿出饭盒，开始埋头给陈琳打包饭菜，他心里念着陈琳喜欢吃青菜，就多打点娃娃菜给她，天气热了，多喝点汤比较好，于是又多打了一些汤。
出门之前，路过孩子的房间，他还不忘朝徐以橙喊一声：“橙橙，爸爸煮好饭了，你自己在家好好呆着，饿了就自己起来吃饭，如果有陌生人来，你不要乱开门，爸爸给你妈妈送饭去了。”
徐以橙陷入了梦魇。
2020年新冠肺炎病毒如狂风扫落叶般席卷全球，当时国内疫情正处在一个控制期，虽还在增加病例，但明显增长速度较之前变慢许多，大多数疫情不严重的地方早已解封，徐以橙所居住的地区正好是少数几个解封省份之一。
得知父亲患病的消息时，她已在孕晚期。
母亲的来电如惊天雷电劈进她的脑中：“橙啊，你爸好像快不行了，你回来看看吧。”
彼时她正挽着丈夫的臂弯漫步在自家小区楼下，轻云蔽日，暖风和煦，本是一派祥和，她却感觉透体冰凉，思绪空白。
丈夫察觉她状况异常，便将她搂紧怀疑，接过她手中的电话继续和妈妈说话，在了解情况后立马安排好行程，并亲吻她的额头安慰她：“媳妇乖，咱们先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啊，你这都快生了，而且妈妈不是说还在抢救么，现在全国疫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所以你别担心啊，咱们一起回家。”
驶向机场的车子在阳光中的树影下飞快移动，徐以橙靠在丈夫身上，隔着衣物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
爸爸说是爸爸，但其实徐以橙对“爸爸”这个名词，并没有多大的感触。
自她有记忆以来，家里都是妈妈在家忙里忙外，忙上忙下，上午五点多起来开始做早饭，六点多叫哥哥和她起床洗漱穿衣，给上幼儿园的她扎好头发，等兄妹俩吃了早餐后收拾碗筷，再送他们去上学。
哥哥比她大六岁，小学一年级以后就可以独立去学校了，但是哥哥的小学和她的幼儿园在同一个方向的路上，所以他们母子三人总是在她的幼儿园门口分道扬镳，哥哥去学校，妈妈去上班，她悠悠入园。
中午是睡午觉在幼儿园的，但听哥哥说，妈妈总要抽时间赶回家给他做午饭，自己也匆匆忙忙吃几口，再去上班，没有午休。
幼儿园下午四点左右就会放学，碰到妈妈下班早，就是妈妈来接她，不然就是外公或者外婆，哥哥五点半左右放学，他喜欢放学后留在操场踢足球，偶尔是被留堂，所以就算他顺路也不会来接她，因为时间对不上。
晚上回家之前，妈妈会骑自行车载她去菜市场买菜，自行车后座绑着一张竹藤小凳，刚好坐的下她，不轻易跌下去，但她贪玩，有一次放脚进正在快速转动的车轮子里，溅了一地的血，妈妈对她又哭又骂，慌张的手足无措，回家后要给她上酒精消毒，她因为怕痛而哭闹个不停，娇气的很，最后酒精没上成，在脚背上留下一道蜈蚣似的长疤，怎么也消不掉。
买菜的时候，她喜欢紧紧挽着妈妈的臂弯，偶尔还要像小猴子似的翘起双脚，整个身子的重量就挂在妈妈的手臂上，妈妈每次都要怒叱她：“你好像没骨头一样哦，老是扒住我干什么？站直起来，自己走路！”
妈妈眉头深皱，她笑得开怀，虽然妈妈总是这样说，但却一次也没将她推开很远，只是重心下降，单手拎菜，任由她荡呀荡。
回到家后，她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看电视，厚重的大屁股彩色电视机里停在少儿频道，动画片播放的是她好喜欢的飞天小女警，她们是英雄，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
妈妈在厨房里炒菜，油烟顺着排气扇飘向街道，菜香弥漫在屋子里，她饿得肚子咕噜噜响：“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呀？”
“快煮好了，等你爸爸跟哥哥回来一起吃。”温柔的声音与水流声跟碟碗碰撞，家这个字眼似乎变得鲜活起来。
“妈妈，我回来了。”有序的敲门声响起，她蹦跳着去开门，哥哥抱着颗足球站在门口，门一开他就立马朝屋里喊，继而把球放在门边，低头解鞋带。
“永旭回来啦，橙橙，叫哥哥一起先过来吃饭了。”妈妈在说话，她下意识应了声然后去喊哥哥，等喊完哥哥，她才走到饭厅，仰头问妈妈：“不是说要等爸爸回来才一起吃饭吗？”
妈妈握着汤勺的手指微动，而后扯出一个近乎于“难看”的苍白笑容：“爸爸说他不回来吃饭了，让我们先吃。”
她没太在意，只是下意识的失落：“啊，他又不回来了啊。”
爸爸似乎很忙，忙工作，忙应酬，忙得没有时间回家吃饭，也忙得没有时间陪她和哥哥玩，周六周末学校放假，她也很少见到爸爸的身影，偶尔见到，也是匆匆回家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出去了，连和她说上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吃完饭，妈妈照例给爸爸留了菜，说是怕他太晚回家，会饿，饭菜都分开放在锅里，要吃的时候加水蒸热就行。
