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80、第八十章

　　来到上海后，陆灿灿多了一个新爱好，就是欣赏帅哥明星。她观看他们的影视作品，也留意他们的周边资讯。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世界太艰难，唯有美色不可辜负。”
　　看帅哥明星已经成为了她日常解压最好的方式，无论遇到多烦躁的事情，都能得到暂时的逃避。她也有她自己一套专一的审美，喜欢的男星基本都是同一个类型。
　　这天，她喜欢的男星有新电影上映，她一个人买了票去电影院观看。陆灿灿从小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个人去电影院更是家常便饭。而且相比于与其他人一起，她更喜欢一个人，一个人静静地享受自己的时光总好过要为了应酬别人而分出心神。
　　只有独处才能让她感受到最真实最彻底的自由。
　　熠也曾经开玩笑地说过，陆灿灿是他见过的最喜欢孤独的人，自己只是她的□□伴侣，永远也不可能走进她的内心。陆灿灿说，人活在世上，事事身不由己，唯一可把控的就是自己的灵魂，要让它永远独立又清澈。
　　陆灿灿坐在电影院的过道边，她基本不会选择中央的座位，过道边的位置起码可以保证她有一边没有人。
　　电影院基本满场，看得出来有超过一半都是该男主演的粉丝。电影的剧情不怎么样，但男主演的演技不错，颜值更是无可挑剔，这对于陆灿灿来说已经值回票价。
　　电影散场后，恩恩爱爱进场的情侣们又恩恩爱爱地离场。陆灿灿一个人走出了电影院的门口，突然觉得有点饿，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她走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个杯面，再没有找到新工作，她快要连杯面也吃不起了。还有房租，更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排队买单的时候，前面站着一对父女，女孩子拿着棒棒糖牵着她父亲的手，笑容快乐又纯真。
　　陆灿灿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她从来没有这样快乐的童年经历。关于零食关于钱，她只有痛苦的回忆。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抱怨，陆盛铭说得对，以前的日子太难了，她的父母为了让一家子好好地活着，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家里条件好了之后，陆有为一直在想办法好好补偿她。
　　她来上海之后，经常会收到陆有为的短信，他说:“累了就回家。”
　　陆灿灿并不是非要留在这里，但她不想回家。
　　几个女孩子从后面跑上来，还差点撞到了陆灿灿。她们跑到了对面马路，上了一辆计程车。看到她们扛着的单反相机，陆灿灿就知道她们正赶去机场接某位明星的机。这种事情在上海来说真的太家常便饭，陆灿灿之前的公司好像有同事就是做代拍的，还赚了不少。
　　她正准备步行回家，电话铃声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弟弟陆燃燃打来的。
　　她心一慌，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她见到陆有为的时候，他正躺在病床上看电视。
　　“回来啦？”陆有为见到陆灿灿，慢慢地坐起身子靠在床头。
　　“嗯，刚下的飞机。”陆灿灿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目光有点不自然地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又说:“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明天都要手术了。”
　　“小毛病，又不是大手术，几分钟的事。”陆有为笑了笑，说:“我本来都没打算告诉你，是你弟自作主张。”
　　陆灿灿知道陆有为的性格，这绝对不是陆燃燃的自作主张。陆有为早就想她回来了，这次不过就是借了陆燃燃的口。
　　“你生病了，我怎么可能不回来。”陆灿灿说。
　　“人老了，身体就多病痛。自己辛苦也就算了，还要劳家人照顾。”
　　“说这些干嘛呢，排的明天第一台手术吧，今晚早点休息。”
　　“不急，反正手术也要打麻醉，到时候有的是时间睡。”
　　陆灿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她知道这只是个小手术，没什么危险性，但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一直到现在，她的心里都堵得慌。她抬起头看着旁边本用来挂输液瓶的架子，说:“术前休息也是很重要的。”
　　“你是不是还在怪爸爸妈妈？”陆有为突然问。
