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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   仁王来到偐月村时,亮与淳已然离开了木更津家。丸井带着人将偐月村来来回回挨家挨户搜了不下十遍,可仍是未找到二人的身影。幸村坐在县衙里端着茶杯望了院子良久,终于下令通缉二人。
      木更津夫人一早起来做了四人份的早膳,摆好碗筷后她前去敲了兄弟二人昨晚住的房间,却一直没人应对。她试着推开门,屋内竟一个人也没有。床铺被整理得十分平整,连油灯里也添了新的灯芯。
      丈夫走来站在她身后:“怎么了?”
      夫人回过头来看他一眼,而后又看着屋内:“那两兄弟好像已经走了。”
      丈夫不悦皱了眉:“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说罢便转身向饭堂走去。
      夫人犹豫片刻还是叫住了丈夫:“你不觉得,那两兄弟长得有些像父亲吗?”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七分像。”
      “该不会……”
      “你太多心了,那两个孩子应该早就死了。”
      兄弟两人又回到苴汉村,却不敢再回那个住了几乎二十年的屋子。他们趁着山下官兵打盹儿的时候逃回了冷箐谷,爬上山顶之时正好见到了眺望河水的伊武。伊武听见脚步声回过身来,三人都是一愣。
      伊武便拔出剑指着二人:“跟我回去。”
      “浅树。”木更津兄弟往后退一步,亮险些摔倒还好淳扶得及时:“若是跟你回去,便是一死罢。”
      “跟不跟我回去你们都是一死。今夜便是第七日了罢,若是过了今晚,你们谁也活不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是不是吃了苾饴果?”
      “什么苾饴果?”
      亮刚张了嘴刚想说什么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淳蹲下身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脸颊叫了几声亮,而亮却毫无反应。伊武瞥见亮的脖子上似乎有东西,便大步走过去抓了他胸前的衣襟一扯,露出大片青色的鳞皮,并且还在以能见的速度往脸上蔓延。
      淳头皮一阵发麻:“为何亮会这般严重。”
      “跟我回去,不然你们真的会死。”
      淳望着伊武点点头,将亮背在背上走回县衙。下山时,淳突然对伊武说道:“我与亮对你做的那些事怕是一辈子也偿还不了,就算此行是你的陷阱,我们兄弟二人也绝无怨言。浅树,对不起,你若真的不肯原谅也没关系。”
      伊武像是没听见念了一句:“陶罐里的腌菜好像快吃完了,要不要顺便买些萝卜回去?可是买菜的地方有些远了。”
      淳笑笑,心想他一点没变还是老样子。
      兄弟二人回到县衙,通缉令便立刻撤了。特利检查完亮的身体,然后摇摇头,说了句迟了。淳听得此话先是一怔然后又笑起来,走到亮的床边紧紧握了他的手。伊武站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看着,喃喃自语说了几句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话。
      娓本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淳道:“为何淳会没事?”
      听见娓本这般说,在场的人才突然反应过来都向淳看去。
      “淳,你没吃苾饴果?”
      “我根本就不知道何是苾饴果。”
      伊武悠然开口:“就是以前我们在山上见到的那棵树的果子。”
      “我吃了,与亮一起吃的。”
      “你能肯定?”
      淳坚定点头,见众人似乎还是有所怀疑便撩起衣袖将鳞皮给他们看。特利上前自己查看一番,而后确定说淳的确是中了妖毒。特利对淳道:“一般若是中了妖毒之后若是救不了,七日之后便会毒发身亡。而今晚正好的时限,可是亮中毒已深救不了,而你却无事。除非你吃过解药,不然不会没有中毒。但你手臂上的鳞皮又表示你的毒并未完全解尽。唯一的可能性,便是你吃了某种与解药相似的东西,或是解药的分量不足。”
      “我吃的东西亮也都吃了。”
      丸井道:“你再好好想想。”
      “确实没有。”
      “这就怪了。”
      淳皱紧眉头:“依你们这般说,我就是死不了了?”
