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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阿月赶至扬州水榭时,已经是第二天夜里。漫天星夜,不见半分月色。她甫一下马,扶兰已经下山来迎接。阿月把马鞭递与扶兰,脱下外面的披风道:“右护法休息了吧?”

      扶兰接过披风,小声道:“没有。右护法还在等你。”说完,又神色不安,“阁女,右护法已经知道昨天金水镇的事了。”

      阿月淡淡的道:“正常,怕是整个江湖都传遍了。”

      她径直上山,扶兰紧随其后。爬到阁峰一半,来到眺月亭,穿过长廊,下了台阶,踏上水榭台,一位身穿玄衣斗篷的男子已经候在那里。阿月忙上前拜倒,“惊动右护法下榻,阿月失礼。”

      玄衣男子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身玄色似与浓黑的夜色融为一体。他身穿黑衣,又高大威猛,站在水榭台有限的空间里,显得压抑而严肃。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阿月心里惴惴不安,深吸口气,又道:“阿月请罪。”

      玄衣人依然背对着她,冷冷道:“筑剑阁百年的清誉,都被你毁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说完,一道黑鞭自衣下挥出,重重摔在阿月身上。阿月身子一颤,肩上、手臂上立马有皮开肉绽的灼烧感。

      她咬牙忍痛道:“是属下办事不力,阿月愿请死罪。”

      “死罪?岂不是便宜了你?”玄衣男子说完,又一道鞭子抽在阿月身上,薄薄的外纱下,又细又嫩的手臂立时有鲜红的血棱出现。几鞭下去,阿月洁净的外衣上就晕满了斑斑血迹。

      扶兰抱着披风立在一旁,全程没敢说话。

      似是抽完鞭子泄了一时之愤,玄衣人终于转过身来,摘下了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硬朗脸庞。此人便是金陵阁的右护法曜灵,与左护法练惊鸿一起,效忠于金陵阁的少阁主洛寒。

      阿月余光瞥见他转过身,头埋得更低了。

      曜灵见阿月整个人蜷缩在冰凉的地上,仿佛一只受伤的兔子。似是有所不忍,目光微微放浅,沉声道:“回去换了衣服,明早卯时来训诫堂见我。”

      扶兰一听,忙上去扶起阿月摇摇欲坠的身子,感激道:“多谢右护法!”

      回到房间,扶兰替她换洗沾有污血的外衣。因为鞭伤比较深,外衣已经和伤口黏在了一起,血肉模糊。阿月全程都没有喊疼,忍着痛让扶兰帮她换下了外面的纱衣。待伤口擦净后,她坐在铜镜前,让扶兰帮她一点一点的上药。

      阿月看着镜子里扶兰认真上药的模样,良久,忽然道:“扶兰姐,你来阁里多少年了。”

      扶兰手上的动作一慢,笑道:“阁女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就是随口问问。”

      扶兰笑道:“阁女这么一问,倒是也让我有点恍惚了。到下个月月底,应该就已经整整十年了。”

      “十年……”阿月低低重复着她的话,口中喃喃,“这十年来,我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嗯?”扶兰从镜子里看她。

      “我……是说容貌,好像和刚来这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扶兰帮她擦着药,笑道:“是啊,阁女天生丽质,皮相、骨相都是极好的,短短十年算什么,就是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三十年,阁女肯定还是像现在这般风华靓丽。”

      “唉。”她无奈地笑笑:“可我就不一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鬓边啊,就已经长出了几十根白头发,还不敢轻易拔,一拔这一边的头发可都秃了。”

      阿月恍若未闻,怔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旧一派童颜。十年了,她的容貌一点没变,仿佛还是十二年前被曜灵带回金陵阁时的模样,娇小年轻。她的父母是谁她不知道,十二年前的自己在哪儿也记不得了,仿佛一切的记忆都是从十二年前步入金陵阁才开启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字是什么,只知道从有记忆起,她就一直被唤作阿月,她的名字和身世仿佛一个谜团,和那个叫作曜灵的神秘男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是他给了她存在的真实,也是他给了她在金陵阁拥有的一切权力。

      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是否在这个世间真实的存在。否则,一个每天面临刀剑风霜、阁内琐碎事务,又忙于江湖奔波的女子如何会在这十二年间,没有丝毫容貌的变化?就算不早生华发,那光滑平展的眼角怎么也该因思虑过重,爬上细细的皱纹吧?

      十二年的时光,足以让幼童长大,足以让豆蔻成长为妙龄。

      可她似乎永远停留在十一岁时的模样。

      她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她对自己的将来,也茫然无措。

      她怔怔出着神,忽然道:“扶兰姐,你听说过一个传说吗?”

      “什么传说?”

      “一百年前,天族和海族人大战,摧毁了九重天,导致南北磁场倒转,枯荣逆转。从那时候起,时间永远不会向前流逝,人的容颜也永远停留在九重天被摧毁的那一刻,不会老去……”

      “我的小阿月啊……”扶兰笑着打断了阿月,“古书上胡诌的,怎么能信呢?不说别的,就说咱们阁峰下张家卖菜的那小伙子,我当年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四五岁、只知道在山下玩泥巴的小男孩,现在不也长成了个壮小伙儿?前几天我下山买菜,他还跟我说笑呢。快别胡思乱想了,古书上的事儿听听就行,可别当真。”

      “是么……”阿月心底微微一宽,可又很快沉重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曜灵、惊鸿和洛少阁主他们的容貌也从未改变,还是她十二年前遇见他们时的模样?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们每次下山外出都要白纱覆面,好像在刻意对外隐瞒着自己的容貌……

