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千万别撩我》忆如往昔

14、第十四章

　　今天黎幽绽下课的时间比较早，她收拾了下东西决定去英才实验小学里看看。

　　朱浩雄的话意外地提醒了她，她似乎还不够了解申一鸣，或者该这么说，之前的她只是站在一个老师一个成年人的立场和角度去审视他，但她却没有从一个孩子的角度去了解这个她现在无比头疼的学生。

　　虽然每个青春期的孩子都有极大的可能调皮野蛮甚至不可理喻，但每个孩子看似不乖的行为背后，一般总有它的源头。

　　比如家庭不睦的学生，表现就很有可能乖张孤僻不合群；被家庭无比宠溺的学生，也很有可能性格自以为是唯我独尊……虽然这些例子不能说明全部，但黎幽绽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坏人”，每个坏人的成型，总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

　　她今天打算去申一鸣的学校好好看看，以便自己更好也更全面地了解他。

　　作为申一鸣的家庭教师，英才实验小学的门卫已经不止一次地见过她了，而且对她还颇有印象。所以在她道明来意的时候，门卫就很爽快地开了校门，在她往教学楼那边走的那一刻，门卫大叔还用一种隐隐带着敬佩的眼光看着她。

　　就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女老师，居然敢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揪那个申一鸣的耳朵，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反正他是不敢的，而且他在这个贵族学校工作了这么久了，几乎也没见过几个本校的老师敢这么做。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在这里读书的大多数孩子，基本都是非富即贵背景雄厚的后代，说他们是未来的天之娇子也并不为过。人们往往都是会权衡利弊的，有哪个人会冒着得罪权贵的风险而去严厉管教一个他们也不可能教育一辈子的学生？所以在这间英才实验小学，老师们的教学水平毫无疑问是一流的，但他们的“服务意识”也是一流的，宁可尽心尽力地讲好自己的课，也不愿意花太多心思去规范矫正一个学生的品性和日常行为。

　　这应该是他们的家长应该操心的事，怎么轮得上他们这些教书的老师呢？

　　黎幽绽好整以暇地漫步在英才实验小学的操场。茂密如盖的绿茵、干净宽敞的塑胶跑道、设施完备的各种健身器材……不得不说，这所学校的条件真的很好，远远超过了他们育才小学好几条街，难怪那么多老师想到这个学校里来教书，还有那些学生们。

　　现在还不到放学的时间，她发现除了在教学楼里上课的，也有一些在教室外上体育课或者实践课的师生们，她饶有兴致地静静观察着，想看看这里的教学又是一番怎样的境况。

　　那些穿着漂亮的体育运动服的学生们，个个都显得很放松，对老师的指导也颇能领会和听从，有的蹲在地面上按压着自己的大腿，有的抻长了胳膊做着伸展运动，似乎等一会儿他们就会有一场让人期待的运动竞赛。

　　听说这所学校除了重视学生的学习成绩，也十分看重学生们的其他特长和优势，他们的校门外就打着“培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英才”的标语。对于别的普通学校而言，德智体美劳共同发展似乎挺奢侈，一般能多培养教育出几个学习高分能考上重点中学的孩子们就算不错了，至于其他的？想Peach呢？

　　教育是需要钱的，越是好的教育越是需要巨大的经济投入，这一点在黎幽绽过去的那个现实世界都是通行的准则，这里也一样。

　　她用轻松的表情打量了一圈校外操场上的那些学生，然后又脚步一转，朝那栋外表简约大气的灰色教学楼缓缓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是来接申一鸣的，”黎幽绽并没有去申一鸣的那个班级教室，而是去了他的班级主任的办公室。“不知道他放学了吗？”她笑着问那个还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着教材和个人物品的女老师。

　　这位班主任年纪不大，但看着也不算年轻了，约莫三十来岁，气质颇为沉稳，而且一言一行里自带一种“为人师表”的光环。黎幽绽在头一次来接申一鸣放学的时候，就跟她打过交道了，她感觉这位老师似乎有些矜持，或者该说……对她这样的外校私教有点傲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来自育才小学的缘故？不过这不重要，她也不会跟这样不同学校的老师有什么交集，她对她的态度并不会影响到她。

　　“没有，他还在上课。”那位班主任闻声直觉地抬头朝她瞄了一眼，见是她进来，先是一怔，然后才语气淡淡地回答她：“今天你来得好像有些早。”

　　她扬唇笑了，丝毫不见外地在她面前站定，还将她的整个办公室都欣赏了一番，边看还边点头，赞叹她的办公环境整洁宽敞。这么大的办公室，只有几个老师在里面办公，不像他们育才小学，一堆老师挤在一个小办公室里。

