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57、第五十七章

　　人心永远都比太阳更无法直视，每个人生来就是复杂多面的，谁也没有办法彻底地了解另外一个人，甚至没有办法彻底地剖析自己。
　　陆灿灿很心疼陆盛铭，但在这个故事中，她却无法对故事的女主角生起恨意，甚至莫名地就感到悲从中来。她不了解前因后果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但在陆盛铭的讲述中，她听出了人生的无力感。她甚至想哭，想痛快地大哭一场，致这个荒谬绝伦的故事，致这场不知所谓的人生。
　　“我不恨她，我怎么可能恨她呢？我怎么舍得恨她啊！”陆盛铭的声音疲惫到极点，他说:“我们曾经的回忆那么甜，她给我的爱那么真实，我怎么舍得恨她？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是绝对不会来北市的，如果我不来北市，她就不会死！说到底，是我害死了她！我不该来北市，不该让她来接我，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跟她在一起！是我的出现破坏了她的人生，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你别这样……”陆灿灿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你看，天都要亮了！”陆盛铭抬起了头，只见天边的云缝中开始慢慢地透出一缕缕白光。
　　“可以抱抱我吗？”陆盛铭问。
　　陆灿灿没有动。
　　陆盛铭一转身就把陆灿灿揽入怀中，用力地抱得很紧很紧，他声音低沉地说:“对不起，我一会儿就好。”
　　陆灿灿被陆盛铭用力地按在怀里，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哭了呢？”陆盛铭问。
　　“对不起，我一会儿就好。”陆灿灿说。
　　陆灿灿想到了太多太多，想到了这么多年以来出现过在她生命里的人，那些人出现又消失，然后不会再遇见。她疯狂地想起凌宇，疯狂地想起那段永恒的回忆，疯狂地哭着，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陆盛铭把陆灿灿抱回到床上，然后自己倒在了客厅的沙发里。天色已经开始放亮，陆盛铭用手臂遮住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陆灿灿跟着陆盛铭，认识了很多不同圈子的人，虽然谈不上深交，但也算是混了个脸熟。陆盛铭说得没错，社交应酬并非全都是浪费时间的，浪费时间只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不够，不能把这一切转化为有用的资源。陆灿灿虽然还是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任何形式的社交活动，但她无法否认她的确通过不同的人学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陆盛铭的朋友来自各行各业各个圈子，也带给了陆灿灿各种各样不同的见识。
　　学校的课程很繁忙，课后又经常跟着陆盛铭到处去玩，陆灿灿渐渐地也就适应了这种生活，起码不用一个人胡思乱想。
　　“繁忙就是治疗矫情最好的灵药！你看，你现在正常多了。”陆盛铭笑着说。
　　阿炳正从台上下来，走向了背后的房间。陆灿灿拿起冰绿茶瞥了陆盛铭一眼，说:“繁忙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向来都不矫情，你该验一验你的眼睛。”
　　“你这人就是不能好好说话，也就我能忍受得了你。”陆盛铭笑着转过脸，跟最后一个离开的服务员点了点头。
　　“你说过社交就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源，那么，你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陆灿灿看着陆盛铭的侧脸问。
　　陆盛铭转过头来，正好碰上了陆灿灿的眼睛。他笑了一下，说:“没办法啊，谁让你是我青梅竹马又受了父母之命的女朋友，再难顶也得忍着。”
　　“可拉到吧你！”陆灿灿翻了个白眼。
　　陆盛铭也不生气，他凑近陆灿灿，扬起嘴角笑着说:“我这么高大帅气风流倜傥的，你怎么忍心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要不你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努力努力！”
　　“我喜欢话少的。”陆灿灿随口说。
　　“哦，高冷的，我懂，我尽量试试！”陆盛铭笑着靠在了沙发上。
　　阿炳走了过来，把一串钥匙放在了陆盛铭面前，说:“你们还不走啊？那我先走了，钥匙放这，记得锁门。”
　　“行，我们坐会就走，你先回去吧。”陆盛铭接过了钥匙。
　　阿炳跟陆灿灿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还不忘在门口挂上了“打烊”的告示牌。
　　陆盛铭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目光看向驻唱台，问:“会唱歌吗？”
　　“不会，我五音不全。”陆灿灿拒绝得非常直接干脆。
　　陆盛铭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以前是怎么谈恋爱的，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你这么难以沟通又没情调的人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陆灿灿又翻了个白眼，说:“你不用想象，反正我又不会跟你谈！”
