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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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泽川端坐在矮桌前核对账目，手里拿着的是从算盘坊那边送来的手抄版本，算盘坊身为奴良组下妖怪商人联合会的会长，担下了奴良组平日里的经营工作，组里的人口众多，开销自然也不小，泽川这边所做的工作就是需要把那些账目流水核对无误，再根据每个组的情况批下每个月的活动资金，而后再把账本收进滑瓢几乎不怎么踏入的书房中。
算盘坊的写字方式很有特色，每个字体都像是在一个个椭圆框内比对着写出来的那般扁平圆滑，一眼扫过去，就如同算盘上那一颗颗分明的黑色算珠。
浏览完一页后，泽川算着时间抬起了头，面色带着不正常潮红的陆生正躺在他身旁大口呼吸着，泽川将发热的湿毛巾揭下，重新在冰水里洗了一遍，这才搭上陆生的额头。
障子门在此时被轻轻推开，雪女跪坐在门口捧着冰袋，目光担忧地看着陆生，“阿泽，少主怎么样了？”雪女的脸色从得知陆生发烧了之后就一直不太好，要不是被泽川拦下，她和青田坊今天恐怕还会无知无觉地去上学，身为少主的护卫，她也太失职了。
“体温已经降了一点了，但还是要好好休息。”泽川帮他掖了掖被角，刚刚嫌屋里太闷的响子也在此时溜了回来，极为熟练地攀上他的肩膀。
雪女递过重新更换了大小的冰袋，被泽川轻轻搁在毛巾上，许是听见了两人说话的声音，陆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呼唤着泽川的名字，“阿泽？”
清亮的少年音此刻显得厚重而又干哑，泽川把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握住那双充满热度的手，“我在。”
“少主……”雪女都快被愧疚感给淹没了，泪眼汪汪地注视着陆生。
“鸩哥去开会了，他先前帮忙准备好了退烧药，冰丽可以帮我去拿一下吗？”泽川知道此刻化解雪女愧疚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做些能帮助到陆生的事情，便开口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这就去！”冰丽的圈圈眼仿佛都明亮了几分，匆匆忙忙地就起身走了。
泽川悄悄松了一口气，响子趴在他肩上看着脸颊晕红的陆生，语气带着点不自觉的幸灾乐祸：“你的身体真是有够弱的。”
泽川刚端起一杯水准备给陆生润润唇，实在腾不出手阻止响子，只好递了个眼神给他。响子颇为不服气地吐了吐舌头，却也没再说什么了。
陆生喝完水又躺了回去，他的意识还有些昏沉，但却下意识地拽住了泽川的手没有松开，本来还想回桌边继续核对账目的泽川没办法，只好用妖力将矮桌挪到他面前，麻烦响子替他翻着文书，他则继续做好记录，他得抓紧将最后一点账目核对完毕，一会各组首领们开完会，这些还要拿给算盘坊。
“既然大家的意见统一，鸦天狗。”在正式场合一律以妖怪真身示人的滑瓢半倚在扶手处，金眸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侧端坐着的乌鸦天狗身上。
“是，总大将。”
“你负责找出和旧鼠有联系的人，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只有总部的人值得我相信。”这也是干部们刚才讨论出来的结果，毕竟仅凭旧鼠组那群被驱逐的喽啰角色，是不可能大费周折地抓了陆生的同学以让他写下退位回状这样的条件来要挟的，这对旧鼠组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所以说，一定还有背后的人在。
临坐在左侧的首位一直未曾说话，直到听见滑瓢的话后，才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一眼身旁表情沉静的牛鬼。
“那么，就让我的孩子们——三羽鸦去调查吧。”鸦天狗表情严肃地行礼，应下了滑瓢的指令。
“临，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滑瓢注意到了临的小动作，这才特意点了他一句。
“没有，有情报组的乌鸦天狗们出动，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既然如此，散会。”滑瓢做了最后陈词，干部们这才陆续准备离开，不过滑瓢在起身路过临的时候却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临，跟我来一趟。”
两人短暂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明白对方察觉到了些什么，还是临先垂下头应道：“是。”
另一边的泽川等到雪女端来了药，这才将有些发麻的左手轻轻从陆生手里抽出来，拿起他刚整理好的手抄本起身，“冰丽，我去送一下文书，陆生这里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阿泽，我会照顾好少主的。”
