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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一路上,后面的韩钦宇快吓尿的时候,温恕还在一脸淡然地给她指路。
      如果不是他泛白的脸色和紧绷地有些发青的指节,黎末还以为这人也是飙车老手。
      她笑意更深,脚下油门丝毫没有放松,云淡风轻地问他:“怎么样?怕不怕?”
      温恕没答她,此刻他只感觉到体内的肾上腺素在疯狂飙升,面上仍旧淡定如斯。

      “你求我,我就慢下来,怎样?”她又善意提议道。
      见他不答,黎末抬眼注视着前方,已然快到陈江江堤附近,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方向盘,略微思忖后又问:“不怕的话,我们玩点更刺激的?”

      话音刚落,黎末又狠狠往下踩住了油门,车子指示盘上的指针噌的一下转向另一边。
      眼看着车子就要驶到路的尽头,尽头已是陈江水,无路可走。
      韩钦宇在后座嘶声力竭地吼了一路,黎末充耳不闻,速度不降反升。

      温恕用力地闭上眼,努力平复着心跳的速度,再度睁开时,眼中已是清明。
      “黎末,停下。”他说。
      她好像没听见一般,眼梢显露出极致的疯狂。
      有那么一瞬,温恕觉得,她是真的想要带他一起去死的。

      眼见江水越来越近,温恕终于按耐不住,沉声喝道:“我说,停下。”
      “嗞啦—”一声,轮胎与地面产生一阵猛烈的摩擦,一个漂亮的漂移,车已稳稳地横停在中间。
      车子一停稳,韩钦宇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一阵干呕。
      温恕松开把手,以他强大的忍耐力生生克制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他下了车,搀扶着韩钦宇,问:“没事吧。”
      韩钦宇干呕两下,倒也没吐出什么。他使劲顺了顺胸口,摇头道:“老师,我没事,快找严南悦。”

      -

      此时的陈江江堤处,严南悦坐在江边的高台上,双腿悬空着,脚下是滔滔江水,一眼望不到头。
      她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她已经在江边坐了一上午,身体被冷风吹得早已麻木。

      严南悦沉默着凝视江面,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摇摇欲坠,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眼中却死寂无光。
      韩钦宇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严南悦!”他大喊一身,声音里带着颤音。
      严南悦转过头,看见是他,还有紧随其后的温恕,含泪喝道:“别过来。”

      韩钦宇的脚步生生止住,他脸色还苍白着,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柔声劝她:“严南悦,你先回来好不好?那里很危险。”
      温恕也没料到,情况已经如此严重。

      他看着严南悦,目光清澈温柔,像是流淌着一弯山泉。
      他语气温和轻柔,“严南悦,发生了什么,你告诉老师,老师会帮你一起解决。”

      严南悦紧咬着下唇,唇上已失了血色,她摇着头,泫然欲泣,“老师,太晚了。”
      如果,在曾经坏情绪逐渐吞噬她时,她能够再勇敢一点地去倾诉,去寻求帮助,一切是不是就会没有那么糟糕呢?

      她的故事,要追溯到一年前。
      那时父母离婚的前一阵,一切似乎都早已有了预兆。
      每次父亲的彻夜不归,家里都会迎来一场毁天灭地的斗争,摔东西的声音,吵架声,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看着家里又一次成为父母发泄过后的战场,严南悦只觉得越来越麻木。
      以至于直到父母离婚后,她和母亲住在一起的晚上,她的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家具碎裂的声音,充斥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而原本性子还算温和的母亲,经历过被出轨,离婚,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变得严苛,极端,又不可理喻。
      她会把严南悦兴高采烈地带回来的征文奖状撕成碎片,第二名的成绩也无法让她满意。

      在严南悦又一次因为学业压力彻夜未眠时,母亲看着她眼底的乌青和憔悴的脸色,严辞令色。
      “你是不是又熬夜看书了?”
      严南悦深呼吸一下,试图跟她解释,“妈妈,我好累。您可以给我请一天家吗?我的压力很大,我睡不着觉。”

      一听这话,母亲拍案而起,愠怒道:“你才多大,每天又不用你赚钱养家,你能有什么压力。我每天早出晚归地挣钱,不就是为了你。”
      是啊,她那么辛苦,都是为了她,她有什么资格喊累呢。

      后来的每一天里,严南悦带着这样的想法,好像也能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只是,开心对她来说好像越来越难。她越来越沉默,每次夜里躲在被窝里嚎啕大哭时,她就会拿出自己偷藏的母亲的修眉刀片,每划一刀,似乎难过就会消失几分。

      而韩钦宇,则是最早发现这一切的人。
      那天放学后,教室里早就没了人。严南悦独自在教室里值日,她动作木然地擦着一片浑浊的黑板。

      她不经意转头,瞥见讲台上,美术老师不小心遗留下的那把美工刀,安静地躺在那,闪着银光,像是潘多拉魔盒。
      像是习惯使然,她拿起那把细细的小刀,机械地重复着自己常做的动作。
      美工刀比她先前用的刀片更加锋利,她没掌控好力道,鲜血顺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流淌下来,像一条小河。

