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世》木木王羽

42、第四十二章

　　陆灿灿根本无法理解陆建芳为何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无论在说着什么事情，都要扯上她阴阳怪气地损上几句。她们可是亲生的母女啊，陆灿灿真的不知道陆建芳为何会如此讨厌自己。
　　陆灿灿不爽地翻了个白眼，她甚至已经开始懒得跟陆建芳说话。
　　陆秀珠赶紧笑着打着圆场，说:“谁说读书没有用呢，我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我不懂看帐，账本被厂里的会计做了手脚都不知道。我最近也在报读夜校了，读了个会计专业，就想着以后可以把帐管好，不用求着别人。”
　　“对，多读书还是不吃亏的。有空多进修一下，自己看着账本才放心。”陆有为点了点头。
　　“那也得有头脑才能做老板啊，不然光读死书，出来不也是给人打工。”陆建芳说。
　　无论这句话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怎样，陆灿灿就是觉得很不爽。她放下了碗筷，平静地说:“你们慢慢吃吧，我吃饱了。”
　　“灿灿吃这么一点就饱了吗？长身体呢，多吃点吧！”陆秀珠说。
　　“不了，我还得回房间写作业，你们慢慢吃。”陆灿灿说着关上了房间的门。
　　陆灿灿坐在书桌前，听着饭厅里传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家常聊天，她的思绪不禁回到了那一年陆秀珠结婚的那一天。
　　她记得在等迎亲队伍的时候，伴娘问陆秀珠:“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陆秀珠那时正背对着陆灿灿，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声音平静地说:“有什么值得考虑的，还有比现在更差的情况吗？无论未来怎样，反正都一定会比现在好的。”

　　寒假之后，高中生涯就进入了最后一个学期。无论是平时努力学习的还是终日胡混度日的，到了这个关头都无一例外地被高压的氛围笼罩，高三全体已进入了备考阶段。起早的起得更加早，摸黑的摸得更加黑。早上天才微微亮，就已经有不少同学围在人工湖边晨读。晚上一两点了，还有人开着小灯躲在床上做着习题册。为了能在高考时提高一两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开启了玩命模式。
　　张梦妮把小台灯搬到了她的床上，不断地调整着位置。
　　“呦，我的乖乖，你也要开始玩命了？”赵振宁表情夸张地问。
　　张梦妮嘟了嘟嘴，无奈地说:“有什么办法啊，以我现在这个成绩，连大专都考不上。我可不想成为崇海一中唯一一个考不上本科的人啊，我妈会弄死我的。”
　　“你终于有这个觉悟了，我真是老怀安慰啊！”赵振宁笑着说。
　　“没办法啊，哎！”张梦妮叹了口气。
　　“那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吧，互相监督，一起进步！”李锦儿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好姐妹，靠你了，你一定要监督我！”张梦妮转过去拉住李锦儿的手，表情又可爱又可怜。
　　“加油加油，我来监督你们。熬夜就不要熬太晚了，对身体不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这样吧，以后咱们宿舍早上五点半准时起来晨读，谁赖床一次罚打扫宿舍一个星期，怎样？有没有意见？”赵振宁说着，转身看着陆灿灿，表情认真地说:“也包括你啊灿灿，虽然你成绩很好，但分数不嫌多啊，提高一分是一分，集体行动，必须参加。”
　　“对啊灿灿，你要打救我们啊，我们三个就靠你了？”张梦妮对陆灿灿眨巴着眼睛。
　　根据陆灿灿自身的情况，其实晨读对她的分数提高并没有多少帮助，还不如好好多睡一会。但她看着她们，看着她们脸上充满期待的表情，不禁心头一软。此时她能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成绩，而是她们快三年的相处点滴，一切好像都在快速地掠过脑海，然后呈现眼前。
　　陆灿灿向来自认是一个薄情的人，但她也无法否认她是真的好喜欢她这三个舍友。她们吵吵闹闹又总是麻烦多多，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她们的可爱，反而更添烟火气。坦白说，陆灿灿宁愿一直住在宿舍里也不愿意回家，她的舍友们总是能带给她各种各样的意外、惊喜和温暖。
　　最后一个学期了，毕业之后将各奔东西，陆灿灿知道她舍不得她们。
　　“好啊，一起吧！”陆灿灿欣然答应。
　　“耶！太好了！”张梦妮和李锦儿高兴得击了个掌，说:“学霸加持，这回成了！”
　　“嗯嗯，我们互相监督，一定会进步的！”李锦儿高兴地笑着。
　　“成，不问后果，但赴前程！”赵振宁拍了拍陆灿灿的肩膀。
　　于是宿舍四人在赵振宁的闹钟铃声中，开启了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晨读的日子。为了节省时间，她们把晨读的地点就定在宿舍的走廊上。第一天的时候还担心会不会打扰到别人的休息，没想到别人比她们更早就站在了栏杆边上享受着第一缕的晨光。
　　陆灿灿看着这栋四合院造型的宿舍楼，每一层都站着好几个捧着书或朗读或默读的少女，初醒的晨光柔柔地打在她们的脸上，让陆灿灿的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
　　这就是青春啊，没有电视剧里各种狗血的剧情，只有一起奋斗的美好画面，平凡却真实得让人感到心头温暖。
　　陆灿灿赶紧仰起头，阻止了这突然的眼泪。这该死的泪点，总是让陆灿灿很尴尬。
　　赵振宁拍了拍陆灿灿的肩膀，突然激慨地念到:“老夫聊发少年狂。”
　　张梦妮和李锦儿转过头来，跟着赵振宁一起，大声地朗诵了起来:“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朗诵完毕，三人哈哈大笑。张梦妮做了个挽弓的手势，对着开始大白的天，射出无形的一箭。她扶着栏杆，大喊了一句:“射特码的天狼！”
　　楼上楼下的女孩们都闻声看向了这边，有的捂着嘴偷笑，有的摇了摇头继续背诵着课本，有的则热烈地回应着，也朝天吼到:“射特码的天狼！”
　　这回，张梦妮笑得更欢了，她搂着李锦儿、赵振宁和陆灿灿，说:“真好啊，我们一定会乘风破浪。”
　　“嗯嗯。”李锦儿笑着点着头。
　　“对对，全世界就数你最浪！”赵振宁笑着说。
　　陆灿灿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把自己快要缺堤的泪水往回憋。她也笑着朝天喊了一句:“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我主特码的沉浮！”张梦妮大声地吼到。
　　“对，我主特码的沉浮！”赵振宁也跟着吼了一声。然后四人相视一眼，纷纷大笑了起来。
　　多少年后，陆灿灿还是会时不时地回忆起这一幕，真真确确的风华之年，真真确确的青春回忆。

