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9、第九章

　　梁小琴就是这么一个什么都可以往外说的人，即便你已经跟她毫无联系，也依然可以通过她的朋友圈知道她的很多事情。有时候她发一些开心的事情，例如她女儿的视频，陆灿灿虽然从来不会点开，但每次都会留下一个赞，这算是她们之间唯一的互动了。
　　陆灿灿永远不会忘记梁小琴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不会忘记小时候跟着梁小琴一起去爬山玩水的快乐，不会忘记梁小琴那真诚又直率的笑容。可是她们终究是互相偏离得越来越远了，她们走上了不一样的路不一样的人生，即便心里还保存着当年的温暖，但再次碰面了依然尴尬得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现实真的很残忍，冷酷又真实。

　　手机提示灯又亮了，是小侄女发来的语音。她奶声奶气地跟陆灿灿说家里订了很好吃的蛋糕，让她明天早点回家。陆灿灿回复了一个可爱的卡通表情。
　　明天是陆建芳的生日，由于疫情的关系，家里的孩子又还很小，今年就不出去聚餐了，一家人聚在家里吃个饭简单庆祝一下就好。陆灿灿早就已经搬出去一个人住，一般家里的聚会都是由陆燃燃安排。
　　说起陆燃燃，的确算是很多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年轻多金，妻子貌美，一到法定结婚年龄就成了家，先生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后又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儿女双全，家庭美满。
　　而陆燃燃本人也不得不说是一个人才，早在上小学的时候就表现出过人的赚钱天赋。当同学们都还在为作业苦恼的时候，他就开创出一个代写作业的业务。当然不是他自己去代别人写，他雇了几个勤奋的同学，专门帮不愿意写作业的同学写作业，然后给他们工资，自己从中赚取差价。有人会问，那么为什么那些同学之间不直接进行交易，非要让陆燃燃赚这个中间费？这个不好解释，可能就是陆燃燃独特的个人魅力吧，又或者是小学生根本没有考虑得那么多。
　　到了初中，代写作业这种事情已经行不通了，陆燃燃开始给同学们做代购赚取劳务费。
　　后来到了高中，大部分同学都在为高考而奋斗的时候，陆燃燃最先接触到了网购。他从淘宝上淘下来各种各样的潮流玩意，然后卖给同学们。他卖的东西都很潮流，是他们那时候线下不容易买到的款，因此大受各位潮男潮女的欢迎，生意红火。在别的同学还在对着试卷发愁的同时，他已经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并且很快就有了第二桶第三桶。
　　有得必有失，陆燃燃的赚钱能力很强，但学习成绩就不怎么样了。考了个不怎样的高中，老师们对学习也抓得很松，自然也不会管陆燃燃私底下干的什么事。至于陆有为和陆建芳，大概早就接受了陆燃燃不是读书的料这个事实，也就任由着他去了。
　　然后陆燃燃高中毕业后就没有继续上大学了，他一边帮忙陆有为打理玩具厂的事，一边自己也搞点别的小业务。那时候玩具厂早就已经不是小作坊了，规模和业务量也有相当的分量，陆燃燃没考上大学但直接当了个副厂长，这让很多同学都羡慕得不得了。这么看来，其实成绩不好对于陆燃燃来说半点算不得损失，起码在他的人生在他的前程来说，他拥有很强的能力，走得毫不费力。
　　陆燃燃继承了陆有为的相貌，长得一表人才。他非常有社交天分，在很多场合都混得很开，甚至在崇海市某些年轻人的圈子里也小有名气。他对内对外都相处得很好，逢年过节也是亲戚们的开心果。
　　至于陆灿灿，用陆建芳的话来说就是天性凉薄不好相处。陆灿灿的性格与陆燃燃截然相反，她不喜欢交际，只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能让她感到真正自由的快乐。
　　可是啊，她也曾期盼与某个人永远在一起。她为之渴望，为之疯狂，为之辗转反侧，为之念念不忘。但也为之害怕，为之痛苦，为之患得患失，为之衷肠百转。

