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77、第七十七章

　　陆灿灿来到上海的第一天就见到了陆盛铭的女朋友，她是一个智商情商双在线的漂亮姐姐。早在平时的通讯中就听闻了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如今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她叫王微，比陆盛铭大两岁，是他前公司的一个小领导，不过陆盛铭跳槽后又升了职，两人现在可以算是平级。她很漂亮，也很有能力，浑身散发着职场女强人的魅力，却又完全没有咄咄逼人的锋利。
　　她跟着陆盛铭来接待陆灿灿，还陪着一起吃了顿晚餐。王微给陆灿灿介绍了上海，也说了一些关于陆盛铭的趣事，气氛很融洽。陆灿灿对王微很有好感，她欣赏漂亮又有能力的人，无论男女。
　　陆盛铭给陆灿灿租了自己隔壁的小公寓，他把行李箱放进了厅里，说:“小是小了点，不过你一个人住也是足够了。我都让钟点阿姨打扫干净了，按着重度洁癖患者的标准来打扫的，放心入住。”
　　陆灿灿看着眼前这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公寓，既感动又不安。她感动陆盛铭对她的好，却又同时担心自己在这里坚持不下去，会白费他的一番好意。
　　“谢谢了！”陆灿灿说。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陆盛铭笑了笑，又说:“冰箱里有水果，茶几柜子里有零食，都是你王微姐给你准备的。”
　　“替我谢谢王微姐！”
　　“没事，我经常跟她提起你，她也很喜欢你。”
　　这么一天下来，陆灿灿也的确感到累了。她顾不得收拾行李，已经在沙发上半躺了下来，说:“你可以啊，这么漂亮的姐姐都让你追到手了。”
　　陆盛铭见此，顺手把门关上，走了过去，从茶几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盒牛奶，塞进了陆灿灿的手里，然后才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快回去吧，等下被王微姐误会了就不好。”陆灿灿看着牛奶说。
　　陆盛铭笑了，他说:“你这语气，我怎么听着像是吃醋了似的？”
　　“得了吧你！”陆灿灿放下了牛奶，又摘下了眼镜，转身趴在了沙发上，把脸埋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累啊？早上搬了两车砖才凑够车费过来吗？”
　　“对，生活真的太累了！”
　　陆盛铭拿过牛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又说:“别矫情了，累了就早点洗澡睡觉吧，东西明天早上起来再收拾，反正你后天才正式到公司。”
　　“你给我租房子干嘛啊，我说不定两天不到就被公司赶出来了！”
　　“怎么着？你还想跟我一起住啊？也不是不行，我就怕你那作家男朋友跟我动粗，你知道的，我斯文人，肯定打不过的。”
　　“得了吧，你还斯文人？”
　　“对了，怎么不见你那作家男朋友打电话过来？就这么放心我吗？哈哈！”
　　“分了！”陆灿灿淡定地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陆盛铭有点惊讶。
　　“刚分的。”
　　“上海跟北市又不远……”
　　“不是因为这个，反正迟早都是要分的，也没必要拖着。”
　　陆灿灿的脸依旧埋在沙发里，陆盛铭看着她的背，沉默了好一会，才笑着调侃了一句:“你瞧这扑面而来的渣味！”
　　“对，我就不是什么好人。”陆灿灿坦然地承认。
　　“他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我们志同道合。”
　　“就是渣男碰上渣女了吧，还志同道合！”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男贞女烈了？遇到真爱果然不一样！”
　　“少来贫嘴了，打起精神来吧，别像条咸鱼一样。”
　　“我本来就是条咸鱼，我只是做我自己。”
　　“你爸给我电话了，让我劝劝你，别在外面胡闹了，踏踏实实去考研。”陆盛铭突然说。
　　陆灿灿猛地一下坐了起来，瞪着大眼睛看着陆盛铭，问:“你该不会是叛变了吧？”
　　陆盛铭看着陆灿灿惊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温柔地说:“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啊！”
　　陆灿灿这才放下心来，又抱着腿重新蜷缩成一团，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自古实践出真知，管他真假先试试！”陆盛铭揉着陆灿灿的头，说:“别想这么多了，边走边试吧。”
　　陆灿灿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又问:“我爸怎么还找你啊？你交女朋友的事没告诉你爸妈吗？”
　　“你交男朋友都告诉你爸妈了？”
　　“那怎么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就是个渣女啊，你也是渣男吗？”
　　“我当然不是！但我们也才在一起没多久，还没到见家长的地步，太急进会吓到人家的。”
　　“也有道理！”陆灿灿点了点头，又说:“不过话说回来，王微姐跟你很登对，俊男美女！”
　　“哇靠，我是听错了吗？你竟然赞我？该不会是我出现幻听了吧？”陆盛铭夸张地说。
　　陆灿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我只是为了夸王微姐，才被迫无奈顺便夸一下你，我总不能说人家王微姐眼瞎吧？”
　　这时陆盛铭手机来了信息，他低下头回复了几句。
　　陆灿灿站了起来，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就往卫生间走。她说:“我真的困了，我要洗澡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嗯，你去吧。”陆盛铭一边回复着信息一边应到。
　　陆灿灿洗澡洗了很久，她以为陆盛铭肯定已经走了，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沙发很小，他的腿搭在了茶几上。
　　陆灿灿看着陆盛铭，有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大一的时候。那时候陆盛铭还在北市，他们经常在一起，有好几个夜晚陆盛铭就像现在这样在她的小公寓里睡着了。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突然好想哭，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哭。