      这金陵阁就仿佛是身处江湖的一处世外桃源,处处透着不同。

      她百思不解。

      第二天一早,她简单梳洗过后便赶往了训诫堂。进了门,在堂中站定,曜灵不经意瞥见了她脖子上的鞭痕红肿,不动声色道:“挨了这顿打,就记住,以后不要犯类似的错误。”

      阿月忙道:“多谢右护法教诲,阿月深感于心。”

      她道:“阿月自身倒不打紧,只是担心这件事传扬开来,会对筑剑阁不利。江湖上对筑剑阁怀有敌意的门派很多,竞争对手也多,我担心他们会借此兴风作浪,做出些对筑剑阁不利的举动。”

      曜灵道:“这一点你不用操心。筑剑阁乃名门正派,做事有规有矩,身正行直,自然不怕他们猜忌。再说,金水镇的事我已经打点过了,尽量封锁了消息,相信这件事不会传扬得太远。”

      阿月听闻,心里微微一宽,但又很快产生更多的歉疚与自责,暗叹右护法办事总是滴水不漏,让人无可指摘,还能将事情想得周到,不由更觉自己做事鲁莽,没有分寸。曜灵见她怔在那里,喝了口茶,便道:“那小子什么来头,查过没有?”

      阿月忙道:“他自称是一名珠宝商人,没有师承。事后我也让属下去查过他的底细,没有查到来历和身份,可能只是一介无门无派的江湖浪荡子,不足为虑。”

      “那就好。”曜灵叹了声气,“说到这儿我想起了一事,前几天探子来报,说是白柳镇的铜山金矿最近有异动发生,他们向熟悉当地矿山结构的人打听了一下,发现是铜山金矿的磁场有所偏移,地下水的流向也发生了改变,怕是有不寻常的物什出现。”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你懂我的意思吧。”

      阿月道:“属下明白。属下即日就出发,前去一探究竟,希望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不用即日,今天就去,去晚了怕被别人捷足先登。”曜灵说完,又道,“不用带太多人马,以免打草惊蛇。”

      “是。”阿月拱手。

      从训诫堂退出来,选好马匹,晌午过后,阿月便带着宋渊一行下了阁峰,朝白柳镇赶去。

      白柳镇的铜山金矿是镇上最大的一处金矿,三五座矿山连在一起,连绵起伏。工地挖矿的工人成百上千,举着铁锹,凿山之声不绝于耳。阿月到达矿山的时候,现场已经被专人看管起来。她不想引人注意,便摘掉了面纱,和宋渊一起化作普通农夫农妇装扮。

      矿山出现异动是机密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有些当地的矿工便以此为契机,将消息悄悄泄露给对矿山结构感兴趣,或者喜欢探险、探幽的人士,以获得重金酬劳。如此一来,来此探测的人悄然增多,铜山金矿便诞生了一系列的金钱交易,比如进矿山的交易,下矿洞的交易,找向导的交易。

      阿月和宋渊也免不了这些俗气买卖。

      为了方便行动,宋渊不得不找了个当地经常下矿、经验丰富的向导。向导已经年逾古稀,头发花白,见了阿月,眯眼笑道:“最近找我下矿的人多之又多,可女子下矿的,你还是头一个。”

      矿洞原则上不让女子进入,宋渊便塞给向导一锭银子,打发了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向导托着罗盘和风水盘,另一只手提了石灯,慢悠悠的来到矿洞洞口。阿月和宋渊紧随其后。向导站在洞口,曲指在洞壁上轻轻扣了两声,喊道:“进去叨扰一会儿,对不住了。”

      阿月和宋渊对视一眼,向导回过头来,温和笑道:“进之前要跟洞怪打声招呼,免得它怪咱们礼数不周,冒犯了住处,给咱不好过。”

      “去别人的地盘,还是得注意一点。”向导捋着花白胡须笑。

      敲完石壁,停顿了一会儿,向导拎着石灯朝里照了一下。只见矿洞的前方黢黑狭窄,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两侧均是嶙峋石壁,有的地方光滑,有的崎岖。

      石灯微弱的光亮在洞口停留了一会儿,向导笑道:“可以了,洞怪同意我们进去了。”说完,躬下驼背的身子,钻进了矿洞。阿月宋渊对视一眼,也弯下腰跟了进去。阿月走在向导后面,宋渊殿后,以防不测。

      只见矿洞内光线晦暗,洞壁潮湿。沿途的甬道狭窄非常,仅容一人通过。阿月扶着洞壁行走,摸到洞壁上渗满了水珠。

      向导在前面,边走边介绍道:“刚开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后来矿洞越挖越深,甬道也越来越长,前几天一个工人下矿劳作,突然发现罗盘的磁场偏离了很多,风水盘的指针也一直漂移不定,像是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心里害怕,就再没往里走,赶紧退了出来。”

      “他从矿洞出来后,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其他同伴。有人不信,便也进了矿洞,到达洞里的同一个位置,同样发现罗盘的磁极发生了较大偏离,风水盘的指针也动荡不宁,他便再没敢往进走。”

      “这两个人从矿洞出来都是一样的说法,大家伙儿不信也不行了。谁都不知道矿山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当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探测地下水的工人跑来告诉大家说,矿山下的地下水也发生了流向的变化,和以前的走向偏差很大,并且水量也多了很多。”

      向导细细讲着,阿月和宋渊默默听着,一路行来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在行进中,不断观察着身前身后的情况,以防不测。

      “这是第十二个矿洞,再往前走就是第十三个矿洞了。”向导说着,石灯摇荡向前。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越觉空气稀薄,矿山沼气加重。阿月微微感到胸闷,轻轻咳了一声,宋渊忙道:“没事吧?”

      阿月正要说话,忽听前面向导惊道:“不好了,磁场的方向变了,风水盘的指针也偏了!”

      阿月和宋渊同时一惊,宋渊叫道:“什么情况?不是到第十九个矿洞才会有反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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