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李世民陛下之大唐凝视》玄时蘩

50、生妒

　　我难得有一个上午可以休息。却听得门外的宫女们都在议论纷纷。她们的脸上写满了羡慕，却又忍不住撅着嘴，三五一群的嘀咕。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推门出去。一个宫女见到我，连忙走了过来，“思伽姐姐，你可听到昨晚的一桩故事？”
　　“什么故事？”我一脸狐疑。
　　“太子昨晚宠幸了一个宫女。就是前些日子与姐姐一起值夜的墨儿。”
　　“哦？太子昨晚不是召了阴承徽么？怎么又换了人？”我听了，心中也是一惊。
　　“前半夜自然是阴承徽了。但后半夜……不知为什么，便是墨儿。侍衣宫女进去服侍，一早撞见，便传了出来。”
　　“真是好福气啊。思伽姐姐，你一直都在太子近前伺候，值夜也值了不少，怎么就……”
　　“别胡说！太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哪有我们乱嚼舌根的份。还是老实本分要紧。”
　　“墨儿，人也不美。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是啊……这一来，必得封个品级了……”
　　“哎，也不会太高的，最多就是采女之类……”
　　“采女怎么了，那也比宫女强啊……”
　　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我都没有听得进去，转身便回到了房中。这种闲话我历来没有兴趣参与，更何况不一会儿这些宫女便被管事尚宫发现，责骂一顿还不完，又罚了月俸。
　　尚宫提高了声音，只说太子妃已经知道了此事，晋了墨儿为采女。然后当然不忘重申几遍让这些宫女们就休要乱了心思，好好做该做的事。
　　我只感觉到我耳边的声音逐渐地模糊，胸口有些郁闷。心情也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
　　我的确该难过，某种程度上，这说明了太子心中并没有我，这是我知道自己的幻想破灭的时候。我总是自诩我与他人的不同。其实，我与门外哪些宫女又有什么本质区别？无非也是在心里盼他而已。
　　我想着墨儿的那张脸庞，便是那一夜我让她去休息的那个女孩，她其实也不那么明艳动人，只能说有几分姿色，不知是哪里合了太子的心意。
　　我第一次对着桌上的铜镜仔细地端详着自己，我的确不能算出众的美人，顶多算得上模样温婉。我是第一次恨着自己，不能有庐江王夫人的美貌，不能挽住太子的心。
　　我分明看得到我眼中的嫉妒。虽然我从没有嫉妒过太子妃、隋朝公主，也没有嫉妒过燕良媛，还有青梅竹马的蘩儿。但我却真的，嫉妒这位曾与我一同侍夜的宫女。她为何这般轻易地便拥有。而我，历经多少艰难与劳苦，还是如此卑微。
　　我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眼泪。慢慢地回忆我来到秦王府之后的日子。
　　也许，是我的幻觉。他一直只把我做顺手的宫婢，为我的尽责赞许几句，在我面前为艰难的时局而感慨一二，加上偶尔温和的玩笑，哪一点超越了主仆之界？我仔细地想来，答案是没有。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乱作他想。但我仍然放纵自己又流了一会儿眼泪，但也不能多流，下午还要到书房中去当值。
　　我所嫉妒的并非墨儿一跃成为侍妾，然后被他撩在不知哪个角落数，而是他通过这种方式表达——我也想要，要他的心中能有我，有些真情，哪怕我们一直如此用主仆之名相伴。
　　我很认真的补妆，让我的泪痕无处可见。我穿过东宫内一段茂密的绿荫，一条铺满了鹅卵石的小路，前边是一片凿出的莲池，莲花正开得摇曳，一尘不染。
　　我倒看见了墨儿在前边赏莲，她当然不会再穿宫女的衣服，换了新的襦裙。我本能地想要绕开她，却被她一下子拦住。
