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潮归》青城妹子

4、第 4 章

　　向导两只长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提着石灯反复确认着罗盘和风水盘的指针方向，手心脚心都是冷汗。“怎么样？”宋渊急道。

　　向导花白的头越摇越快：“不对不对，情况不对，前几次下来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样。十二矿洞从来没有发生过磁极偏转的情况，而且就是在十九矿洞，偏转幅度也没有这么大，你看这风水盘，一定有问题！”

　　说完隔着阿月，把风水盘递与宋渊。宋渊借着石灯，看到风水盘上的指针剧烈摇晃，就好像是有人在故意摇动似的，纤细脆弱的指针抖动范围越来越大，仿佛随时要崩裂。

　　“那现在怎么办？还没到十九矿洞。”

　　“什么怎么办？！”向导叫道，“不能再往前了，现在已经接近神怪了，再往前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搞不好你我都要没命的！我们快点出去！”

　　“不行！什么都没查到，现在出去算怎么回事？”

　　阿月听着宋渊和向导一人一句的说话，只觉胸口越来越沉闷，竟是压得有点呼吸困难。

　　向导神色惊恐：“我告诉你，这底下住着神怪，我们已经靠得太近了，再往前走，惹怒了神怪，大家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你不要命，我家里还有老婆子要照顾！”说着，就要推开宋渊往外走。

　　阿月弯腰向宋渊使了个眼色，宋渊立即长剑半截出鞘，横在向导脖颈，威胁道：“再说一声不，取你性命。”

　　向导见宋渊来真的，吓得浑身哆嗦，不敢不从，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每前进一步，罗盘上的指针就以倍速偏移，风水盘指数也愈加诡异。阿月胸闷得更加厉害，到十三矿洞，宋渊也感觉不舒服起来。

　　穿过十三矿洞，罗盘的北针立即跳向东北，向导惊恐叫道：“不走了，就是杀了老子也不走了！”宋渊斥道：“没用的东西！”堵在矿洞，推搡着不让他出去。两人争执之间，向导突然自腰里抽出一把匕首，指着宋渊脖子叫道：“你不让老子走，大家就一起死在这里！”

　　阿月见向导豁出去了，拽着宋渊气喘道：“让他走吧，别难为他了。”

　　宋渊不好违拗，搂着阿月转过身来，后背贴着洞壁，硬让出一条道来。向导见状，从两人和洞壁的狭小空间里侧身挤了出去，宋渊趁他不便，劈手夺过他手上的石灯、罗盘和风水盘。

　　阿月声音微弱的对宋渊道：“你拿好罗盘，我们再往里走走。”

　　宋渊道：“好。”

　　搀着阿月一路往前，宋渊边走边读着罗盘上的读数：“北针南偏45度，风水盘邪祟指向北偏东20度。”

　　“北针南偏50度，风水盘邪祟指向北偏东3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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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阿月！”

　　宋渊忽然惊道，“磁场没有了，风水盘的指向也没有了！”颤抖着手将罗盘和风水盘指与阿月看，只见罗盘的指针果然虚浮地漂在上面，微微晃动，无论怎么摆放，都没有方向可指，风水盘亦如此。

　　宋渊开始有点害怕了：“怕是前面真的有邪祟或者别的古怪，咱们还是先出去吧，等做好准备再下来……”

　　“继续。”阿月打断了他。

　　宋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月声音微弱的道：“在金水镇我们已经犯下大错，右护法早已心存芥蒂，难道这次还要不战而退，临阵退缩，让他看小吗？”

　　宋渊一听，心觉愧疚，金水镇偷袭一事本就是他自作主张，却连累了阿月受罚。他心里本来就对此事过意不去，奈何他心性太高，怎么也不肯低下头来主动认错。此时听阿月这么说，心里更加惭愧，于是道：“好，我倒要看看前面还有什么精灵神怪是我宋渊收拾不了的！”

　　扶着阿月继续向前，每多迈一步都觉身体的负荷加深了一点。大致又行进了一个多时辰，突然黢黑狭窄的甬道前面出现了一丝光亮，再往前走，光亮大作。

　　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般欣喜，宋渊和阿月抖起精神，加快了行进速度。行走了数百米，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光线充足的圆形回声洞出现。宋渊大喜，忙搀着阿月出了甬道，来到回声洞里。

　　回声洞中等大小，两侧的洞壁由下至上向内倾斜，上方没有封口，露出一个脸盆似的蓝天，白云依依，仿佛一面天窗。宋渊抬头看了眼天色，喜道：“想不到这矿山之中，却也别有洞天，竟有通向外界的地方。行了一路伸手不见五指，竟然会在这里见着天光。”

　　说着瞧了阿月一眼，忽然惊道：“阿月，你怎么受伤了？”

　　阿月尚不自知，疑惑地看向宋渊，忽然也道：“你怎么也受伤了。”

　　“哪里？”

　　“嘴角。”

　　“你也是。”

