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58、第五十八章

　　陆灿灿一脸的无奈，说:“什么爽约？我好像并没有答应过你吧！不对，你甚至都没有发起过这个邀请！”
　　“现在也不晚啊，给你补张票。”陆盛铭笑着说。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在光影实习的机会很难得，要我好好珍惜。”陆灿灿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陆盛铭好笑地看着陆灿灿，说:“我说你眼睛这么漂亮，能不能少翻几个白眼！”
　　“谢谢称赞！”陆灿灿无动于衷。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也就我受得了你！”陆盛铭耸了耸肩。
　　陆灿灿看了一眼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
　　“嗯，是差不多了。”陆盛铭也看了看手表，脸上突然收起了笑容，认真地说:“下一个学期我也要去实习了，估计留在北市的时间也不多了。”
　　陆灿灿抬起头来看着陆盛铭，她这才反应过来，下一个学期陆盛铭就大四了，按照常理来说是该到单位实习了。
　　“你有计划了？”陆灿灿问。
　　陆盛铭笑了一下，又故意问:“怎么？舍不得我？”
　　陆灿灿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继续追问:“是有目标了吗？”
　　陆盛铭说:“还在考虑，不过大概率不会留在北市了。”
　　陆灿灿知道，陆盛铭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个正经，但其实他目光很远，抱负也大，绝对不是一只困在笼子里的孔雀，而是翱翔蓝天的雄鹰。他嘴上说着还在考虑，但陆灿灿感觉他已经有了长远的计划。
　　“嗯，祝你前程似锦。”陆灿灿说。
　　“这还早着呢，这么急着要把我赶跑吗？”陆盛铭笑着说。
　　“对啊，你真的得跑了，不然就要买下一趟的票了。”陆灿灿指了指手表。
　　陆盛铭一口解决了杯子里的饮料，背上了他的双肩大背包，对陆灿灿挥了挥手，说:“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啊！”
　　“走吧，走吧，暑假快乐！”陆灿灿说。

　　陆灿灿坐在她公寓里的小阳台上，她面前的画板涂了一片静谧的星空。已经记不得这是她这一年里画的第几幅星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的繁星。
　　白天里她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弄得很忙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任何事情。可是一到了深夜，她依然还是无法避免回忆的翻涌，或甜或苦，思念缠绕，百感交集。
　　她站了起来，打开窗户，靠在了窗台上。夜晚的风很清凉，撩动发丝，抚过脸颊，带走了白天的闷热。崇海的这个季节经常会下暴雨，还隔三差五地来几个台风，但在北市，雨水相对就没那么多了，台风更是没有见过。陆灿灿趴在窗台上，想着崇海的人和崇海的雨。
　　隔壁新搬来了一对小情侣，看样子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男的很帅，女的也很漂亮。自从他们搬进来之后，夜晚就没有从前那么宁静了，总是时不时地会从开着窗户的阳台里传来他们的嬉笑声。当然，隐约还会听到儿童不宜的声音。
　　陆灿灿正趴在窗台上放空自己，耳旁又隐隐约约传来了奇怪的声音。都是成年人，陆灿灿并没有对此感到反感，她抬起了头，今晚的星星好像特别亮。
　　她想起了凌宇，想起了高考结束当天的那个晚上，想起了她与凌宇快乐的毕业之旅。甚至想起了他的吻，他身上的味道，他肌肤的触感，他滚烫的温度和他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的喘息，还有他在耳旁说的真诚又撩人的甜言蜜语。
　　陆灿灿感到一股暖流从身体而出，她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沉默地享受着这夜风的轻抚。

