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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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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言咒乃是极为深奥的咒术,世间能识得此咒的人已是屈指可数,大多数人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被迫封口的灵昭自然也想不到这一层。她根据自己的推断,认为烛龙是对她下了傀儡术之类的操控法术。
而烛龙来南荒是为了宝匣,他操控自己,是想利用自己盗取宝匣?亦或是……有更多别的目的?
这一推测让灵昭不寒而栗。
傀儡术并不罕见,甚至连市井小儿也能掌握一些。但寻常傀儡术操控的皆是死物,能操控活物的人,必是灵力强大且天赋非凡。
这类人虽不说凤毛麟角,却也着实不多。偏灵昭知晓的几个,不是利用此术作奸犯科,便是借它杀人越货。
因此,她便将烛龙也归为此类,心中大骂他卑鄙无耻,阴险下流。
又回想起自己当日为了脱身,曾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知道宝匣下落一事。不禁哀叹自己太过小看烛龙,自悔失言。
她这厢寻思了许多,那厢桑扈的火是彻底压不住了。
自宝匣风声走漏以来,各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桑扈虽知此事早晚会暴露,可也没料到会这么快。
连日的调兵遣将、发号施令已经让他心生疲惫,但罪魁祸首终于露面时,他还是尽力把持住了自己的暴脾气,试图弄清楚前因后果。
然而,灵昭的“不知好歹”、“吞吞吐吐”消磨掉了他最后的一丝耐心。
“怎么?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你难道半点交代都没有吗?”桑扈脸色阴沉地从王座上踱步而下,头顶的熊熊烈火扭曲跳跃,仿佛下一刻便要冲天而起。
他走到灵昭面前,咬牙切齿地缓缓道:“灵昭,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灵昭一直弯着身子,直到桑扈的脚尖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向后疾退了数步,站定抬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桑扈说了什么,一时愣住。
而桑扈被她这一退气得脑袋上的火都大了一整圈,怒道:“你还敢躲?!”
“我不是…”灵昭忙解释道:“属下只是担心自己会对大人不利……”
“哈!”桑扈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叉腰骂道:“混账东西!你担心自己对我不利?你已经对我不利了你可知道?本座派你前去追杀雷兽,是不是嘱咐过你,此人知道宝匣的秘密决不能留?”
“是。”灵昭垂头应道。
“呵。”桑扈冷笑,“你这会儿倒应得干脆!那雷兽在南荒,从东到西,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嗯?”
“……”灵昭想说自己被困在了洹流,却张不开嘴。
“无影无踪!”桑扈接道,“上千的游神和风使,把整个南荒都翻遍了,也没找着本座的好司卫躲哪儿去了!我还当你被那雷兽活吞了呢!原来还在这儿啊?还喘气呢?嗯?”
眼见得桑扈越说越恼,那头上的火都快舔着房梁了,灵昭无可奈何,只能跪下请罪:“雷兽逃脱,属下万死难辞其咎。无论是何责罚,属下认领。请大人息怒。”
桑扈道:“你领不领,这责罚你都逃不了!我且问你,这么些天,你到底去哪了?!”
“……属下说不了,请大人恕罪。”
“说不了?为何说不了?”
灵昭抿着嘴,半晌,嘟囔道:“因为我被人施了傀儡术。”
咦……?这句怎么能说?
灵昭一愣。
桑扈亦是愣住,片刻后,黑着脸道:“哦?被施了傀儡术,还能这么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看来操控你的人属实胆大妄为啊……你何不再替他自报一下家门?”
“……”灵昭又闭嘴了。
桑扈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明亮的火光扑在她的脸上,俏丽的五官依稀可见当年稚嫩天真的模样。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桑扈长叹了一声,像是突然泄气了一般,头上的火势也收敛了,他蹲下身,平视灵昭的双眼道:
“你知不知道,宝匣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朱雀城有多少人劝我将宝匣交给嘘啼,或是烛龙?他们恐惧八神,生怕我不识好歹,惹怒了八神,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你呢?灵昭,你也害怕吗?”
灵昭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说实话,她出生的时候,烛龙和嘘啼都已经避世数千年了,过去烛龙之乱,东海之战的种种,对她不过是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一段故事罢。
与这世间千千万万亲身经历过的人不同,她对于“传说”中的八神并无敬畏——甚至在她眼里,他们还没有发怒的桑扈可怕。
所以,灵昭诚实地摇了摇头。
桑扈自嘲地笑了一声:“怎么会有人不害怕八神呢?连我都时常感到畏惧。”
灵昭蹙眉,强调道:“我没觉得害怕。”
“那可是八神啊。”桑扈似乎没有听见灵昭的话,他的眼神悠悠飘向远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阿昭,你见过十日并出的景象吗?你听过万仞高山拔地而起的声音吗?你能想象上百万灵兽的厮杀是什么场景吗?你知道,四海中的水,是可以被尽数抛到天上的吗?”
灵昭自然不知道。说书的先生倒是言辞夸张地描绘过,什么翻江倒海啦,沧海桑田啦。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哗然取宠而已。
桑扈低叹道:“你若是亲眼见过,便无法不畏惧他们,无法不对他们臣服。他们天生便是这个世界的主宰,相比起来,我们与蝼蚁别无二致。”
“唔……”灵昭想起在洹流见到的烛龙,确实很强。
可是也没有到令她畏惧的地步。……说起来,他召唤出来的玉兔看着软软糯糯,倒是挺让灵昭手痒想摸一摸。还有,那天从火里飞出来的鸟应该就是金乌吧,也没那么可怕嘛……莫非要十个一起,才有效果?
“阿昭,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记得,你刚成为南荒司卫时,才不过六百来岁。”桑扈忽地又说起旧事,将灵昭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连翎羽都还没长全,你却已经能为长明宫独当一面了。这些年,我从未要求过你什么,因为你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桑扈如是说道。
他这话并无半点说灵昭的不是,可听在灵昭耳中却甚不是滋味。
桑扈突然轻笑一声,道:“不能说‘很好’,应该是‘太好了’。好到我都忘了,你其实才堪堪千余岁。此次雷兽的事,我很生气。我料想过很多种消息泄漏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因为你。”
灵昭宛如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般,身体猛地晃动了一下,她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是辩解。
可不说什么,又觉得没来由地委屈。
最后她只是咬咬牙,垂下头,让乌黑的眼睫挡住泛红的眼圈。
桑扈却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