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楼兰忘川

5、第五章 千年孤寂

　　“……没有！印象中我并不认识这么老的一个人！”洛寒道，随即叹了口气，“唉，可能真是我死太久了，以致已经不认识变得如此老态的故人了！”

　　“会不会是你哥哥呢？”

　　“绝对不会！身形根本不一样，我哥哥身材颀长匀称，纵有老态也不至于那般瘦削单薄，更何况，他也没我哥哥身上那种落落出尘的气质。”

　　“你可真会夸你哥哥！”

　　“我这可不是在夸他，他本人可比我说的要好看多了！这些俗套的溢美之词，怎及他万分之一的绝好姿容！”

　　“哎哎咳，我信你哥哥是个绝世美男子好不好，咱们能继续你后面的故事吗？”

　　“嗯，那继续吧！后来，我就一直等着那白发老头再来看我，顺便想办法问问他我死后外面发生的一切。可是，一连七天过去他都没再来，我在墓里也憋得慌，正想办法要怎么出去呢，结果就碰到了那三个盗墓贼，如我之前所说——得亏他们破坏了墓门以及墓门上面的符咒，我才得以有机会从墓中出来。”

　　“……”

　　“他们打开我的墓门后，就开始在墓里乱翻，我看了很生气，但当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显形，所以只能用空气一样的魂体大喊着让他们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可他们怎么都听不见，我一着急就用手去推他们，却发现根本触碰不到……”

　　“怎么会碰不到？你刚才不是可以碰到我吗？”听到这里，秦羽忍不住打断洛寒，问道。

　　“所以说你是我的有缘人嘛！”洛寒笑了笑道，却并未再多做解释。

　　“啊？！哦……”秦羽万没料到，洛寒所说的“有缘人”竟是以“能被他触碰到”为标准，出了出神才道：“那你继续！”

　　“虽然我触碰不到他们，可不知道怎么的，我的灵力竟能穿透他们的身体打向墓外，结果石碑就被震掉了脑袋，他们听见动静出去一看吓得不敢再进来，就跑了。当时我也追了出去，然而跑到祭台边缘便不能再多走一步，所以只能用灵识去感知他们，顺便再用灵力摇动一下周围的草木吓唬吓唬他们。起先我只觉得有趣，就一路追着他们跑，直到跟他们来到离墓地不远的一处草庐门前，发现一个白发老者正匍匐在地，身后还背着一个装满了已经开始腐烂的果子的竹篓，看样子人已死去多时。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正是那个来我墓前跟我说话的白发老头，我万没料到他会去的这么突然，心里顿觉一股悲伤，便也没心思再去捉弄那些盗墓贼，只是使法让他们好好安葬了他，然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那你这下就没办法再找他问话了！”

　　“是啊！他死之后，除了盗墓贼外，再没有一个是像他一样专程来拜访我的人！慢慢的，我的墓周围就开始堆满了落叶，开始杂草丛生，开始变得破烂……直到很久以后，突然有一天我才反应过来……那个白发老头……是我的守陵人啊……他说他去找山果，实则那都是要给我的祭品啊……呵呵，我这是有多么地后知后觉，连他最后一面都……都没有去好好看上一眼……”

　　“你让他入土为安了，也算是尽心了，不要……太过自责！”

　　“嗯！转眼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我早不会像初觉时那么难过了！”

　　“诶，对了，刚才我怎么没在你的墓里看到陪葬品啊？难道全都被盗墓贼拿走了？”

　　“非也！那是我送给他们的！”

　　“啊，我没听错吧？刚才你不是还在说，你很生气他们碰你的东西吗？而且，天下哪有听说墓主会愿意把自己的陪葬品送给盗墓贼的？”闻言，秦羽简直惊掉了下巴，十分不解洛寒的迷惑行为。

　　“我灵识初醒之时，确实很厌恶这些盗墓贼，只要他们敢闯进我的墓来，我就会尝试着运用灵力制造一些可怕的动静来把他们吓走。一开始我也仅只是觉得好玩，毕竟自己变成了孤魂野鬼，平时一个鬼也挺无聊。直到百余年后，又有一波盗墓贼来访，我竟在吓他们的过程中忽然现了身，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当场就有一个人被吓疯了，其他人同样也吓得不轻，放下手里的陪葬品，就连拖带拽地架着那个人跑了。几天后，他们又带着一群道人来我的墓前为我做了场法事，还对我祭拜了一番，求我原谅他们的冒犯后才离开……那是自我死后墓前最热闹的一次，也是人最多的一次……可从那之后，又过了一百多年时光，期间竟再没人来过这里……那时，我每天不是孤独就是无聊，放出灵识去感知外面的事，听得最多的就是我这里闹鬼把人吓疯的事，后来竟添油加醋地越传越玄乎，说我这里的鬼会吃人，还说鬼的舌头有二尺长，卷到生人的脖子就能把人给勒死……我挺生气他们那么说我的，就不再让灵识去感知，只是乖乖地呆在墓里，让魂体吸收聚在墓室中的灵气，以加强对魂体行为的控制能力，我可不想再让自己把谁给吓疯了！”洛寒道。