　　晚自修前，陆灿灿和李英一起趴在课室走廊的栏杆上吹着风，楼上楼下围着一圈倚栏背书的同学们。
　　“你看，多么壮观啊！”李英有感而发。
　　“对，大家都很努力。”陆灿灿说。
　　“多看几眼，毕业之后就再也不会看到这种景象了。”李英说。
　　陆灿灿沉默了。
　　李英又说:“无论你自身是否努力，现在就是你这辈子学习氛围最强的时候。即便你以后去考研考博，那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了，再也不会有这么多同学们陪着你一同努力。这种景象，这个感觉，独家一份，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陆灿灿继续沉默。她在努力地让自己情绪平静，不致于让李英的话戳破她的泪点。
　　“哦，对了，如果复读的话，还是能多经历一次的。”李英表情认真，又说:“可是啊，感觉不一样了。这种感受，不会有第二次。”
　　“嗯，不会有第二次的，我们都即将要离开。”陆灿灿说。
　　“你看，花差不多要开了。”李英望向楼外，说:“你说它迎来送往了多少届学子啊？”
　　“不知道，但它即将也要把我们送走了。”
　　“送走？哈哈，听起来有点吓人。不过啊，你看它都这么多年了，一定见证过很多悲喜吧？”
　　“说不定它已经修炼成仙，你抱着它哭，它还能化作人形来给你安慰，哈哈。”
　　“那样的话，我希望它是个美男。”
　　“必须的，像小李子一样帅。”
　　“哈哈哈。”
　　“擦擦你的口水。”
　　“我哪里有流口水，喜欢小李子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才没有你花痴。”
　　“对，我花痴，你最矜持了。也不知道谁偷偷暗恋体育老师。”
　　“那不叫暗恋，那叫崇拜。”
　　“好好好，崇拜。”
　　李英用手托着她的脸，趴在栏杆上，说:“我们还可以一起共度一个繁盛的花期，真好啊！”
　　“嗯，真好。”陆灿灿说。
　　“然后等它的花都化入泥土了，我们也差不多要离开了。”
　　“没事啊，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嗯，说好的，无论多远，我们都不能走散。”李英朝陆灿灿笑着。
　　“好，不会走散。”陆灿灿看向眼前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