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7、第七章

　　也是五年级的那一年，学校组织了个合唱团。音乐课上，大家轮流试唱，由音乐老师高老师负责选出合适的人选。陆灿灿其实对此不抱期望也不感兴趣，没想到最后竟然入选了。
　　入选了就去唱吧，反正放学后也没有别的要紧事。
　　就这样，陆灿灿加入了学校合唱团的低音部，每天放学后集中在音乐室进行练习，为期一个月，一个月后代表学校参加全市的合唱比赛。
　　那一天，合唱团来了一个陌生面孔的女人，高老师介绍到她是市里过来指导的陈老师。那次的练习，所有同学都特别认真，也格外紧张。
　　“停一下。”陈老师叫停了同学们的歌声，然后走到陆灿灿面前，说:“这个同学，你自己来一遍我听听。”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陆灿灿身上，连高老师的神情也好像有点紧张。陆灿灿还是第一次像这样成为大家的焦点，但不同于别人的紧张，陆灿灿显得过于淡定，她睁着疑惑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陈老师。
　　陈老师笑了一下，温柔地对陆灿灿说:“同学别怕，唱几句我听听。”
　　在大家的凝视目光之下，陆灿灿把练习了大半个月的歌曲在陈老师面前唱了一段。唱毕，陈老师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连连说了几个“好，好，好。”
　　陈老师拍了一下陆灿灿的肩膀，转过头对高老师说:“高老师啊，这个同学的低音很漂亮，难得啊，值得好好培养，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啊！”
　　高老师连连点头，应到:“是是是，谢谢陈老师的指导。”
　　市里来指导的老师都发话了，就算只为了合唱比赛的成绩，也必须让陆灿灿露一下脸啊。于是乎，陆灿灿非常幸运地糊里糊涂就成为了合唱团的领唱。
　　在那个时候合唱团的领唱无疑就是学校里的小红人啊，陆灿灿刷地一下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透明变成了大家眼熟的小红人。当她走过的时候，经常会有几个同学窃窃私语说:“看，那个戴眼镜的就是陆灿灿，合唱团的领唱，市里来的老师都说她唱得好。”
　　而更幸运的是，他们的合唱团一举得冠，取得了比赛的全市第一名。要知道全市参加比赛的学校有好几十支队伍，而陆灿灿所在的学校又是极其不起眼的透明小队，但这支透明小队最后竟然成为了夺冠的黑马，这让校领导十分惊讶，毕竟这是他们学校第一个全市类的奖项啊。
　　陆灿灿从此受到了老师们的关注，他们都说:“灿灿这个孩子啊，不仅歌唱得好，每次考试都还稳定在前三名呢。平时又文静乖巧，是个好苗子。”
　　同学们也都开始跃跃欲试地接近陆灿灿，但很可惜，陆灿灿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她甚至有点觉得她的同学们幼稚又无趣，根本提不起她的兴趣，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在那个时候，梁小琴早恋了，对象是同在合唱团的张劲松。他们两个在合唱团训练的时候认识，接着每天一起上下学，然后就发展出超友谊的关系。
　　那个时候陆灿灿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太敏感，她一开始只是觉得梁小琴认识了新的好朋友并跟他走得很近，后来才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了梁小琴恋爱的消息。
　　梁小琴恋爱之后跟陆灿灿的往来就少了，她跟张劲松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张劲松人如其名长得非常高大，而梁小琴那时候也发育得越来越像一个半熟不熟的少女。
　　他们的行为动作明显越界，但可惜没有引起老师们的关注，并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教育或者行为干涉。
　　梁小琴跟张劲松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开心，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甜蜜的感觉。她开始跟以前一起玩的朋友越走越远，开始只围着张劲松一个人转，连本来不错的成绩也开始一落千丈。陆灿灿看着梁小琴，能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开心，但却好像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到了六年级的时候，陆灿灿代表学校参加市举办的数学竞赛获得了不错的名次，又再一次成为了老师眼中的宠儿，成为了同学们的羡慕对象。可当陆灿灿怀着高兴的心情把获奖证书带回家里时，陆建芳并没有表扬她，反而给她倒头浇了一盆冷水。
　　“那个这个证书有什么用？也不见你给家里帮过半分的忙。都长这么大了也不懂事，每天就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看你看，家里的脏衣服堆在那里也不会主动去洗一洗。”陆建芳说。
　　陆灿灿很委屈，但她已经早就习惯了，甚至懒得反驳。
　　到了晚上陆有为从外面谈生意回来看到了陆灿灿的证书，把她叫到了身边，摸了一下她的头，夸赞了好几句，说:“不错啊灿灿，爸爸很开心。爸爸以前就是因为穷不能好好念书，这是爸爸一辈子的遗憾。所以爸爸希望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只有好好念书才能学到知识，才能让自己的人生发光发亮。”