　　陆灿灿的家早就从当初的小陋室换成了现在的独栋别墅，陆灿灿一回到家里就看见阿公阿婆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阿公阿婆，晒太阳啊？”陆灿灿照顾着老人家的听力，提高了音量。
　　阿公阿婆坐起了身子，笑呵呵地望着陆灿灿，说:“回来了？”
　　“对啊，给你们买了件衣服，看看喜不喜欢？”陆灿灿走到阿公阿婆面前，从带来的其中一个购物袋里掏出两件外套，一件黑底蓝纹的绅士风衣，一件红彤彤的大花女款棉袄。
　　她把风衣搭在了阿公的肩膀上，前后打量了一番，赞叹到:“真好看啊，我阿公不愧是模特的身材。”
　　她又把棉袄给阿婆套上，夸赞到:“好看好看，像个少女一般。”
　　阿公阿婆被逗得哈哈大笑，说:“这衣服很贵吧？我们够衣服穿，别浪费钱。”
　　“不浪费不浪费，你们穿起来真好看。”陆灿灿说着往屋里瞄了一眼，又问:“大宝呢？怎么听不见她声音？”
　　阿公说:“大宝跟她爸出去取蛋糕了，还没有回来。”
　　“那我进去看看小宝。”陆灿灿说着，提着好几个购物袋走进了屋里。
　　一进到屋里，只有陆建芳一个人在看电视。
　　“回来了？”陆建芳笑着打起招呼。
　　“嗯，小宝呢？”陆灿灿把购物袋放在了地上。
　　“她妈在房间里喂奶。”陆建芳说着看向了陆灿灿带来的东西，又说:“你回来就回来，还买这么多东西，浪费钱。”
　　“没事，不花什么钱。”陆灿灿淡淡地说。
　　“你爸去了厂里，估计也快回来了。”陆建芳说。
　　陆灿灿递给了陆建芳一份包装得很精美的礼物，说:“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陆建芳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质量高档款色漂亮的丝巾。她非常开心地往自己的脖子上试了试，说:“很漂亮，不过这个很贵吧？你要懂得节俭，不要浪费钱。”
　　“没事，不花什么钱。”陆灿灿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这个臭脾气，跟你说不上两句话就不耐烦。”陆建芳抱怨到。
　　陆灿灿没有搭话，她用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转着台。电视的顶上是一面照片墙，墙上以大宝小宝的照片居多，陆灿灿只存在于大合照里。
　　她的手在按着遥控器的键，视线却落在了照片墙上。她发现陆燃燃跟陆建芳有很多双人的合照，全部都笑得很开心。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跟陆建芳有过任何一张合照，就算是在大合照里，她们也默契地从不站在一起。她看着陆建芳与陆燃燃的合照，陆建芳笑得那么幸福啊，好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而别说合照了，就单单是两个人在同一个厅里独处，也让陆灿灿感到浑身不自在，像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包围。
　　“你看，这是大宝画的。大宝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古灵精怪的。”陆建芳翻着大宝的涂色书笑着说。
　　跟我一样古灵精怪？你以前不是总是骂我是狗都不吃的垃圾吗？怎么现在又来装作没事人一般呢？陆建芳很爱说大宝跟陆灿灿小时候一样，但这个说法让陆灿灿非常反感。如果她们真的一样，那为什么一个被打被骂被嫌弃，一个宠如珠宝呢？
　　“你小时候也很爱画画，你看，大宝画这个兔子就像你以前画的那样。”陆建芳笑着说。
　　陆灿灿越听越反感，但她不想再勾起没必要的矛盾，她把电视机音量调大，说:“大宝怎么还不回来，我都饿了。”

　　晚饭吃得其乐融融，毅然一副幸福家庭的模范。但每当这个时候，陆灿灿的精神都是疲惫的，对于她来说，任何形式的家庭聚会都是艰难的应酬，让她提不起兴致，又不得不要努力应对。
　　每次饭后她都走得很快，像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次也一样。但不同的是，这次陆有为也没有留她，因为他交给了她一个特殊的任务，让她帮忙把一份文件送去给客户。
　　陆灿灿心里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没有拒绝，反正也是顺路。

　　地点就约在陆灿灿家楼下的一个咖啡馆，男子相貌堂堂，举止也彬彬有礼。
　　“陆小姐，不嫌弃的话，坐下来喝一杯吧？”男子邀请到。
　　陆灿灿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喝一杯也无妨，于是便坐下了。
　　“我姓王，陆小姐叫我阿John就可以了。我刚从英国回来，现在在帮家里处理点生意。听说陆小姐之前也在英国进修过，对吧？”男子礼貌地问。
　　陆灿灿笑了一下，说:“看来你都了解得很清楚了。”
　　男子尴尬一笑，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希望陆小姐不要介意，我也是真心诚意地想要跟你交个朋友。”
　　“我不介意。”陆灿灿笑着说:“但不至于啊，你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不至于被逼着来相亲啊！”
　　陆灿灿的直接让男子先是一愣，然后一笑，说:“陆小姐的性格果然有趣，哈哈。也不是说相不相亲，能聊得来的话，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对吧？”
　　“那行啊，我先来个自我介绍吧。”陆灿灿说:“我叫陆灿灿，没有特长，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有房有车有存款，平时的爱好是花钱和追星。现在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摄影、策划、推广、各种设计和文化宣传都搞。目前单身，独居，但不缺男朋友，总的来说就是一个贪财好色的大俗人。目前甚至包括以后都没有要结婚的打算。不喜欢小孩子，不养各种动植物。性格很差，脾气很大，不好相处。”
　　陆灿灿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自我介绍，然后淡定地喝了一口清水。
　　男子震惊地看着陆灿灿，过了很久，然后才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说:“好，我明白了。”
　　陆灿灿笑了一下，说:“文件我已经送到了，就不打扰王总了，再见。”
　　然后在男子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陆灿灿就潇洒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