　　“话不要说得太满。”陆盛铭用手撑着头，笑着说:“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很抢手的，你得赶紧想办法俘虏我的心。”
　　陆灿灿被逗笑了，问:“例如呢？”
　　“例如……”陆盛铭向驻唱台抬了一下下巴，说:“反正现在也没别人，我也不嫌你五音不全，你上去给我唱首歌吧。”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陆灿灿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头。
　　“你不是很刚吗？这就不敢了？”陆盛铭挑衅地笑着。
　　陆灿灿看着陆盛铭，此刻他虽然在笑着，但陆灿灿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落寞的悲伤。
　　“你今天怎么啦？”陆灿灿小声地问。
　　陆盛铭笑着躲开了陆灿灿的眼神，陆灿灿的直觉总是敏锐得让他措手不及。他转开了话题，说:“也很晚了，要不我们走吧。”
　　“你想听什么歌？”陆灿灿突然开口。
　　陆盛铭一愣，然后又笑了，说:“你随意，反正我不会嫌弃你。”
　　陆灿灿走上了台，坐在了立麦前，清唱了一首很老的歌曲。
　　忘不了忘不了
　　忘不了你的错
　　忘不了你的好
　　忘不了雨中的散步
　　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
　　忘不了忘不了
　　忘不了你的泪
　　忘不了你的笑
　　忘不了叶落的惆怅
　　也忘不了那花开的烦恼
　　寂寞的长巷
　　而今斜月清照
　　冷落的秋千
　　而今迎风轻摇
　　它重复你的叮咛
　　一声声忘了忘了
　　它低诉我的衷曲
　　一声声难了难了
　　忘不了忘不了
　　忘不了春已尽
　　忘不了花已老
　　忘不了离别的滋味
　　也忘不了那相思的苦恼
　　陆盛铭的眼眶微湿，他猛地抬头灌下了一罐啤酒。
　　“今天，是我跟她的恋爱纪念日。”陆盛铭低着头小声地说。
　　陆灿灿看着台下的陆盛铭，他整个身影都陷入了黑暗中。陆灿灿不禁有点恍惚，一滴泪水滑落脸颊。在这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凌宇，她仿佛看到了凌宇也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为了她而难过又不能言语。凌宇会想她吗？又或者会恨她？陆灿灿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陆盛铭抬起头，看向陆灿灿，说:“忘不了，但我会努力不去想。从今天开始，就是新的一天。”
　　陆灿灿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她害怕忘记，害怕结束，害怕新的一天。
　　陆盛铭看着陆灿灿，跟上次一样，他没有办法准确判断她落泪的原因，只能理解为她对他情绪的共情。
　　他走上台，摸着陆灿灿的头发，温柔地说:“乖，别哭了。”
　　陆灿灿用力地闭起眼睛，可是眼泪还是从眼角不断地涌出。
　　陆盛铭赶紧蹲下身，用纸巾给陆灿灿擦着眼泪，轻声地说:“你啊，看着要强又高冷，其实就是个小哭包！”
　　“你会讨厌我吗？”陆灿灿带着哭腔问。
　　这句话她一直想问凌宇，只是她知道她已经连问的资格都没有。
　　“傻瓜，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陆盛铭说。
　　“那就好！那就好！”陆灿灿把脸埋进了双手中，小声地重复着。

　　陆灿灿在繁重的学业和陆盛铭的陪伴下度过了大学的第一个学年。在这一年里，她成长了很多，改变了很多，或者说是学会了更好地在这个社会里生活。她依然打心眼里不喜欢跟人接触，依然跟以前一样讨厌各种热闹的觥筹交错，但她已学会了如何保持原则地在人群中周旋，学会了如何恰当地交际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一开始其实是极度的不愿意，是陆盛铭一直在推着她往前走，不让她有后退的余地。
　　暑假到了，陆灿灿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了跟着光影公司的团队做暑期实习的机会，这对于她的专业来说是一次很好的锻炼。
　　她把陆盛铭送到了车站，时间还早，两个人坐在车站外的咖啡厅里聊着天。
　　“你寒假已经没回去了，现在暑假也不回去，你爸不说你啊？”陆盛铭随口地问。
　　“说啊，我说你给我介绍了个千载难逢的实习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你的好意。”陆灿灿认真地说。
　　“我去！”陆盛铭差点喷出了一口水，无奈地说:“又用我来做挡箭牌，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寒假的时候你爸已经问我不让你回家是不是打算要下聘礼了，现在你又这么说，我们不结婚的话，估计很难收场了。”
　　“没事，这点小事还难得到你老陆吗？”陆灿灿笑了一下说。
　　“你爸那边自然不会真拿我怎样，可我妈这边不好对付啊！”陆盛铭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痞子气的笑容，看着陆灿灿说:“过年的时候我妈就吵着让我带你回家吃饭了，我答应了暑假带你回去玩，你现在爽约，我怕是又得被我妈念叨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