　　“啊？我没有啊！”陆灿灿本能地去否认。不过其实她也没有说谎，她是真的没有怪他们。他们生她养她，供书教学，给她现在这么好的环境，她怎么有资格说怪？只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里早就被凿开了一个不可见底的深渊，无法填补，她知道这也是她安全感缺失的根源。她知道问题的存在，也知道问题的原因，只是她也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无法修复。
　　“你不怪爸爸，但爸爸真的很愧疚。”陆有为拉着陆灿灿的手，第一次流露出这么无力的悲伤，他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一步踏错让一家人都遭了罪。虽然现在条件好了，但我的心里一直都还是很愧疚，对你爷爷奶奶，对你妈妈，对你两姐弟，尤其是你。爸爸知道你小时候受了太多委屈，小小年纪就受尽了白眼和欺凌，穿的是哥哥姐姐不要的旧衣服，吃的是咸鱼青菜，连学校开大食会都拿不出一样零食，还被同学嘲笑了很久。家里还有个小弟弟，你是姐姐，总喊你让着弟弟，可那时候你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啊，你不该承受这么多的委屈。”
　　陆灿灿其实完全不介意吃得少穿得旧，也不介意别人的冷眼和嘲笑，更加不介意做一个宠爱弟弟的好姐姐。她的委屈并不是来源于这些，她的委屈来源于她母亲陆建芳看着她时满眼的厌恶和不耐烦，来源于她父亲陆有为的不闻不问。
　　其实陆灿灿的期望很卑微，她不过希望能拥有一个亲生女儿该有的待遇，不过希望自己的父母可以爱自己，而不是把她当作瘟神一样半夜从家里赶出去。
　　她不过希望自己的父母可以爱自己。可这些话她不会说出口，永远都不会，因为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对于求而不得的东西，有些人会一直想法设法地去得到，有些人则会从此放弃甚至抗拒，而陆灿灿属于后者。曾经得不到，现在她已经不想要。
　　“没事的，我都明白。”陆灿灿说。
　　“你是好孩子，只是爸爸心里过不去。”陆有为拍着陆灿灿的手，声音小得近乎喃喃自语，他说:“你小时候过得太苦了，爸爸每每回想起往事都会很愧疚很心疼，只恨时间不能重来，我知道无论现在做得再多都不可能弥补错过的光阴。我欠了你和你弟一个快乐的童年，更是欠了你妈妈半辈子。”
　　人在生病时总是容易回忆往事，向来感性的陆有为当然也一样。
　　“爸，别想太多了。”陆灿灿安慰着。
　　“爸爸不支持你在上海发展，你会不会生爸爸的气？”陆有为问。
　　“不会啊！”陆灿灿想都没有想，就本能地否认。
　　“爸爸一开始同意你去上海，是因为盛铭在那边，想着你们……”
　　“爸，我说过了，我跟陆盛铭只是普通的朋友。”
　　“爸知道了，你弟也说了在网上看到盛铭发他跟他女朋友的照片。”陆有为顿了顿，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说:“盛铭是个好孩子，我原本还想着你们……”
　　“爸！”陆灿灿打断了陆有为的话，说:“我们一直以来就都是很普通的朋友啊！”
　　陆有为又叹了一口气，说:“是可惜，但这种事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勉强。只是既然这样，你也没必要非要留在上海，回来这边，一家人也有个照应。”
　　“我留不留在上海，本来就跟陆盛铭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混为一谈！”
　　“爸爸明白，你们年轻人总想着要闯一闯，但你是女孩子啊，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连个照应都没有，爸爸不放心。上海是好地方，大城市大发展，但也更难立足，爸爸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爸爸，我……”
　　“崇海虽然是小地方，跟上海比不得，但现在也是在蓬勃发展，机遇多的是。再说了，家里又不指着你赚钱回来，你一个女孩子的，爸爸就想着你可以找份安安稳稳的好工作，然后嫁个好人家。大话爸爸也不敢说，但在崇海还是有几分面子的，你乖乖听话，爸爸给你找份稳当体面的工作，然后再给你慢慢物色一户好人家，你也就不用想太多了。”
　　听着陆有为的话，陆灿灿心中无悲无喜，甚至毫无波澜。她这么熟悉陆有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会说什么话。但陆灿灿习惯了不争辩，况且在这种情况下，也实在不宜争辩。
　　“再说吧，你明天第一台手术，今晚早点休息。”陆灿灿说。
　　陆有为侧过了头，突然说到:“爸爸老了，就算这次平安迈过，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了。”
　　陆灿灿抬头看着陆有为，竟然发现他的鬓角有一根白头发。虽说这个年纪有白头发也不足为奇，但陆有为的头发一向乌黑亮丽，陆灿灿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有白头发出现在他的头上。
　　她的心底猛地一揪，像是被什么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