陆生勉力睁开眼目送泽川轻轻拉上门，着凉引起的发热症状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昏沉，就连听自己的呼吸声都像隔着一层棉花，唯一能令他感到舒适的大概就是额头上的冰凉了。
他配合着雪女的动作艰难地吃完了药，又被强行按回被窝换上了新的冰袋搁置在额头上。
“少主，今天真是对不起！身为护卫的我竟然没有早早发现您生病了……”冰丽十分执着于自己的失职，见陆生稍微清醒些了就连忙和陆生道歉。
陆生扯了扯嘴角，打起精神安慰道：“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平日里雪女和青田坊虽然也作为隔壁班同学的身份在学校暗中保护他，但他平时上下学都是和泽川一起走的，雪女他们一时没有发现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雪女眼角感动的泪花凝结成冰珠滚落在她的和服上，“少主，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哦！”
陆生轻轻“嗯”了一声，身上的沉重感又拖着他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等他再次睁眼时，似乎是已经到了深夜，泽川正坐在他身边把玩着掌心处的狐火练习控火，见陆生醒了才将火收进体内，扶着他坐起身，“感觉怎么样？”
陆生被捂着出了一身汗，发热的症状倒是完全消退了，“好多了，明天应该就完全没事了。”
泽川指了指一旁叠放好的崭新衣物，“先洗个澡，我去问问毛倡妓后厨还有没有吃的。”陆生被这么一提醒才觉得自己肚子有些空，他笑着应下泽川的话，在走进澡堂之后还忍不住想着他生病时被大家轮流照顾的事情。
响子有一点倒是没说错，他果然还是太弱了。
陆生忍不住将自己都浸入热水中，无意识地在水里吐了两个泡泡，那晚闯入旧鼠组的记忆还很深刻，那个时候他被大家庞大的妖气支撑着，身体里的血液也在沸腾，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地就把自己摆在了首领的位置上做了很多事。
陆生坐直了身体，头发还湿哒哒地粘在脸侧，盯着面前一片蒸腾的热气出神，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记得那些事，因为在他心里，他始终是个人类，就应该远离妖怪的世界才对。本以为从元兴寺的事情结束后他就能斩断和妖怪之间的联系，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平静地生活下去，现在看来，如果他继续坚持这个想法，会有危险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了。
既然无法和妖怪世界脱离，就全盘接受吧，人类的他做不到的事情，就让身为妖怪的他去做。
泽川还完全不知道陆生只是一个洗澡的功夫就下定了决心，他在后厨小妖怪们的帮忙下煮了一碗面，多准备的几块叉烧则被他浇了些汤汁放在小碟里递给了身边的响子，等到他将拉面端出来的时候陆生也正好过来，两人便就近在厨房外的小隔间里坐下，闻到了食物的香气，陆生只觉得原本并不明显的饥饿感似乎立刻就涌了上来。
泽川趁着陆生吃面的功夫还不忘帮他将半干的头发用妖力给烘干了，这才想起了下午遇到清继他们的事情，“下午社团的人来家里拜访了。”
“咦？那花开院同学……”陆生微微一惊，应该没发现家里有什么不对的吧？
“花开院家的阴阳师不在。”泽川挑了重点继续道：“不过清继说周末的社团活动她会参加。至于那个活动地点……”
“是在牛鬼所在的捩目山上。”
“咳咳咳！”陆生被汤呛了一口，表情十分不可思议，所以说清继到底是怎么能每次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们家妖怪的据点的？
“虽然不太确定，但旧鼠的事情似乎和牛鬼有些关系。”泽川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想到今天他去送文书路过时听见的临和滑瓢的对话，他们俩似乎早就察觉到了牛鬼的意图，却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揭穿他，还让鸦天狗大张旗鼓地去调查。
碗筷搁在矮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陆生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随后双手合十地低声道：“多谢款待。”做完这些，陆生这才笑吟吟地将视线移到泽川身上，“我知道了。所以阿泽愿意陪我走一趟吗？”
“有些话，我也想当面和牛鬼说清楚。”
平和的褐眸中染上血色，银白色的发丝随着主人的动作与身后的羽织一同扬起，两道身影并肩跃出了奴良宅。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