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将计就计月蔽鸦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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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尘土飞扬，炎热里带着闷意，入目的漫天黄沙里，一处低坡里出现了团灰白的椭圆，马上的人立刻笑裂了嘴，朝着身后随从的几个同样沧桑的年轻面孔道：“大家伙儿快跟上！前面就是柳将军的营地了！”
即便距离依旧不近，但这几人终于看着是生龙活虎了些，似乎马儿都跑得更得劲儿了。
鹰落崖被一举拿下，柳挚盛总有点心悸，这一路西进到此，实在像是被精心安排的剧本。的确，那一战激烈无比，死伤过半，但这还是低于开战前他所预估的，蛮夷之地，鹰落崖易守难攻，他当时甚至做好了以命换之的准备……
“报！”
还没等他想明白，帐篷外就开始闹哄哄的，不一会儿有人匆匆而来，柳挚盛朝底下单膝跪地的士卒看去，原来是第三分营的，他皱眉问：“何事？”
“禀将军，七日前派出的引诱兵……回来了！”
底下的小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柳挚盛眉头皱的更紧，沉默一会儿才笑了笑。
“吩咐下去，军中大夫好好为他们查看，今晚喝酒吃肉犒赏一番。”
“是！”
看着人退下，他垂眸思索一阵，才唤了声：“革斤。”
“将军可有疑惑？”人未瞧见，声音倒是先行传来，柳挚盛早习惯了他这样，便道：“鹰落崖一战有异，问问你的想法。”
“哦？我以为将军没有看出来。”
黑色的影子立在满身盔甲的人侧面，微微屈身给他倒了碗酒。
“你知道？”
柳挚盛微眯起眼睛看他，那团黑色影子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稚嫩的脸上带着轻狂的笑意，任人打量也不见心虚。在某人动怒的前一秒，他淡定开口：“将军觉得奇怪很正常，当时我们都沉浸在夺回鹰落崖的喜悦中，回想起来确实大有不对。先不说我们各自的损伤皆是过半，就单论这几天来的畅通无阻，都在提醒人小心。”
“那我们何解？”
年轻人笑了，微微上挑的眼尾似乎泛着点红，声音也带着蛊惑：“将军不是已经有些想法了么……”
常人面前威严无比的人，此时露出忧思，叹口气：“就是太过冒险。”
“至少，将军可以暂时潜入，能打听到长……打听到那些消息也说不定……”
“那个是真的吗……”
“将军觉得呢？”
“革斤，我只能相信你了。”
闻言，青年抬眸，勾唇：“那我自然……不负所托。”
这军中唯一的大夫——何青，本准备中午歇息一会儿，毕竟刚刚处理了一堆人的伤口包扎，感觉精力不济，却突然又被拉起来去看病人。
“不是……你们这两天又没行动怎么还有人受伤？闲得发慌了出去打鸟被啄了？”
拉着他的士兵一脸高兴，也没有理会他这哀怨的眼神，兀自兴奋着说：“任新他们几个回来了，就是有些虚，您快给瞧瞧去！”
“有些虚吃点喝点补……”他突然顿住，翻身而起，“你说谁？！”
“任新啊！他们哥几个！”
士兵连忙拖着他出去，何青一脸生无可恋，在看到帐篷里那几个嘴唇泛白的人时，眉头皱了皱。
“得得得，你们去备些温水来喂他们，我先瞧瞧行了吧？！”
“欸！这就去！”
手指搭上那黝黑且腕骨分明的手腕，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脉动让他心下一凉，连杂乱的雪白胡须都沉稳了下来，仿佛像具尸体的是他一般。
良久，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在喂水的几双眼睛注视下打着“哈哈”，道：“没什么大事儿！他们也就是饿了渴了被晒晕了，喂点水等他们醒了吃点饭，养几天就回来了。”
“得嘞！那您先回去休息吧！”
“嗯……”何青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出了帐篷就往中间那顶走去，半路往回走了走，犹豫着转了几次身，最终还是掀开了那帘子。
出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过，众人看他打招呼也懒得应，以为又和自家将军闹矛盾了，倒不稀奇，所以由着老人闷闷不乐地走开，只互相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柳挚盛，你就合该淹死呛死在那泥潭子里！还不死心呢？！都踏马的因果报应，老子不想管你了！爱怎么死怎么死去！”
何青一路骂骂咧咧，帐篷里坐着的人叹口气，听着那人一路的嚷嚷，垂眸静默，只兀自摩挲着一块缺一半的墨玉，因果报应吗？说得真对。
这里的天气到了晚上就容易受凉，空地上的篝火冉冉，映着一张张装满喜悦的脸，每一碗酒里都盛着对明天的希望，每一声笑里都是将归家的激情。一直到圆月高挂，众人或醉醺醺地拦人喝酒，或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少有人能依旧面不改色。柳挚盛虽红着脸，那双眼睛却亮得分明，朝远处那最高的坡望去，他轻声道：“鹰落崖那边……安排好了吗？”
“当然。”
“唉……”
忽然寂静了的夜里，这回答的声音也轻飘飘的，似是鬼魅，听罢，那似乎醉了的人又灌了口酒，摇摇头苦笑一下，也睡去了。
“放心吧将军……等你醒了……就到了一切该了结的时候了。”
嘹亮的鹰啼在此刻响起，云层掩了一半的月亮，一闪一闪的寒光像是天上的星星，此刻密密麻麻，晃得不仅是眼睛，也是人心。
近百里之外，一队接着一队装备齐全“的军队往升起黑烟的方向赶去，一时间里，关口处灯火阑珊，别说路人，除了叫唤的乌鸦，连个大一点的活物都没有，噪杂中一片沉寂。
偶尔的风沙袭过，都诉说着凄凉。
“都尉大人，我们何时行动？”
不同于外面的四下无人，都尉府里各个暗道口都藏着人，将身体隐于暗处。正堂上坐着一身官袍的魁梧男子，满脸胡茬不修边幅，但衣服却穿得一丝不苟，坐得也极为端正，一手拿着绕着蛟龙的长枪，不怒自威。
“等着。”他声音压的低，带着些沙哑。一旁的谋士先生默然，大人果然还是不喜欢用自己声音说话啊……唉……
“百姓们……”
“都已安排妥当，他们定会按吩咐办事。”还没等他问，谋士便意会，尽量减少自家大人说话的机会，“鄂多瓦心眼子多，这次玩的心理战把我们将了，柳将军恐怕是想给他强摁回去，只是这次行动多少有些仓促了，而且没有向上边的人请示，大人您……”
他抬手，淡淡道：“凌霖为将军所救，此命而已，无妨。”
深知劝不动，男子也不语了，静静地注视着远处寂静黑沉的天空，乌云蔽月，风沙漫天，乌鸦齐声叫唤，晦气得跟当年一样啊……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将计就计月蔽鸦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