　　陆盛铭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把陆灿灿一下子从回忆拉回到现实里。她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忍住了眼泪。
　　陆盛铭说，人出场的顺序真的很重要。
　　陆灿灿说，这样的顺序刚刚好。

　　职场真的跟学校很不一样，除了要应对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还要处理好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大城市的职场更甚。才入职两天，陆灿灿的情绪就已经不断地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但她还是努力地坚持着，一来是不想显得自己太弱，二来是不想辜负陆盛铭的好意。
　　“小陆，你帮忙把这些复印一下。”
　　“小陆，昨天让你跟的那件事，对方回复了没有？”
　　“小陆，麻烦帮我到楼下的咖啡厅买杯拿铁，张总要的，麻溜点。”
　　“顺便也帮我带一杯吧，谢谢！”
　　陆灿灿每天都在干着这些杂事，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聘了个打杂的岗位。她坐在咖啡厅里拿着轮候的叫号单，感到心力交瘁。去特码的咖啡，她真的想一走了之。
　　“怎么啦？昨晚没睡好啊？”一同办公室的女生小玲走了过来，又说:“你怎么不接电话，青姐说拿铁不要了，改摩卡。”
　　陆灿灿低下头，双手用力握成拳，叫号单被她的手汗全打湿了。她感到自己快要冒火，但她必须克制自己，起码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脾气。
　　“你怎么啦？不舒服吗？”小玲关心地问。
　　“没有，只是感觉我好像应聘错岗位了，我学的是设计，不是跑腿，做跑腿的话，我还不够专业。”陆灿灿控制着自己的烦躁，小声地说。
　　小玲一听，顿时明白了。她笑了笑，在陆灿灿的旁边坐了下来，说:“你是刚入职场所以还不太习惯，新人其实都这样，你大可以当作历练。”
　　“历练？买咖啡对我在设计上的工作有什么帮助吗？”陆灿灿冷冷一笑，忍住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小玲也不生气，她说:“咖啡总要有人去买的，不是新人去，难道还要老总自己去买？别说我们这种小公司了，就算你去给市府打工，也得有人给领导倒茶啊不是？新人都这样，慢慢的你就习惯。”
　　陆灿灿真的不想习惯，她不想习惯每天一回到公司就是打印复印买咖啡拿外卖。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叫号屏，这家店真是该死的好生意，每次都要等上好久。
　　“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了。”陆灿灿说。
　　小玲不慌不忙，笑着说:“我不是陪你，我不过是趁机休息一下，回去还不是要干活。”
　　陆灿灿点了点头。
　　小玲打量着陆灿灿的衣着，又说:“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出来体验生活的。”
　　陆灿灿不解，反问:“何以见得？”
　　小玲扬了一下眉，示意陆灿灿的衣着。
　　陆灿灿更不解了，她穿的都是最普通的款色，讲究一点还会被嫌弃上不了台面，从何见得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小玲说:“我刚来上海上班的时候，买不起正式的职业装，还向同租的姐妹借了几套。虽然不是名牌，但看上去也算大方得体。你再看我们公司，哪个不是穿得漂漂亮亮的？老油条也就算了，新人，在这方面尤为认真，生怕被人看不起，也生怕一点小错就被找事。但你看你，一身休闲装，虽然我们公司没有着装要求，但像你穿这么休闲的女生还是独一个。看得出来，你没有很在乎这份工作，或者说其实这份工作对你来说并没有很重要。”
　　陆灿灿尴尬一笑，说:“其实我只是不懂这个。”
　　“不，这个只是一方面，反正我感觉你做不长久。”小玲说:“我都这么看出来了，领导们不会看不出来。”
　　“所以我就得一直买咖啡。”
　　“一方面啦，咖啡总要有人去买的，你也不要太在意啦！”
　　“烦死了。”陆灿灿小声地说。
　　小玲看着陆灿灿手腕上的镯子，说:“哪个新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么一点小事你都觉得烦，看来是你的生活过得太过滋润了，否则你哪有心思烦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想我当初刚到上海的时候，跟几个女生合租一间小公寓，还超偏远，每天上班下班都要挤很久的公车。那时候我最怕的就是晚上加班加到太晚，错过了最后一班车的时间，打车回去实在是太贵了。我也怕同事组织聚餐活动，因为我没有钱，我连吃快餐都要挑便宜的吃。我每天都好努力地工作，团结同事，讨好上级，就是想升职加薪，不然我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城市生活下来。说真的，这个城市看起来很繁华很好，但穷人真的活不下去。当你没有钱的时候，你就会一心只想着赚钱，别的任何事都不算事了。”
　　今天之前，陆灿灿跟小玲其实一共都说不上两句话，她不明白小玲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她问:“为什么？”
　　“什么没什么？”小玲问。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可能是因为……”小玲移开了眼神，笑了一下，说:“我刚到上海的时候，有一个合租的姐妹，她就是一个富二代。她跟家里人吵架了，为了证明自己，独自跑到这边来。虽然她跟我一样蜗居在一间小小的公寓里，跟我一样吃着最便宜的快餐，跟我一样打着最普通的工，但她骨子里就跟我不一样。渐渐地，她开始跟我吵架，因为一些很小的原因跟我吵架。我不怪她，因为她本来就没有我的烦恼，不理解我也是正常的。只是我想说的是，可以的话谁也想做白莲花，可是生活不允许啊！”
　　“后来呢？”
　　“后来她回家了，回去继续做她的大小姐了，我们也就没有了往来。”
　　“哦！”陆灿灿没有表态。
　　“她有一只跟你一样牌子的手镯。”小玲说。
　　陆灿灿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镯，那是熠送的礼物。她平日里不戴其他的首饰，唯独手表和手镯可以接受。
　　“到你的号了。”小玲说:“我帮你一起去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