　　我无法，只好也向她屈膝行礼：“见过采女！”我看她的脸色，分明就是在享受别人给她行礼的乐趣。昨日她还和我一样，今日，她便挺直了腰身。
　　“思伽姐姐，你这是去哪。”
　　“正要去崇教殿当值，时间差不多了，若采女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告退了。”我实在无意与她多说，尽力做到礼数不缺，我知道，越是这样的人上位，越讲求这些规矩，生怕不被别人认可，倒越发不依不饶。
　　“嗯，你去吧。”她无法对我挑剔。我以为这便无事了，起身要走。谁知她却故意把披帛滑了下来，正好掉在我的脚边。
　　“哎呀，怎么回事！”她一面说，一面坐下，分明是要享受我的服侍。
　　我无法，只好俯身捡起地上的披帛，跪于她的左右，为她轻轻地挽在双臂上。她终于满意的放我离开，脸上沉浸着一种轻浮的满足。我来不及评价，因为我的膝盖生疼，刚才我跪下的地方正是起伏不平的鹅卵石。
　　我摇了摇头，只怕耽误了当值的时辰，连忙忍着疼快走两步，但仍然一瘸一拐。我低头只顾赶路，却不经意地与一个人撞个满怀。正是太子殿下。
　　我一个脚步没站稳，被太子伸手扶住。“膝盖不是跪疼了吗，走这么快干嘛。”他问我
　　我有些惊慌，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他。“我怕……当值的时辰就到了，迟了不好……”我终于站定，连忙行礼：“太子殿下！”
　　“免了免了”，他连忙说道。
　　“太子怎么这个时间会在这里？不是在书房吗？”
　　“那么多奏议看得眼睛生疼，出来缓口气，这不，就在这儿遇到了你。”
　　“太子都看见了？”
　　“看见了。你都知道了？这婢子竟然这般骄横，随她去吧。”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哭过？”
　　“没，没有……”我低下头遮掩着。
　　“那走吧，回去！”
　　我跟在他的后面回到书房，他不露任何声色，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心中难过，又暗自苦笑，难道，还等着他还会和我解释些什么？
　　他今日剩下的奏议都事关新朝。礼部这些日子最是繁忙，新帝登基有很多的礼仪，一遍一遍地核实，重要的还需要呈给他亲自过目。案几上放着的，是他与礼部商议数次后刚刚选定的年号：贞观。太子亲自书写，飞白体，写得苍劲有力。
　　他拿在手中的是朝中五品之上官员的调动，吏部刚刚整理完毕呈上来，他似乎都有些批注和改动。这么多人，要亲自捋上一遍，也不是易事。另外便是一张含义更为深刻的名单，他准备登基之后分封功臣。
　　直到晚膳时分，他才歇了口气儿，舒展了眉头。我为他奉上茶来，近日是我懒怠，茶品没换什么新的花色，就是最普通的煮茶。但他还真是不挑剔，从未刻意要过什么。
　　我看他端起茶来，目光仍然扫在那些奏折之上。我侧望着他英俊挺拔的眉宇，便又发起呆来，连他欲把剩下的茶盏递给我都没有察觉。直到他抬头看我，“你怎么了？”
　　“哦……”我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接过来。向后退了一步。
　　他见我有些失常，倒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低下头，躬身以示我的恭敬。
　　“你难过了？墨儿的事……”他竟然直接这样问我，果然被他一下子看穿了心事。
　　“没，没有……”但我心里却在想，你也知道！这样会让我难过么。
　　“还是觉得玄武门之变后，我没有赏赐过你？”他声音倒是极为温和。
　　“没……奴婢……奴婢没有……没有那样想。”
　　“那你说说，你近日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服侍也不如以前用心了？”
　　“我……奴婢没有！太子殿下怎么会这么觉得……”
　　“这段日子又让你替我值夜，的确辛苦，是我疏忽了。”