　　两人看着对方，同时摸向了自己的唇角，发现手上均留有血迹。阿月见宋渊唇角溢出一缕血液，想着自己也是，心提了一提，猜道：“有可能是刚才在矿洞里，脏器受损了。”

　　她道：“出血不多，应该没有大碍。我们再四处看看。”

　　宋渊受惊地点了点头。两人来到天窗下面，站在光亮投射之处，仰头朝天窗望了望。阿月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番，说道：“宋渊，你有没有发现身上的内力好像正在慢慢变弱。”

　　宋渊翻转右手，微微运气，果然发现身上的内力渐渐有点使不上来，好像手无缚鸡之力，怪道：“好像是，难道这里是……”

　　阿月道：“姑且试一试吧。”从怀里取出一块浑身皲裂、并不光滑的棕色石头，托在手心，闭着眼小声念了几句咒语。而后睁开眼睛，静静观察着眼前的反应。

　　然后，眼前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宋渊疑道：“会不会不是这里？”

　　阿月微微摇头：“仙龟石是有灵性的石头，不会骗人。现在几时了，再等等，等太阳一会儿从头顶偏下来。”

　　宋渊点了点头，仰头盯着天窗的日光，慢慢倾斜。过了半柱香时间，说道：“来了，太阳光已经斜到洞壁上了，应该不出片刻就会照射下来。”

　　阿月也仰头看了眼天窗的日光，走至天窗的正中央位置，说道：“你退后，做好准备。”

　　宋渊欲要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扯下一大块布条，折了几下，叠出很厚的一个布垫，交与阿月道：“垫在手心，待会儿小心一点。”

　　话音刚落，灼热明亮的太阳光已经照射下来，阿月顿觉身上暖暖的，方才在甬道里染的寒气驱散了不少。待太阳光照至头顶，她手心垫上布条，将仙龟石举至头顶，仙龟石立即如铁石一般，集聚起太阳光的热度，变得灼热烫手。

　　即便垫了较厚的布垫，阿月依然感觉手心由发热渐渐发烫，甚至微疼。她轻轻咬唇，看着仙龟石由棕色渐渐颜色变深，化为褐色，最后变得黑亮。原先皲裂的外形也在汲取太阳光之后，像是喝饱了日月精华，缝隙慢慢变小，直至形成光滑浑圆的黑亮表面。

　　取得足够的日光后，仙龟石周围隐隐散发出腾腾仙雾，慢慢升起，飘向前方，形成类似一个剑冢的形状。剑冢越来越清晰，宋渊禁不住微微紧张，只见雾气越来越大，云雾缭绕之中，剑冢上方一把纯黑厚重，极具质感的古剑缓缓生成。

　　“是湛卢剑！”宋渊惊叫出声。“果然在这里！”

　　湛卢剑稳稳当当地停在剑冢上方，阿月心有慰藉的垂下手来，收起了仙龟石。她像欣赏一件美物一般，仔细打量着这把旷世古剑，细细说道：“史料记载，它出自春秋铸剑名匠欧冶子之手，最早发现之地是在湛卢山，所以才会有此之名。”

　　“仙龟石在吸收足够的太阳光后，可以让隐匿在此的湛卢剑幻出剑形，让我们肉眼看到。”阿月目不转睛地盯着湛卢剑，眸里仿佛注入春水。

　　宋渊微微点头，说道：“古传这是把集聚日月精华的神剑，想来也是因为它的力量过于强大，才让我们在矿洞里越靠近这里越感到身体不适。也是因为它的存在，才使得我们内力全失。待会儿离开这里，只要将神剑交还金陵阁，与剑身分离，我们的内力就会慢慢恢复。”

　　阿月轻轻点头，走上台阶，向剑冢靠近。宋渊忙道：“阿月小心一点。”

　　阿月伸出手来，去触碰纯黑的剑身，这时剑身似是感知到了冒犯，突然剑身剧烈摇动，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内而外冲出，将阿月整个人撞离剑冢。宋渊忙上前救援，阿月冲出的力道之大，直将他整个人也带出老远。甫一坐定，阿月就一大口血喷了出来，下巴、脖子、胸口上全是泼出来的血。整个人虚脱无力，瘫在宋渊身上，再也站不起来。

　　宋渊抱着阿月，心急如焚，看着湛卢剑仍在剧烈摇晃，制造得整个回声洞地动山摇，两侧石壁接连往下掉落石块，连洞口的天窗都在不断塌陷。他忙扶起阿月，说道：“阿月这里没法待了，我带你出去，你且忍一忍。”说着弯腰将阿月驼在背上，朝来时的矿洞赶去。

　　结果还没到洞口，头顶一块大石坍塌下来，堵住了洞口。宋渊想用力挪开大石，却又接连有石块掉落，瞬间便将洞口堵死。阿月此时在他肩上已经奄奄一息，他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剑冢上方的湛卢剑剑身光华大盛，剑柄晃动越加强烈，突然一声刺响，剑柄猛地脱离剑鞘，直冲而起。沿路劈开不断坍塌坠落的石块，径直冲出天窗，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