      特利道:“这要过了今晚才知道。”
      不二见淳的眉头依旧未舒,便笑道:“既然你有可能不会死,又为何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淳咬了咬唇,转头去看亮发青的脸。
      用过晚膳,特利又回到亮的床前观察他的身子情况。丸井为了防止淳再次逃跑便拉着仁王同特利一道去了。娓本让县令给他拿了最近三十年这附近发生的有关妖孽的案子,告辞后便一个人回到房间里研究起来。伊武与淳一直都在亮的床前,只是伊武靠在离他们最远的那堵墙斜了眼看着他们。
      不二向来用膳都有些慢,幸村便让舍人沏了茶坐在他身边慢慢喝,偶尔会抬了眼看着他进食。不二吃到饭菜快凉时这才终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幸村让人收拾了桌子,却见不二并未有要走的意思便又让人端了些水果来。
      幸村削了苹果递给不二:“我记得你喜欢吃苹果。”
      “谢谢。”不二接过来却又在苹果中间切了一刀,将一半递给幸村。
      幸村接过咬了一口。
      不二将苹果放在鼻下闻了闻,方才咬一口:“你为何不问我那晚出门究竟去了哪里?”
      “你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我又何必多次一问。”
      “那晚我睡得浅,听见有人开门心想也许是谁起夜便也没太在意,可是那脚步声却十分怪异,像是有硬质的东西磕在地上。我便起身出去看看,谁知竟看见满脸鳞皮的妖孽,我便偷偷跟着他出去了。以他的身形看那时我还不确定究竟是亮还是淳,直到他杀了人回来,我方才跟在他后面看见了房里熟睡的淳。”
      “怪不得你回房后便问我那些问题,原是早就知道。这么说,凶手便只有亮一人?”
      “听特利那话的意思,淳只是长了鳞皮而似乎并非妖孽。”不二沉默片刻又道:“说句实话,那晚你可是在怀疑我?”
      “是有些怀疑。”幸村侧头看着不二笑笑:“不过仔细一想,你并非妖孽,那凶手自然就不会是你。”
      不二故意笑问:“那万一,我若是吃了苾饴果变成的妖孽呢?”
      幸村摇头:“不会,特利也说过,苾饴树已被那位将军全部砍去,而山上那棵五年前便也砍了。”
      “既然如此,木更津兄弟又是在何处吃的苾饴果?”
      幸村一震,愣愣看向不二,他怎会没想到,既然苾饴树早已被砍,那兄弟二人又是再何处吃的?他只顾着想淳为何会无事,竟然将这么重要的问题都给忘了。
      不二将最后一块苹果放进嘴里,而后拍拍手站起来:“过了今晚去问问淳罢,只是我觉得他不一定会说。”
      “我倒是不这么觉得。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赌注为何?”
      “若是我赢了,你便应我一件事。”
      “倘若是我赢了,你又如何?”
      “若是你赢了,我便应你一件事。”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特利给淳开了味解苾饴果毒的药,吩咐厨房熬三次后将最后一道药汤送来。丸井好奇问了句为何,特利笑答,能解毒之药,那本身便是毒药。丸井抖了抖身子,离那碗药又远了些。特利微颔了首笑起来。
      淳端起药碗:“这碗药当真有效?”