　　班主任一言不发地听着，似乎并不太想搭理她。

　　在经过了一番特意铺垫的开场白之后，黎幽绽总算将话引入了正题。

　　“严主任，今天我这次来，其实不仅仅是来接申一鸣的。”她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位在座位上端坐不动的班主任，语气真挚，“坦白说我作为他的家教，跟他的相处一直不是那么融洽，我很想了解一下他。”

　　严主任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表情毫不掩饰地愣住了。一个家教老师，居然为了了解一个她所教的学生，特意跑到那个学生的学校来调查他？这是一个正常的家教会做出的事吗？

　　至少她想不出自己会做这种完全超出了自己个人职权的事情。

　　家教只要按照家长的要求教好他的学生就好了不是吗？至于相处好不好，这有什么关系？教不教是老师的事，至于听不听那就是学生自己的问题了。

　　见她敛眉不说话，黎幽绽又叹了一口气，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这样聊她会轻松点。

　　“我也不是想对申一鸣做什么，我只是……”她在脑海中稍微想了下措辞，才缓缓道：“想知道他在学校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跟他在校外和家里有什么不同。”

　　“申一鸣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这一点无庸置疑，”严主任回答得一板一眼，几乎不带一点多余的情绪，“他的成绩在我们学校还算不错，至少能排在中游。”

　　“我不是想知道这个，”她微抬了下音量道：“我想知道的是，他一般都跟什么样的学生来往？他会欺负班上或者别班的学生吗？他在学校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严主任严肃地睇着她，没等她说完就截断了她的话，“你是想问，他在学校的品行怎么样？安老师，我知道你是他的家教，但你不觉得，你问的这些已经超出了你的权责范围吗？”

　　黎幽绽早就知道这一趟不会那么顺利，所以对于她的这段话并没有太在意，她神态自若地笑了笑。“是的，我只是申一鸣的家教，但同时我也是一名学校的教师，当我班上的同学受到不该有的霸凌的时候，难道我能就这样不闻不问吗？严主任，请你将心比心地想一下，你希望我们这个社会的每个学生，都遭到校园霸凌或者被别人霸凌吗？我们身为教师，是学生最直接的教育者和引导人，难道在有可能寻找到解决学生困扰的时候，我们却都选择眼不见为净而明哲保身吗？你觉得这对一名教师而言，内心真的无愧吗？”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话。

　　虽然这是她为自己的这次调查行为找的理由，但不可否认，她内心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好的教育者和一个坏的教育者，对于一个学生的影响真的是天壤之别。更有甚者，还会影响他们的一生。

　　这次严主任的表情微微有点动容了，她沉吟了下，才缓缓道：“申一鸣的确是有点桀骜不驯，不过有一点我很确定，他虽然欺负过一些学生，但那些学生绝不包括那些成绩差的、家庭不幸的或者在某些方面有缺陷的，他一般并不会去伤害那些在我们看来属于弱势群体的孩子，倒是更容易对那些强悍霸道或者对他有负面评价的学生有一些过激行为。”

　　这样的话大大出乎了黎幽绽的意料，她有些不确定这是真实的还是仅仅只是严主任对他的某种“偏袒”。

　　原来申一鸣并不是只要看谁不顺眼就去找人家麻烦的吗？那为什么……他又总跟朱浩雄过不去呢？

　　“也许他在自己的学校是这样，可是在校外呢？”黎幽绽还想从严主任这里探知一些更多更有用的信息，“据我所知，贵校的大部分孩子都是很有背景的，即便是那些看起来弱势的学生也很有可能……”

　　“我明白你的意思，”严主任不苟言笑地盯着她，语气坚定得几乎让人毫无质疑的余地，“的确，我们英才有很大一部分学生是来自家庭优越的孩子，但是，我们也是要看学生成绩的，那些学习特别好但家境并不是那么如意的学生，我们学校甚至会减免他们的学杂费。如果申一鸣是真的生性暴虐品行不端，欺负这样的学生岂不是更容易也更没有顾虑？安老师，你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她一怔，是的，她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而这也是她会来到这里的理由。

　　她想不通朱浩雄到底怎么得罪申一鸣了，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带人欺负他？

　　“马上就要放学了，”严主任似乎是觉得自己该说完的已经说完了，她提起椅子上的背包站了起来，“你也要去接申一鸣吧？”

　　她下意识地点头，也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安老师，我知道外面很多人都觉得英才实验小学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像是为了提点她，严主任想了下，终于还是开了口：“也有无数人都羡慕在这里读书的学生。但是作为一名在这里工作的老师，其实我想说，很多事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么美好。每个人的家庭都有自己的一本难念的经。”

　　嗯？什么意思？黎幽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严主任笑了，转身往办公室外面走去。“我们总是容易去嫉妒一个成功者，也容易为一个弱小者抱打不平，但这实在是没必要，因为你不知道在每个人的价值观里，究竟什么值得嫉妒，而什么又值得怜悯。”她喃喃地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办公室。

　　只留下黎幽绽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半晌都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