　　六年级结束了，陆灿灿成为了一名初中生。根据辖区属地分配，陆灿灿所在的初中离家里也不远，步行也不过十五分钟。
　　陆灿灿以非常优异的成绩顺利进入了初一的重点班，同班的同学没有一个脸熟的，全部都是新鲜的面孔。
　　梁小琴也在这所初中，只是跟陆灿灿并不在同一个班级，陆灿灿甚至不知道她读几班，她们两个好像就从此渐行渐远了，只有偶尔的时候会在上学的路上碰见，然后打个不冷不热的招呼。
　　陆灿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与梁小琴有交集了，没想到在一个暴风雨天，两人又促膝坐在了一起。
　　那是六月份的雨季，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还夹杂着暴风与雷鸣。同学们一放学就撑着伞往家里赶，学校门外早早就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陆灿灿有个特殊的癖好，她特别喜欢下大雨时的一个人独处。大雨掩盖了外界的所有声响，反而显得格外的宁静。每当这个时候，陆灿灿就会感到内心特别的平静。所以当同学们都离开了，她还一个人留在课室里，悠闲地看着书。
　　过了好一段时间，陆灿灿才拿起她的大黑伞，关上了课室的门。她走下两层楼梯，在一个转弯角遇见了正在往上跑的梁小琴，只见她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和校服都在滴着水。
　　“灿灿。”梁小琴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首先开了口。
　　“你怎么啦？怎么都湿透了？”陆灿灿问。
　　“灿灿，我……”梁小琴声音哽咽，眼眶泛红。

　　她们并排坐在了楼梯里，外面的天很黑，雨依然很大。
　　“他跟我分手了。”梁小琴的泪跟雨水和在了一起。
　　“张劲松？”陆灿灿问。
　　“不是，那个早就分手了，都是前前任了。”梁小琴既泪眼汪汪，又说得非常坦荡。
　　陆灿灿不知道梁小琴已经换了几任男友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哦”了一声。
　　梁小琴又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她把头埋进了双膝中，哭诉到:“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我，他只是想跟我睡觉！”
　　虽然她们还只是初二的学生，虽然陆灿灿他们的重点班里并没有明显的早恋现象，但对于这种情况，陆灿灿也没有太惊讶。她知道她此时应该安慰梁小琴，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自然又不尴尬。沉默了好一会，她才把手搭在梁小琴的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陆灿灿能感受到梁小琴的背全都是湿的，既凉又热。
　　梁小琴哭着说:“他一开始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跟我睡觉，现在睡腻了就跟我分手了，扯什么家里人管得严，转头就跟隔壁班的那个小骚蹄子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你也没必要为他这种人渣伤心。”陆灿灿说。
　　“你不懂！”梁小琴说:“我也不喜欢他了，但是我不甘心啊，他这不是明摆着玩我吗？我上个月才刚给他打掉了一个孩子。”
　　这回陆灿灿彻底的无法淡定了，她甚至怀疑梁小琴是否在开玩笑，但转念一想，应该不会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你们……有孩子了？”陆灿灿震惊地问。
　　“对啊，做手术的钱还是我向我妈要的。”梁小琴说起她妈妈，又呜呜大哭了起来。“妈妈，我好想妈妈啊，呜呜呜……”
　　陆灿灿拍着她的背，小心翼翼地问:“你妈妈知道这件事了？”
　　“不知道，她在香港，我说跟朋友去玩，叫她给我几百块。”梁小琴说。
　　“你妈去香港了？”在陆灿灿的记忆里面，梁小琴的妈妈是一个无业妇女。
　　梁小琴无所谓地说:“她去香港给一个老头当二奶了。”
　　陆灿灿的三观再一次受到巨大的冲击，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梁小琴，想努力地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开玩笑的破绽。可是梁小琴的表情非常淡定，淡定得像无事人一般。
　　“这个……”陆灿灿这次真的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梁小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陆灿灿，严肃又认真地问，脸上还挂着泪痕。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我一直以为你家还是挺美满的，我没想到……”陆灿灿解释着。
　　梁小琴笑了一下，说:“哪有什么美不美满，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