      “我也不能肯定,只能试一试。”
      淳看着汤药迟疑片刻,这才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觉得并无怪味便扶起亮靠在自己肩头,将药碗放在他嘴间。特利仁王丸井三人都是一愣,尔后特利起身走出房门,让门外的舍人再去熬一碗药来。
      汤药顺着亮的唇角留下来,弄脏了他白色里衣。淳立刻端开药碗,拿手拭去亮下巴上的黑色药水。他盯着碗里剩下的汤药,喝了一小口包在嘴里,而后挨上亮的唇喂他喝药。丸井指着他俩张大嘴惊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仁王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捂住丸井的眼。特利回到房内见这一情景也是一愣,随后便对仁王与丸井道,淳这是在喂药。
      丸井掰开仁王的手:“也不用这般喂罢。”
      特利笑笑,又坐回到塌席上。去熬药的舍人不久便又端了一碗药来,说是先前紫砂锅里正好还剩下一碗,温度刚刚好。特利点点头道了句有劳了,便走到窗前将药碗递给淳:“这药是给你准备的。”
      淳抬头看一眼特利,接过药碗便一饮而尽。特利接回两只空碗交给了门外的舍人。
      未过多久,亮的眼珠便动了动,淳握住他的手叫了一声亮,将正在入神的特利弄醒过来。特利刚抬头便见丸井伸长了脖子盯着自己看,他稍稍吓了一跳,微红了脸。
      丸井道:“越看先生越觉得比女子还好看,尤其是此刻红了脸,当盖过当今天下最美的女子。”
      特利的脸便似乎更红了,他借故去看看亮,便起身离开塌席。
      仁王心中暗叹,可惜特利错生了身子。他伸手将丸井拉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你怎可对着先生这般胡说,二爷可是让你我如贵人般好生待他。”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难道你不这般觉得?况且,我又并非待他不好。”
      淳见特利走来,便起身给他让个了地儿:“他将才眼珠子动了一动。”
      特利坐下后捻过袖子,伸出手挑开亮的左右两只眼皮。还未看出有什么,亮便猛然坐了起来,瞪着一双充血的眼,那眼珠,俨然成了灰色。淳刚想上前唤一声亮的名字,亮突然伸手掐住了淳与特利的脖子站起来。淳握住亮的手腕用力掰,却纹丝不动。在他刚握上去时,便感觉到亮手腕儿上凸起得厉害的青筋。
      见此状况,丸井立刻扔掉刚咬了一口的蜜糕,与仁王一道拔出佩剑指向亮。
      亮身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顶破了本来覆盖在他身上的鳞皮。鳞皮一块块掉下来,落在地上便化作点点青色尘埃,那样子,似乎风稍稍一吹便会散去。
      持剑的二人都被这情景看懵,丸井喃喃道:“这模样,还算是人吗?”
      仁王对着亮喊道:“快把人放了,他们其中一人可是你胞弟。”
      特利挣扎着吐出一句话来:“没用的,他已经……嗯……”
      “……亮……”淳不再掰亮的手,而是伸手抚上他的脸:“此时的你……怕是……比我还痛苦罢……把特利先生放了……我陪你……死……”
      亮用力的手终于停下来,当真放开了特利。特利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着。趁着这个空挡,仁王朝亮掐住淳的那只手投出了一把匕首。匕首未刺破亮的手臂便掉了下来,只划出了一道很浅的印子。
      亮缓缓放开淳的脖子:“我怎会要你……陪我一起……死……”说完这句话亮便冲出房门。
      正巧此时幸村与不二刚走过回廊进了院子,亮朝着他们二人便冲过去,一瞬间便用利爪刺穿了不二单薄的身子,利爪抽出的那一刻,不二的血溅了幸村一身。幸村接住倒下的不二,而不二却对着他笑笑,显得并无大碍。
      亮的利爪再次刺来,还好仁王与丸井来的及时用剑架住,这才避免幸村受伤。
      仁王道:“陛下,您快带着不二先生去安全的地方。”
      “你们自己小心。”
      幸村横抱起不二正要走,岂料亮一挥手臂竟同时将仁王丸井二人扔出仗远,还未等幸村看清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又一闪身拦在幸村面前,高举了利爪向他刺来。幸村猛地向后转身背对着亮,放下不二后又将他推开。不二站稳了吃惊地看向幸村,幸村却朝他笑笑。
      利爪快速落下,幸村却并未感觉到痛楚,他正觉得不思议时便听不二叫了声特利。不二捂着嘴边咳血便指着幸村身后。幸村回过身见利爪竟是刺在了特利身上。
      亮抽出利爪,特利身子一软便倒在幸村怀里。幸村接住他道:“你这是做何?为何要救我?”
      特利用带血的手抓住幸村胸前的衣襟,他勉强笑道:“我没办法丢下你不管,精市。我可以这般叫你罢。”
      “别说话,我这就送你回房。”幸村抱起特利,回头看一眼不二,见不二似乎当真无碍便趁着仁王拖住亮的机会跑回房间。
      不二站在捂着伤口,能感觉到鲜血在往外流。他抬头望了天喃喃道,真是黑得一塌糊涂呐,连月亮都没有。
      为何他偏偏就不会痛。
      伊武与娓本带了大批官兵赶过来,他见到亮心中一惊,又四下望了望淳的身影。这时,淳才从房里步履不稳地走过来。
      丸井也重拾了剑与仁王站到一起。县令见到亮的样子立马吓软了腿,只能抱着廊柱让他身后的官兵全都去对付亮。
      娓本见不二浑身的血便朝他走去,不二笑着道:“怎连你也来了。”
      “你受伤了?伤得如何?我这就送你去特利那儿。”娓本一口气道完,便又对官兵们道:“无论如何,你能让他离开县衙!”
