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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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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幽绽不知道,她去英才实验小学调查申一鸣的事不到两个小时就传达到了申一泽那里。
望着办公桌上那一份附带着照片的资料报告,申一泽斜倚在宽大的办公椅上,双手交叉,迟迟没有说话。
这些资料是时竣拿过来的,作为他的特助,时竣不仅仅是申一泽工作上的最佳助手,同时在某些私事上,他也一贯尽职尽责,不敢有丝毫懈怠。
当然,这些“私事”一般都跟申一泽的弟弟申一鸣有关。
“这是英才小学那边的班主任发过来的,”见自己的老板没有反应,时竣微微挺直了身子,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说今天安老师去找她了,还问了关于申一鸣少爷的很多问题,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在你的允许范围之内,所以特意通知申先生您一声。”
内容是严主任提供的,资料自然是他整理的,他以前从没听说过有哪个申家请的家教做过这种事,所以他也不确定安老师的这种行为会不会惹怒申一泽,凭着他一贯谨慎的性格,他如实地汇报给了他的老板。
申一泽眼神幽深,默默地拿起桌面上的那份报告,那上面的内容将安朵朵在学校做的事讲述得十分详尽,但他只是草草扫了几眼,并没有太认真地看下去。
始终等不到申一泽的回应,时竣内心忽然有些打鼓。他摸不清此刻他的老板究竟是生气还是平心静气,只能半试探地开口:“需不需要我去提醒安老师一下,她做的似乎有些……”太过了。
虽然申一泽平时忙于自己的工作,但无可否认的,他对自己的弟弟也是非常关注和在意的。即便不能做到像父母那样对他无死角的照顾,但是申一泽还是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呵护他的弟弟申一鸣,不肯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也许也正是他的这种弥补式的态度,才养成了申一鸣那样的性格吧!
“别多事。”就在时竣还在暗暗思忖的时候,申一泽忽然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话:“她是一鸣的家教,如果她做的都是为了一鸣好,你掺和什么?”这句话不知道是在为安朵朵开脱还是在斥责他做错了,时竣一时有些愣住了。
抬头觑了眼还愣在他办公桌旁的特助,申一泽唇角微微一撇,“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你可以走了。”他说。
时竣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点了下头,然后下意识地拿起那份报告就要转身离开,但是申一泽却拦住了他,示意他不用带走这份关于安朵朵的报告。
直到走出申一泽办公室的大门,时竣感觉自己还是有些懵。他发现他开始越来越摸不清自己的老板到底在想什么了,自从那位安朵朵老师成为申一鸣的家教后,好像他印象中的那个申先生就不太像原来的那个他了。
看见自己的弟弟被人打屁股,他居然会一点也不生气?
听人汇报自己的弟弟被人当众揪耳朵,他甚至压根不当一回事?
而现在呢?那位家教都公然去申一鸣的学校调查他的日常行为了,这……这算不算是侵犯申一鸣的个人隐私?
也许很多人都会认为未成年的小孩子没什么隐私可言,但将心比心,如果这种事是发生在他时竣的孩子身上,他是绝对不能容忍和接受这种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行为的。
每个孩子,都是自己的父母家人的宝贝,凭什么要由一个外人来审视和判断他是一个优秀的还是不优秀的个体?谁给他们的权利?哪怕做这种判断的是孩子的老师,他也是绝对无法认同的。
孩子还小,他们还有无数种可能,谁能轻易下结论他们未来会成为什么或者不能成为什么?
时竣实在不明白申先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却有种直觉,这位安老师看来是不适合再留在申家了,也不太可能继续当申一鸣的家教。
过去申一泽为了申一鸣聘请了很多的家教,有的人甚至都待不了几天就仓皇辞职,估计现在的这位也逃不掉同样的结局。
※
今天申一泽特意提早下班了,走得比任何一天都早。
公司里的不少人以为他要出去谈事情,公司司机也相当自觉地准备开车送他,不过却被他拒绝了。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他说,然后在司机一脸的错愕下大步走向了地下停车场,行动利落地开着他的黑色豪车就扬长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赶了巧,今天申家的所有人,包括黎幽绽在内,都在正常的下班时间内回了申家。
申一泽停好自己的车子走进别墅大厅的那一刻,他正好听见了他的弟弟和那位安老师的对话……或者该说是“吵架”。
“你凭什么跑到我们学校来打听我的事?”那是申一鸣愤怒得近乎怒吼的声音,显然他也知道了安朵朵今天都干了些什么,而且还对此狂怒不止。“你在我家当我的家教就够了,凭什么还多事地跑到我的学校里去?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以为你是谁,可以管我那么多?”
