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64、第六十四章

　　陆灿灿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忽而又抬头看向天空，说了一句:“今晚的月亮好美！”
　　程程闻言，也抬起了头。
　　陆灿灿看着程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要不要上去坐坐？”
　　已经这么晚了，邀请一个陌生男子上自己的家里坐坐的确不是一件合适的事。陆灿灿也知道这样做不合常理，但她就是莫名地产生了这么一个冲动，并且不想制止自己。
　　陆灿灿以为对方会拒绝，可是他并没有。他看着陆灿灿，脸上露出了带着少年羞涩的浅笑。

　　进了门，陆灿灿招呼程程随意坐坐，说:“你随意，我先去把眼镜戴上。”
　　陆灿灿走进了房间，她靠在房门后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举动太疯狂了，甚至开始有点后悔这么做。
　　她戴上了备用眼镜，开始盘算着怎么得体又礼貌地结束这场糊里糊涂的冲动。
　　她走出房间，发现程程正站在阳台里，他面向着窗外，似是在欣赏夜色。
　　陆灿灿走到他的身后，正打算开口，就传来了一阵口琴声。前奏一起，陆灿灿就立马定在了原地，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直击了心脉，连呼吸都忽然停止。
　　程程吹奏的是《the sound of silence》。
　　陆灿灿看着程程的背影，听着他吹奏的歌曲，一股难以形容的感受从心底涌出。她知道他不是凌宇，甚至也不希望他是凌宇，但却无比渴望他像凌宇。
　　她的理智快要被击溃，她好想冲上前抱着他。
　　一曲吹奏完毕，陆灿灿快速地从情绪中抽离，在程程转身之前装作若无其事。
　　程程转身看到陆灿灿，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指了一下阳台旁放着的画架。
　　陆灿灿的表情虽然恢复镇定，但脑子里还是混乱的。她知道程程是在问她的画，但她开口说的却是:“你怎么随身带着口琴？”
　　她问完就后悔了，在这么浪漫的夜晚，她起码也要先赞美一下曲子的优美，然后再从风花雪月谈到人生哲学。可是她的脑子抽风了。
　　幸好程程好像也并没有介意，他低下头用手机打字的方式回复到:“我不能说话，随身带个能发声的乐器会比较方便。”
　　陆灿灿知道很多不能说话的人都会随身带个哨子，但随身带个口琴的还是第一次见。陆灿灿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很浪漫，不是那种表面装装样子的，而是来自骨子里的浪漫。
　　是那种刻在骨髓里孤独的浪漫。
　　“你为什么吹这个曲子？”陆灿灿问得非常不浪漫。
　　程程笑着指了指陆灿灿的手机。
　　陆灿灿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接电话的时候程程为什么会笑，原来是因为她的铃声。
　　程程在手机里打到:“我刚才听到你的手机铃声是这首歌，我也一直很喜欢。”
　　陆灿灿再次恍了神。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得简直难以置信，陆灿灿甚至不得不怀疑这就是一个陷阱。
　　可是啊，她一点都不害怕。只有猎物才会掉进陷阱里，而她只想做猎人。
　　见陆灿灿久久没有说话，程程有点拘束，他指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又指了一下门口，示意时间不早了，他是时候要走了。
　　陆灿灿舍不得程程走，但是又没有把人留下的理由。她把程程送到了门口，忽然又开口说:“我们以后可以常联系吗？我有点绘画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程程笑着点了点头，又扬了扬手上的手机，示意常联系。
　　陆灿灿看着程程走进了电梯，感觉整个世界好像又忽然变得空空荡荡的。她关上了门，蹲在了地上，把脸埋进了双手中。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再有糊涂的想法，千万不要做伤害人的事。陆灿灿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给自己的情感找替身。
　　手机显示屏亮了，是程程发来的信息。
　　“你说得没错，今晚的月亮的确很美。”
　　陆灿灿再一次被击溃。