　　“想开点吧！人就是这样，无论古今，话传三遍后谁知道它的原意还有多少！”秦羽道。

　　“说得没错！”洛寒表示同意。

　　“你继续说！”

　　“在那段日子里，我静下心来思考了自己的困局——就是跟你说的那几点我生前身后的疑惑，还有为何无法转世，然后也想到了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一是找人与我一同进入墓里的法阵，让我的魂体回到生前世界弄清楚一切；一是找人帮我把遗骨带出墓地范围安葬，好让我去投胎转世。但我更希望的是前一种，不然会心有不甘，我至少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

　　“于是，再之后，等我的墓又有盗墓贼光顾的时候，我就用灵力施展一些障眼法，故意将一部分陪葬品放入西耳室，其余的则全部遮住，目的就是为了让盗墓贼们进入耳室的阵眼，只要他们进去，我就可以在东耳室的阵眼用灵力启动阵法……对了，还有一处古怪，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是魂体的缘故，我只能进入东耳室的阵眼。”

　　“看来你是一次都没成功过了！”秦羽道。

　　“呵呵！”洛寒淡淡一笑，“盗墓贼进来后首先会光顾我的石棺，为了方便他们，后来我就直接打开棺盖露出里面仅有的一具白骨给他们看，他们一见没有陪葬品自然就会走开继续去找。许是我的墓室结构太过一目了然，他们无需费什么功夫就能很快发现西耳室里的陪葬品，然后便又会很快地抱着陪葬品就跑，无一例外，根本不给我开启法阵的时间……并且我在试过多次后还发现，我在使用灵力开启法阵时，尽管他们已在法阵中，但他们似乎对灵力没有丝毫感应，大概是因为他们心中不曾想过要帮我的缘故吧！于是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趁他们还没出墓之前，用障眼法将我的遗骨变成价值连城的陪葬品放在墓门那里，只要他们能将我带出去走下祭台，无论他们把我安置在哪，我都可以去转世，可是从未有人能带走我，尽管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尝试过要将我捡起，可最终都是徒劳，我对于他们来说，似有千钧之重，直到现在我也想不通为什么！”

　　“那我刚才……”秦羽想起刚才摸骨、抬骨的事。

　　“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有缘人！”洛寒道，“我知道你对‘有缘人’之说有疑惑，不过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嗯！”秦羽点点头。

　　“在经历一次次的失败后，虽然我明知道盗墓贼是帮不上我什么忙了，可我还是拼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一试再试，直到墓里的最后一件陪葬品被带出去，之后就再没有盗墓贼肯来这里了！我一个鬼在空荡荡的墓室里等了很久很久，光是偶尔用灵识去感知外界之事也还是觉得空虚，最后实在是感觉太过寂寞了，就用一半的灵力化出一只白松鼠来陪自己，这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我们一鬼一鼠就在墓室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期间我再未用灵识去感知外界事物，等到白松鼠习惯自己的身体后，它就更喜欢往墓室外跑，时间一长，它的胆子就越来越大，跑的地方也越来越远。突然有一天，它竟引了一个没有脸的大活人到我的墓前……”

　　“没有脸？”

　　“嗯！没有脸！当时可把我吓了一大跳，呵呵……”

　　“鬼也会怕活人！！”秦羽略略吃惊道。

　　“他那样子真是……一言难尽，整张脸都模模糊糊的，只有肤色没有五官，我发誓那是我生前死后都未曾见过的长相！”

　　“那还真是长得奇怪，不过……没鼻子没嘴，他拿什么呼吸吃饭啊？”

　　“这你倒不必急着好奇，听我继续往下说！”

　　“嗯嗯！你说！”

　　“我先是不解白松鼠给我引这么个人来是什么意思，可很快就明白了，它是想让那人帮我，只是……唉……”

　　“怎么了？”

　　“看那人的打扮，应该仅只是个普通的山里农户，许是听说过我这里闹鬼的事，待他发现自己正身处这片墓地时，登时就吓得昏死过去……无奈，我只得用灵力将他唤醒，再化出一团冥火为他引路送他离开……”

　　“好不容易来个人，而且还是白松鼠帮忙带来的，你就那么轻易放他走了？”秦羽不解。

　　“当时他都已经快要吓破胆了，再不放他走，恐怕他就得被吓死，你以为他是那些盗墓贼吗？”洛寒道。

　　“哦，这倒也是，普通人一般哪有盗墓贼那胆量，何况他还听说过这里闹鬼的事，吓成那样倒算正常了，再说古人又那么迷信鬼神之事……”秦羽道。

　　“与其说是迷信，不如说是敬畏！与绝大多数的现代人不同，这是古人的精神桃源。”洛寒道。

　　“嗯对对对，是敬畏，用敬畏这个词更贴切！你接着说！”

　　“有了这么一次经历之后，我便也有所领悟，既然盗墓贼不肯来，那我就主动让白松鼠去引那些在我墓地周围的人过来。当时我想着，只要把人引来，好歹能碰到一个可以帮我的吧，可结果却总是那么不尽如我意……没过多久，白松鼠又给我引来的第二个人，又是一个没脸的，简直和第一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