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8、第八章

　　“我以前以为你爸妈都很爱你。”陆灿灿说。
　　“他们的确很爱我啊，以前是，现在也是。可是啊，他们光爱我有什么用，他们一点都不爱对方，一点都不像两夫妻。”梁小琴嘟着嘴抱怨到:“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有了别的女人，他总是跟那个女的在一起，后来还索性搬出去跟那个女人住了，很少回家。那个女人在外省也有老公儿子，所以她不能跟我爸结婚，我爸也就没有跟我妈离婚。我妈去了香港之后，我就搬到那个女人家里住了，她对我还挺好的，经常给我零花钱。”
　　“你跟那个女人一起住？”陆灿灿又震惊了。
　　“对啊，她人还挺好的，做菜也好吃。”梁小琴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妈又不在，我总得吃饭吧。”
　　“那你妈都知道吗？”陆灿灿问。
　　“知道啊，一直都知道。”梁小琴的表情变得伤感起来，她说:“我爸总是打我妈，往死里打，打得她眼睛都肿了，全身青黑。要不是我护着我妈，她可能早就被我爸打死了。”
　　这次陆灿灿没有震惊，因为她就是从小被打大的，好几次也差点被打死。她甚至有点羡慕梁小琴，她爸只打她妈，从来都不打她。无论他爸妈怎么样，她依然是他们的宝贝。
　　梁小琴继续说:“后来我妈找了个香港老头，那个老头还给她挺多钱的，她每次回来都给我好几百块。反正自从她跟了那个香港老头之后，我感觉她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穿的衣服都高档了许多。说实在话，我真的为她感到高兴。”
　　梁小琴说得很有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冷暖自知，外人实在没有资格去批判太多。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像你这种有钱人怎么可能会明白。”梁小琴丧气地说。
　　像我这种有钱人？陆灿灿沉默了。虽然说她家现在的生意做得很好，经济情况还不错，但她也的确是受过穷困潦倒的苦。在家里还清债务之前，她们一家人几乎每顿都是青菜和咸鱼，有时候甚至只有酱油拌白饭。
　　天越来越凉，浑身湿漉漉的梁小琴打了个喷嚏。
　　“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陆灿灿说。
　　梁小琴根本没有理会陆灿灿的话，她说:“我刚才跟他摊牌了，我说他要是不回心转意的话，我就去告诉他的新对象他所有的罪状。你猜他怎么着，他说随便我，说都是我自己犯贱，是我自己送上门的，怨不得他。他说他的新对象很纯情，不会相信我这种鬼扯的话。”
　　“真是个人渣！”陆灿灿说。
　　“男人都是这么贱的，他就是想跟你睡觉，睡腻了就把你甩掉。”梁小琴突然转过头，很认真地向陆灿灿问到:“你还是处女吧？”
　　问题来得太突然，陆灿灿有点害羞，她望着梁小琴有点不知如何反应。
　　梁小琴噗嗤一笑，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班上好几个女的都不是了。不过我看你应该还是吧，估计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拖过吧？”
　　那时候陆灿灿才十四岁，的确还没有跟任何男生发展出超友谊关系。不过说实在话，也不是说什么要做好学生不能早恋，而是陆灿灿的确还没有遇到过一个能让她有心动感觉的人，也就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我跟你说啊，千万不要轻易跟他们睡觉，不然他们就不会珍惜你了。”梁小琴说。
　　“你会遇到真心喜欢你的人的。”陆灿灿说。
　　“鬼扯。”梁小琴说:“这个社会哪有这么多真心不真心的，我就是想嫁一个有钱人，过舒舒服服的生活。”
　　陆灿灿沉默了，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这么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话让她无法认同，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梁小琴进行辩论。
　　“你不会像他们一样看不起我吧？”梁小琴表情严肃。
　　“不会啊，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陆灿灿说。
　　梁小琴抬起头看着天，雨似乎开始要停了，但天还是很暗，没有半点要转亮的意思。
　　“很晚了吧，你快点回家吃饭吧，不用陪我。”梁小琴说。
　　“没事啊，我不赶时间，我陪你坐会。”陆灿灿看着梁小琴挂满泪痕的脸，说:“只是你不冷吗？这样很容易感冒。”
　　“病了更好啊，让我妈回来看我。”梁小琴说着，又问:“灿灿，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吗？你做我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好啊！”陆灿灿答。
　　但说实在话，陆灿灿只是顺口一答，并没有半点承诺感。陆灿灿习惯了独来独往，她可以有朋友，但并不需要朋友，更不愿意花时间去维持友谊。她不习惯也不喜欢跟人交心，不习惯也不喜欢对别人投注太多的感情。
　　“那说好了啊，我们从现在起就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了。”梁小琴笑着说。