　　“不，不是这样的。奴婢愿意，只要殿下需要，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你的确有过很多功劳，我也应该赏你。你若觉得委屈，想和墨儿一样，等过了这段日子，也入后宫做宝林吧。”他说得如此平静，这般封赏也许在他看来便是他能给的最好。
　　“不过……眼下我夜里不得安眠，我还需要你……想让你能陪我……”
　　我本来惊讶于他的许诺，并不令我高兴，但他这一句话说得却格外真诚，说得我流下了眼泪。
　　“好让我不犯昨天的错误。”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面露悔意。
　　“错误？”我好奇的追问。
　　“说与你也无妨。我昨晚又做了噩梦，但你却不在身边。墨儿趁机进来，我亦无法缓解，过了好些时候，只好……让自己筋疲力尽，只求还能睡去。但仍然没用。所以，你若如之前那般用心服侍，看到今日我的脸色和眼睛，定然会难过的，会想着法子帮我。”
　　“殿下，我……”我的泪水接连涌了出来。的确，我今日只顾自己的嫉妒，都没有看到他憔悴的脸色。他是因为无法入睡，才又顺手招幸了墨儿。此时我看他的脸上倒增添了几分遗憾的神情，好像我今日不曾关心到他，他也想要和我赌气。
　　“殿下……我，其实……”我有些懊恼和自责，毕竟无论我有多少无奈，也不愿他因我有一丝不悦。
　　“你说吧，我想听听，你怎么想的。我还记得你曾说你无所求。但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我亦有能力给你想要的。说吧。”
　　好，那便说。我鼓起勇气，“太子殿下……墨儿的事的确令我惊异。但也想明白了这不奇怪。毕竟这里将是天子的后宫，三千粉黛都等着您的宠幸。奴婢不敢嫉妒和抱怨。左思右想，回顾这些来到殿下身边的日子，我却也不想成为她。怕孤独……怕不知多少日子才能见殿下一面，怕即使是高承衣那般美好的女子只能暗度数年深宫寂寞。
　　如果奴婢能够知道殿下的心中也为奴婢留了一个小小的位置，不，不是那种位置，是安心，是真诚，是真的……殿下还需要我……我能够常在殿下左右，真心真意的服侍殿下就好了。”
　　“思伽，你真的这样想？不愿入后宫为嫔妃吗？我不想亏待你。这宫里多少女子的向往便也如此了，你不也是听到墨儿封了采女，也不高兴了一日吗？”
　　“殿下，那奴婢想问，若没有墨儿的事，殿下可想把我纳入后宫吗？”
　　“这……”殿下的脸色，倒变得有些尴尬，看来他应该并未这样想过。
　　“这不就结了？殿下若从未想过，我难道还能真正得到殿下的宠爱吗？若只为了补偿，或是赏赐，那……奴婢觉得，不如日日在殿下身边服侍的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帮到殿下。”
　　“你说得也都是实情……可对宫中女子而言，这便是最好的出路了。你倒真是想法不同，也是第一个能拒绝的人。”
　　“太子，您即位后，殿中也需要掌事宫女。奴婢愿继续留在太子身边服侍，就算太子给奴婢的赏赐了。若……若真有一日，太子改变了对奴婢的心意，我能看到一种，不一样的眼神，或者感受。到时候的陛下若还有意，奴婢再侍奉陛下！”
　　他听了这番话，的确没有想到，因为没有人会拒绝去做一个哪怕是注定无宠的嫔妃。
　　“好吧，我答应你。我原以为，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只要有官职、品秩、银钱做为赏赐，便无人不会为之心动。什么事都无出其右。你这么一说，倒也令我糊涂，还能不能这般简单的论功行赏了。”
　　“所以，殿下能攻人心，才成为了千古明君！”
　　“你怎么知道？”
　　“一定会！”我当然知道。我扬起头，笑了。
　　他又盯着看我，眼里透着少有的深邃：“其实我懂，什么是你要的东西。你要我的心。”
　　“奴婢不敢……”我继续着自己的微笑，似乎是来自另一个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