　　之后的连续几天，陆灿灿和程程在手机上聊了很多，就像是相识了很久有着无尽话题的网友一样。程程比陆灿灿想象中要开朗，无论说起什么话题都基本不会冷场。两人真正的从音乐美术聊到生活琐事，问了很多关于对方的，也聊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他们虽然没有见面，但从手机上互相了解了很多。
　　“我就奇怪了，你们美院的男生一般都不缺女朋友吧，你又是院草，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陆灿灿问完，自己都觉得自己绿茶得有点恶心。
　　“谁说我是院草？”程程反问。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你别听别人乱说，他们只不过是在开玩笑。”
　　说实话，程程虽然长得很帅，但在帅哥美女云集的美术学院里，也不能算是非常出彩。
　　“我觉得你很帅啊！”
　　程程越是腼腆，越是激起了陆灿灿的挑逗欲。
　　“没有啊……”程程回复。
　　陆灿灿忍不住噗呲一笑，程程在她的心里越来越可爱。她决定主动发出见面的邀请:“你明晚有空吗？附近新开了家火锅店，听说还不错。”
　　这次程程过了好久才发来了回复，他说:“还是不了，我又不能说话，跟我出去会很闷的。”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一直都聊得很好吗？如果你有话要跟我说，我们就发信息，如果你不想说，那我们就安静地吃饭就好了。”陆灿灿说。
　　“可是跟我出去，可能会引起旁人奇怪的目光。”
　　“那一定是因为你太帅了！”
　　“你啊……”
　　“那我明天下午6点在公寓楼下等你可以吗？你还记得路吧？”陆灿灿完全不给机会程程拒绝。
　　“嗯，那好吧，明天我过来接你。”程程最终还是愉快地答应了。

　　陆灿灿之前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沉默少言甚至毒舌，但今天她发现只要她想，她也可以谈天说地滔滔不绝。为了不让程程感到有负担，她特意一直在说关于自己的事，例如她的课程和她在实习中遇到的一些趣闻。她还很体贴地基本采取自说自话的方式，完全不需要程程回答和发问。
　　陆灿灿说得很高兴，而程程则一边听着一边把烫好的菜夹到她碗里。
　　一顿饭的时间，陆灿灿说了很多，而程程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因为他的手都忙着给陆灿灿烫菜和夹菜。但从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可以看得出来，他这顿饭吃得轻松又愉快。
　　饭后，程程主动邀请陆灿灿去附近的公园散步，陆灿灿当然欣然接受。
　　他们两人坐在公园的石椅子上，明月当空，冬夜的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陆灿灿抬头看着天空，程程则低下头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风有点大，会冷吗？”
　　陆灿灿看了一眼手机，又继续抬起头看向夜空，说:“不冷，这风挺舒服的。”
　　“你好像很喜欢夜空，我上次在你家里见你画了好多幅星空。”程程在手机上打着字。
　　“嗯，星空很美，不是吗？”陆灿灿看了手机，然后说到。
　　可是今晚月明星稀。陆灿灿的眼神也有点暗淡。
　　程程坐在旁边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丝毫没有察觉陆灿灿眼神的变化。他问:“你是一直都那么活泼开朗的吗？”
　　我活泼开朗？陆灿灿活了将近二十年了，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她。
　　“不是，我只对你这样。”陆灿灿坦诚地说。
　　她这么一句坦诚的回答，在程程听来却暧昧非常。他有点高兴，又有点害羞，问:“跟我这么一个有缺陷的人说话，会不会很累？”
　　说实在的，不会说话在陆灿灿看来，不但不能算是缺陷，甚至可以算是优点。
　　她认真地说:“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有缺陷的人？你只是不会说话，而不会说话在我眼中根本就不算缺陷。”
　　听到陆灿灿这么说，程程既感动又惊讶。
　　陆灿灿一笑，看着程程的脸，说:“不是都流行高冷帅哥吗？不会说话算哪门子的缺陷！”
　　陆灿灿说得真诚又欢快，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来自安慰的别扭。
　　程程也笑了，他说:“大家都说我是个哑巴很可惜，你是第一个从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对我表示过惋惜的人。”
　　“世界这么大，有几十亿的人，有多少个是完美的？人本来就是各色各异的，谈什么可惜！再说了，你在我眼中本来就没有缺陷。”陆灿灿认真地说。
　　程程内心最深处的柔弱被触动。他见过很多人，有对他很好的，有给他无限鼓励的，但陆灿灿是唯一一个完全把他当作正常人看待的。她跟陆灿在一起，好像特别轻松，是前所未有的愉快体验。
　　“你这么好，为什么也没有男朋友？”程程终于试探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这一瞬间，陆灿灿脑中涌出一万种感受和念头。事情果然如她想象中的发展，甚至比她想象中的发展还要快。在这一瞬间，她想退缩，但更强烈的念头又驱使着她继续往前走。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在这个当下，她不想理会对与不对。
　　“你猜？”陆灿灿说。
　　“我猜不到。”程程有点紧张。
　　“那就不要猜了。”陆灿灿转过去正对着程程，直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程程会说话，他此时一定会说陆灿灿的眼睛好美，可是他不会说话。
　　程程紧张得耳朵都开始发红。
　　陆灿灿笑了一下，又转开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