　　陆灿灿回到了她的工作室，门口招牌上的几个字个性又典雅，写着“山河映画”。
　　疫情防控才刚放松，复工复产正处于努力阶段，工作室里面的几个年轻男女正在吃着零食看着剧。
　　“灿灿姐回来啦，你上次订的丝巾到了，我帮你放你办公室了。”一个漂亮的女生抱着薯片说。
　　“嗯，谢啦。”陆灿灿应着，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灿灿姐买丝巾？从来不见她戴丝巾啊！”后面的女孩暂停了正在看的剧，八卦地问。
　　“给她妈妈买的，高档货，你们羡慕不来。”抱薯片的女生说。
　　“好羡慕啊！”看剧的女孩撑着脸说:“灿灿姐真是年轻有为的女强人典范，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她这么成功？”
　　一个正在摆弄单反摄像头的年轻男子笑着说:“首先你得停止观看那些无脑的电视剧。”
　　“不，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女孩说。
　　“还不是你自己说要以灿灿姐为榜样。”男子说。
　　女孩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笑着说:“灿灿姐也追星啊，而且还是疯狂氪金那种，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你这样不行哦，连老板的喜好都不清楚，嘿嘿！”
　　男子看了一眼陆灿灿给他们发的保温杯，叹了一口气，说:“颜狗的世界啊！”
　　抱薯片的女生回头笑着说:“灿灿姐说了，美色是动力！我们这一行啊，保持优秀的审美很重要哦！”

　　陆灿灿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打开了电脑，开始处理今天的邮件。电脑的壁纸是一个当红男神，实力和颜值双在线的优质演员，也是陆灿灿近期最沉迷的美色。
　　欣赏美色是陆灿灿最减压的方式，她的员工们都忍不住吐槽她是表面高冷的闷骚型花痴。
　　手机信息提示灯亮了，陆灿灿划开屏幕，是李英发来的微信。
　　“崇海一中的五十周年庆典，你收到通知了吗？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估计也开不了了吧？真可惜啊，本来还以为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聚一聚。”
　　“嗯，听说了。”
　　“像你们这种成功人士，应该是特邀嘉宾吧？”
　　“学校不以我为耻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哈哈。昨天傅云帆找过我，说线下的集会是很难组织的了，就商量着看怎么以线上的形式去进行。”
　　“线上的也行啊，每个人拍个祝贺视频什么的，也挺有意思。或者搞个直播之类的，哈哈。”
　　“下周五他们会聚在一起商量一下具体怎么操作。”
　　“他们？”
　　“估计就是在本地的那几个人吧。”
　　“那你也会参与吗？你可是这个领域的大佬哦，不出力说不过去！”
　　“再说吧，看看情况。”
　　“好哒，有什么最新消息记得第一个告诉我哦，嘻嘻！”
　　关掉了跟李英的对话框，陆灿灿习惯性地翻了一下朋友圈。最新的一条就是梁小琴发的，又在用近似火星文的夹杂着图标的文字词不达意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
　　梁小琴的发圈频率很高，一天起码好几条，且都是非常的直白，可以说根据她的朋友圈就可以知道她一天下来发生的所有事，甚至可以知道她的所有喜怒哀乐。
　　梁小琴算是陆灿灿朋友圈里一个特殊的存在，在一众高大上的文案和图片中显得尤其的突兀，甚至可以说有点低俗。她会用最直白的粗言秽语骂她身边的男人，会用毫不掩饰的表述方式讲述身边的下流事，会豪迈直爽地表达她的快乐，会不遮不掩地述说她最近遇到的糟糕事。
　　自从初三毕业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直至几年前陆灿灿在一个珠宝店为她刚出生的小侄女购买长命锁时遇到了当时在店里做导购的梁小琴。陆灿灿买的数额挺大，算在了梁小琴的业绩上，梁小琴笑逐颜开，当场就要了陆灿灿的微信，说以后要买什么直接找她，保证给出最大的优惠。
　　可是那次之后陆灿灿就再也没有到那个珠宝店买过任何东西了，他们互相加了微信之后甚至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过，唯一的互动就是朋友圈的互相点赞。但由于梁小琴什么都往朋友圈里发，陆灿灿大致也能了解到她现在的基本生活情况。
　　从梁小琴发的朋友圈内容看来，她很早就没有上学了。她换过好几份工作，都是在一些小店里当导购，做不长久。现在在一个知名连锁珠宝店当导购，算是她到目前为止最稳定最长久的一份工作。她遇到过很多男人，现在也已经结了婚，还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可是婚姻生活并不如意，她的丈夫穷得叮当响又没有担当，靠的是梁小琴的工资过日子。梁小琴每天都在朋友圈里不遗余力地数落她的丈夫，说得极其露骨。她的妈妈还是长居香港，但在崇海给梁小琴买了一个小户型的二手房，每次回来都会给梁小琴打扫卫生。前几年梁小琴被骗去做传销了，还坑了她妈妈很多钱，这些事她还会时不时地在朋友圈里提起。至于她的爸爸，后来跟他的情妇搬离了崇海市，对梁小琴不管不顾，渐渐的也就没有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