      官兵们齐道:“遵命!”
      不二放下捂着伤口的手,故作轻松道:“我无事,倒是特利也受了伤,幸村已抱了他回房。”
      “皇兄为何会留下你不管?罢了,我先替你止血,走罢。”
      “嗯。”
      还未走到两步,不二的身子便越走越往前倾斜,最后终于倒了下去。娓本掰过他的身子放到自己怀里,焦急唤了几声不二的名字。不二半睁开眼对着娓本扯起一个微笑,道了句看来是血流得多了便晕过去。
      娓本顾不了那么多抱起不二便朝离得最近的房间跑,一面跑一面叫县令快去找医士。
      县令道:“医士正在替特利先生包扎伤口。”
      “让他先过来!”
      “可,那是陛下吩咐的,卑职怕……”
      “行了,你让那医士给特利先生包扎完之后立刻赶来。”
      “是。”
      院中,亮还在与官兵纠缠。为了防止亮的利爪再刺伤人,仁王便让三名官兵去将县衙里最坚硬的东西拿来做盾牌。盾牌还未拿来,伊武便被亮一拳打在地上。一声闷响,伊武只觉得自己腹内的五脏都快震散开来,耳内嗡嗡作响。当他稍微清醒过来,却见了淳挡在他面前拿剑刺进了亮的胸前。
      伊武下意识想去捡自己的剑,却发现地上什么也没有,再仔细一看淳手里的剑,他便道:“你手里拿的是我的剑。”
      淳背对着他笑道:“用你的剑来杀死我与亮,不是正合适吗。这样,你妹妹,千草的仇也就报了。”
      伊武脸色一沉:“就算杀了你们二人,千草也活不过来。”
      “你还是这般善良啊,浅树。”淳又用力将剑往亮胸口里刺,只是剑弯了,亮的胸口也未流下一点血。淳继续道:“只不过,我能为你做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剑尖竟慢慢便直,刺入亮的身体,落了一片片青鳞却并未见血。亮身上也逐渐掉下青尘,恢复了他原本的样子。淳扔掉剑接住倒下来的亮顺势坐到地上。
      亮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这是怎么了,不过做了一场梦怎么竟是这般累?”
      淳将亮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是噩梦还是美梦?”
      “我梦见了你我二人第一次遇见伊武兄妹二人的时候,浅树像抱猫一般抱着还是婴孩的千草,伴老对我二人说,从今以后他们兄妹二人便是你们的兄妹了。”
      “这是美梦啊。”
      “是啊。”亮看向伊武对他道:“我要先走了,对不起。到头来,我竟还是只能对你说这句话。你会原谅我吗?”
      淳只觉得怀里的人越发的轻,一道青尘从他指缝间漏下。亮的脸变得模糊然后完全坍塌,一阵风吹来,便散了,只留下一件衣裳还在淳怀里。
      原来妖孽的下场竟是这样,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淳笑笑,拿着剑站起来面对着伊武:“亮走了,下一个便是我。当年千草死后,我们兄弟二人一直都怀着懊悔,若不是我们告诉她山崖边有紫色樱草,她也不会掉下去。她常说,紫色樱草很像你。”淳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拿出一只小荷包:“这只荷包里面装便是千草掉下山崖前交给我的樱草,我将它做成了干花。对不起,当年是我们害死了她。”
      “为何你们要接这些花却不抓紧她的手。”
      “是千草让我们先替她拿好樱草,我们刚准备拉她上来时她落脚的地方竟塌了。”淳将荷包放进伊武手里有又了几步:“我也该去陪亮了。”刚说完他便将剑放在颈间。
      伊武上前一把夺下淳手里的剑:“你不能死。”
      淳一愣,然后笑笑:“这便是你对我兄弟二人的惩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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