      严南悦就那样在那片鲜艳里失了神。

      突然,“砰”的一声,在空寂的教室里响起。
      是一颗篮球滚落至地面的声音。
      严南悦在那一声里回了神,她缓缓转过头,是一个人,背着光站在教室门口,他大概是刚刚打完球,少年的脸庞稚嫩,眼睛明亮有神,汗水还在顺着额头往下滴。
      是她所丢失的,鲜活的,极富生命力的模样。

      学校的天台上,两个人并肩而坐,周身皆被夕阳笼罩。
      韩钦宇动作轻柔地给她包扎,他手笨,害怕弄疼了她,只好时不时地问:“疼吗?”
      “不疼。”她语气漠然。

      刚刚教室里的那一幕,韩钦宇还是一直觉得心悸,本来他要带她去医务室包扎,她却执意不肯。
      伤口有点深,他小心翼翼地包扎完,又问了一句:“疼不疼?”

      闻言,严南悦却猛地挥手甩开他,清秀的脸微微扭曲起来。
      她吼道:“我都说了不疼,你烦不烦啊?”

      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韩钦宇愣了。
      他对于严南悦的印象,还停留在平日里,她收作业的时候,他每次都是最晚交的那个。明明她可以完全不管他,直接交到办公室去,反正被骂的也是他。她却很耐心,好说话,乖巧地在旁边等他抄完作业,听不到一句怨言。
      也是因为这个,韩钦宇对她的印象不错。

      他刚刚见到的,她麻木到漠然,坚决狠戾地对自己下手的模样,和他印象里的就像是两个人。

      空气凝固着,严南悦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努力深呼吸,企图找回理智,语气茫然失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韩钦宇垂眼看着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里,主角生病的状态,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他没有生气,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担忧,他又迟疑着开口:“严南悦,你是不是生病了?”
      严南悦身形一僵。

      韩钦宇又想起,刚刚他见到的,纤细的手腕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伤痕,或深或浅,有新伤,也有已经愈合了的。她这样自残,起码有一段时间了。

      他的呼吸愈发的紧,连说话都变得困难起来,“你的手上,全都是伤口。”
      韩钦宇绞尽脑汁地想着,忽然,他抬起头,眼睛亮起来,目光灼热地凝视她,语气希冀,“我陪你去心理咨询室吧。”
      他像是突然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就要上前拉着她,“你别怕,我陪你一起去。没关系的。”

      一听到这,严南悦的神经一瞬间绷紧,她眼眶红了起来,扯住他的衣袖,“我不去,我不想去。”
      她声音哽咽起来,“韩钦宇,我求求你了,今天的事你别告诉别人好不好,也别告诉温老师。”
      韩钦宇怔住,见她红着眼眶哀求他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为什么?”
      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滚落,严南悦泣不成声地摇头,“我不想让我妈妈知道这件事,我求你了韩钦宇,别告诉他们好不好。她会说,我是装的,我就是不想学习...”

      她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口,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韩钦宇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这一刻,他成为了眼前少女的唯一依靠。

      后来的一段时间,韩钦宇挖空了一切心思,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让她开心一点点。
      他带着她去了游乐场,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场。
      还给她买了好看的杯子,每天叮嘱她睡前喝一杯温牛奶。
      早上偷偷在她的书桌里塞热乎乎的早餐,放学后带她去陈江边看退潮和落日。
      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只要他一直不放弃,她尽力地让自己开心起来,两个人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会好的。

      直到今天,严南悦才恍然惊觉,自己真的那么没用,她对不起这些日子韩钦宇为她所做的一切。
      早晨和母亲的那一顿争吵,就足以让她这些日子垒砌的勇气和积极溃不成军。

      母亲在她的床头柜里,翻出了韩钦宇送给她礼物时,贴着的小纸条。
      “我会一直在,直到你真正快乐起来的那天。”
      男孩歪歪扭扭的字迹印在上面,再加上旁人看上去暧昧的话语,母亲勃然大怒,她甚至已经忽略了后半句的内容。

      “我真的没有早恋,我们只是朋友。”她无力地解释。
      母亲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厉声斥道:“严南悦,我供你上学,是让你去谈恋爱的吗?还在这跟我狡辩,跟你那个白眼狼的爹一个样!”
      严南悦脸色发白,情绪的闸门被打开,她浑身轻颤着,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知道我每天过得有多辛苦吗?你有了解过我吗?每天你和爸爸吵架的时候,有想过我吗?我喜欢的事,你不让我做。连我解释,你也一句都不听。”

      母亲气得抬手指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每个人都有压力,都有坏心情,怎么就你不行呢?”

      听着她的话,严南悦笑出来,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目光绝望。
      她低声喃喃,“是啊,怎么就我不行呢?”

      原来,活着也可以这样累。所谓的抑郁症,就是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打垮一个人。
      吵完那场堪比世界末日的架,她没去学校,脑袋里昏昏沉沉,就来了陈江畔。

      她想,她还是要辜负他这些日子的努力了。
      对不起,她真的尽力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原生家庭的影响,一定要敢于向周围的人求助。希望世界上的每一个严南悦,都可以遇到一个笨拙的,努力守护着她的韩钦宇。哪怕没有遇到,也要珍惜自己,像黎末一样尽全力活着,才可以在未来遇到温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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