安朵朵似乎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反应倒是相当淡定。“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对症下药’啊!哦,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样我就可以因材施教……”
“混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还对症下药?”她以为他就是个有病的学生是不是?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济人的圣人了?
申一鸣越想越生气,控制不住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书包就要朝黎幽绽身上砸过去。
申一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就开门走了进去,也及时制止了他弟弟的暴力行为。
“一鸣,你在干什么?把书包放下!”他沉着脸命令道。
“哥哥……”申一鸣一看见他的出现,脸上立刻流露出一抹委屈和不甘,指着站在他对面的黎幽绽告状道:“这个女人今天跑到学校探听我的事,还说我无可救药!”他强行扭曲了黎幽绽的话,恨不得把她描述成一个居心叵测的巫婆一样的女人。
黎幽绽也没料到申一泽会这么早回来,看样子只怕他也听见了刚才他俩的对话。她知道今天她的行为十分大胆,但对于申一鸣这样的学生,她却并不觉得后悔。
“申先生,我……”她张了张嘴,想为自己的举动解释些什么,不过申一泽似乎并不打算在这里跟她多费唇舌,只是吩咐佣人带着申一鸣回他自己的房间,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去了顶楼,那上面有他自己的专属书房。
黎幽绽在原地站了半晌,她抬头往楼梯上瞄了一眼,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就也跟着他的行踪去了他的书房。
她有种直觉,看来申一泽是知道了她今天做的所有事情,所以他才连问也没问一声她和申一鸣为什么吵架。想想这也并不奇怪,申一泽是有钱有势的大忙人,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照顾到他的弟弟,所以一定有人会帮着他“保护”申一鸣,而且这种保护可能到了“巨细靡遗”的地步。
她现在并不想也没那个工夫去置喙他对自己弟弟的这种照顾方式,她最紧迫的恐怕是解决她自己即将要面临的问题。
她站在申一泽的书房门外差不多有十几秒钟,直到她感觉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才缓缓地转开房门的把手,脚步轻轻地走了进去。
申一泽就坐在书房的长形沙发上,他双腿交叠,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脸上却毫无表情。
她走了进去,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出现,只是那双一贯幽深如潭的双眸像在审视一个犯人似地紧紧盯着她,她忽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他一直没有开口,书房里弥漫着一种空气都要凝滞的迫人氛围。她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才清清喉咙尝试着开口道:“我想,申先生你应该都知道了,我今天去了申一鸣的学校做了不少调查。”
她刻意停顿了下,以为他会问些什么,或者指责她什么,然而他就那样维持着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平板表情,直直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再次在心里为自己鼓了一把劲,继续说下去:“说实话,我对申一鸣这样的孩子有点束手无策,我感觉好像无论我用什么办法,他似乎永远都不想听也不想接受。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用对教学方法,还是我没有真正地走到他内心去,所以他才一直这么抗拒我。”
说完这番话,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拎出那条让她恶心了好久的老鼠尾巴,如果不是为了向他表明自己做法的合理性,她根本不会去碰触它,更不会将它拿到他的面前。
“这就是今天我在我的课本里发现的,”她强忍着那股恶心感,将那个东西托在自己的掌心给他看,“我想这条尾巴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我的课本里,一般人也不会干这种事,那么是谁干的我想你也能猜出来,对吧?”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原本直直地紧锁住她的目光移向了她手里的那条老鼠尾巴。虽然这在他看来是一个完全微不足道的恶作剧,但不可否认,做这种事的人真的很没品,而且实在上不了台面。
他不想承认这一点,更不想承认这是他弟弟做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认。
申一鸣总是可以发挥他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来对付任何一个他不喜欢的对象,就像过去的那好几个家庭教师那样。
说实话,有时候他也不明白他的弟弟究竟在想什么。
“那么你找到答案了吗?”他颇好奇地问她。对于这次的调查,其实他隐隐也希望她能找到一些线索。
她静静地与他对视,好半晌后她才浅浅一笑,那股笑容似乎含着某种戏谑,也或者是对她和他的叹息。
“大概……他是缺乏存在感吧。”在他炯炯的目光下,她终于给出了自己思考了很久才推断出来的结果。
越是缺少什么,越是会突显什么,这不仅仅是一种维持自己尊严和地位的方式,也许……也是一种强烈渴望获得关注的讯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