她和哥哥洗了各自的碗筷，妈妈说他们都大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妈妈又去上班了，剩她跟哥哥在家睡觉，4岁的她拥有自己的一张床，只不过和哥哥在同一个房间。
“哥哥你睡了吗？”她问。
“没有，干嘛。”哥哥回。
“你说爸爸去哪里了啊，怎么每天都不在家。”她好奇。
“不知道哦。”哥哥也不知道答案。
夜很深了，门口有钥匙碰撞的金属声，她瞌睡很沉，但她隐约意识到，该是爸爸回家了，迷迷糊糊沉睡过去，不久，便觉一道白芒刺入眼皮，她皱眉抬手遮挡，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便听到爸爸的声音：“永旭，你妈妈有点不舒服，你好好照顾她一下，爸爸有事先出去了。”
哥哥好似应了一声，之后一阵窸窸窣窣，家里的门，“嘭”地一声合上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朝门外问：“怎么了啊？”
哥哥打了一盆水正要去爸妈的房间，听到她的声音，便在房间门口顿了顿：“妈妈拉肚子了，好像有点发烧，爸爸有事出去了，我要照顾妈妈，你自己先睡。”
“啪。”房间又复一片漆黑，灯的开关被哥哥按掉了。
毛巾滤水的声音，妈妈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哥哥低声的安抚声，不断在她耳边拉锯，她睡不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光着小脚丫下了床，踮着脚尖，扒拉着着方形墙柱探头到隔壁房间。
橙橘色的灯泡亮在房间一隅，暖色的灯光布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蚊帐是被拉开的，水盆放在地上，哥哥就搬了张木凳守在妈妈的身边，妈妈闭着眼睛，唇色苍白，面上细密的都是汗水，哥哥用干毛巾给妈妈擦了汗，又熟练地把妈妈额头上敷着的湿毛巾拿下，放入水中过一下水，拧得半干，再敷上。
“永旭，你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妈妈自己可以。”妈妈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无力地想要挥开哥哥正在敷毛巾的手。
哥哥沉默，执意把毛巾折成长方形，将毛巾的边边角角都尽量与妈妈的额头贴服。
哥哥拿了本书，边看边观察妈妈的情况，木书桌上放了一壶热水，还有一个玻璃杯子，玻璃杯子里的水好似已经温凉了，冒出的白烟若有若无，哥哥把书放下，费力将妈妈扶靠在床头，一手拿过水杯，探头试了试温度，这才把杯子送到妈妈的嘴边。
“咕噜，咕噜噜。”吞水的声音和肚子的异响在寂夜里格外清晰，妈妈面色闪过一丝红润，不知道是水解了她的干渴，还是她因为肚子的吵闹而感到不适。
妈妈又躺下来了，哥哥继续翻书，两个人都没有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她。
花色的毛巾又一次躺入了水盆里，她快哥哥一步将毛巾打捞，而后就看到哥哥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她抬起头，对哥哥笑的牙不见眼，还用一只手指比在了嘴巴前，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夜里妈妈上了好几次厕所，手脚无力，都是她跟哥哥一块扶着去的，好在有惊无险，安全度过一夜，而爸爸，也是在天刚刚亮时回来，倒头便睡，问都不问一句妈妈的身体情况，看也不看一眼眼圈乌青的她和哥哥。
那是一个没有暖心早餐的一天，哥哥手里攥着妈妈给的几块钱带有腥臭味的毛爷爷，拉着她到家门口买了豆浆和包子，包子的皮干巴巴的，馅很少又没什么味道。
她嚼着嚼着，突然委屈，吐字不清地对哥哥说：“哥哥，这个包子好难吃啊。”
哥哥也在面无表情地嚼着，一字不发，直到她扭头去看前方的路，才听哥哥道：“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
她攥紧了手中装包子的白色塑料袋子，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那会她还不明白那是什么，直到长大，她才从记忆里翻出，哥哥当时说的那句话，正是爸爸在饭桌上常对他们说的一句话。
那无法言说的情绪，也在后来看到妈妈桌上无数地胃药瓶子时，逐渐滋生出符合它的形容词：恨意。
“嘶——嚓”一声刹车的尖啸伴着丈夫惊恐的呼声，打破了徐以橙眼中刚蔓延上的情绪，她的身子一下失去平衡，脑袋撞上车窗，在她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眼前只剩下丈夫那张充满担忧和眷恋的脸和他额角上不断蜿蜒滴在她脸上温热的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