　　光影公司接了北市政府的一个创文项目，主要负责整个城市的文明宣传和推广。陆灿灿由于只是个实习生，并没有具体承担的工作，就跟在一些前辈身边一同设计相关的宣传文案。
　　陆灿灿的文字功底向来都很不错，文案设计对于她来说基本也没有太大的难度，她很快就设计出了好几个方案。
　　她原本想着自己的方案不一定会被采用，没想到项目正式启动时，使用的宣传文案基本都是出自她的构想。她很开心，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中取得的成绩，虽然她只是跟着这个团队在学习。
　　可是，她的努力成果并没有得到项目组的注意，因为她的主管把这一切算作了全体讨论的结果。陆灿灿其实对此也没有太在意，反正她又不拿工资又不会升职。只是说实在的，这件事给她往后的职场构想注入了负面的信息。难怪陆盛铭总是说，职场跟学校不一样，职场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智商情商均在线的综合实力较量。
　　陆灿灿知道自己注定没有在职场上叱咤风云的综合实力，她更多的只是想做好自己想要做的事。
　　项目顺利推进后，主管组织了一次大型的团建活动，算是庆功也算是连日加班后的放松。大家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各忙各的，好不热闹。陆灿灿不能喝酒，她独自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地跟几个相熟的同事聊几句。
　　时间过半，大家都有点醉醺醺的。主管拿着酒杯走到了陆灿灿面前，只见他面红耳赤，动作轻浮，一看就是醉得不轻了。
　　他在陆灿灿旁边坐了下来，举着酒杯说:“来，喝一杯。”
　　“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陆灿灿往旁边挪了一下，礼貌地拒绝。
　　被一个小实习生拒绝，主管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他板着脸说:“就一杯啤酒，过什么敏，大家一起出来玩，聊的就是感情。来，陪我喝了这一杯！”
　　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主管喝了酒竟然变得这么粗鲁无礼，陆灿灿真是觉得有点意外。可是她还是倔强地说:“不好意思，我真不能喝。”
　　陆灿灿一而再的拒绝，让主管感觉丢了脸。他有点生气地把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借着酒意骂到:“公司现在怎么招的人？什么废物也往我们部门塞！”
　　陆灿灿有点懵了，她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做错了什么。
　　幸好一个坐在旁边的姐姐赶紧出口替她解围。她拿起桌上的酒杯笑着对主管说:“主管你别那么凶嘛，来，我陪你喝。”
　　主管的脸色这才缓了一点，但还是骂骂咧咧地说:“一点都不醒目，以后也是没前途。”
　　“不就一个小女生嘛，生什么气，来喝酒。”姐姐赶紧给主管续上了一杯酒。
　　陆灿灿个性孤傲，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可是这一年的社交经验告诉她绝对不能在这里发脾气，必须要忍耐。她看着眼前的这群人，个个都喝得昏头昏脑的样子，鬼哭狼嚎的歌声和说话声刺激着她的耳膜。这完全不是她白天里看到的样子，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他们。明明是一群专业能力顶尖的业界强人啊，怎么突然就好像全都变了样。
　　陆灿灿觉得有点恶心，她拿起了自己的包就往门外走。
　　“长得不行，脾气还不小啊！”主管还在背后冷冷地嘲笑了一句。
　　陆灿灿走出了KTV，一个人快步走在街上。已经很晚了，商店基本都已经关了门，只有路旁的文明城市宣传屏还亮着灯。上面显示着陆灿灿设计的文案，在这一瞬间看起来煞是讽刺。
　　她走得很快，仿佛只要走得足够快，难过就追不上脚步。
　　她是向来都不在乎别人的评价的，当然也不会因为主管的几句话而伤心。但在这一刻，她的心态真的有点崩。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但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其实真的什么都不是。在学校里，只要她成绩足够好，老师就会宠着她，同学也不会欺负她，但在社会上就完全不是这一套了。她不是不懂这个社会的生存准则，只是做不到，也不愿意做。
　　在这一年里，陆灿灿跟着陆盛铭认识了很多人，也自以为可以很好地在社交场上周旋，但其实那不过只是一个假象。她之前感觉轻松，一来是因为陆盛铭在，大家也照顾她几分，二来是那些人的素质比较高，也不会做出太让人难堪的事。可是真的走到了社会上，各型各色的人都有，像今天这一出不过也就小事，往后遇到的将会更难更多。
　　陆灿灿越走越快，可是泪水还是湿润了眼角。她好怕好怕，她不想被这个世界的肮脏同化。
　　她想快速离开，走到转角，与迎面走来的一个男生撞了个满怀。
　　陆灿灿的包包掉到了地上，男生手上的书也掉落在地上。
　　陆灿灿捡起包包，又赶紧去帮男生把书捡起来，还不忘连连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看到你，真的很抱歉。”
　　男生半蹲在地上与陆灿灿一同把地上的几本书捡好，然后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就微笑着朝陆灿灿点了点头。
　　陆灿灿抬起头来，在看清楚男生的脸时，瞬间有点恍惚。他的眉眼与轮廓是那么的安静又漂亮，这种气质在这一瞬间直击陆灿灿的心房，让她想起了凌宇。
　　可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凌宇，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凌宇。
　　她的视线低了下来，落在了男生的书上。看起来像是关于美术方面的书籍，因为刚才掉在地上的关系，书角都有些磨损。
　　陆灿灿再一次诚恳地向男生道歉。
　　男生依旧没有说话，他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好看又温暖的笑容。

　　陆灿灿回到了公寓门口，才发现自己系在包包上的那个小恐龙挂饰不见了。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挂饰，没什么重要，可是在这一瞬间，陆灿灿却彻底地崩溃了。
　　她打开了门，又关上，一个人躲在门后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