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记·繁华清梦》云水那边

60、第 56 章

　　窗前梅花已经谢了，静好靠在窗前直愣愣的看着。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和唯好，一起对着这梅花，约着赋了一首诗，还十三阿哥的礼。或许本该是女儿家闺阁间不言自明的心事，她却写的沉重非常。倒是唯好，一纸的愁思，却不知那人是否看懂。
　　初夏度着静好窗前坐的久了，便拿了一件后衣，过去给静好披上了，轻声劝道，“姑娘床上歇会子去吧。”
　　当初一同伺候的三个人，知秋和迎春早已经嫁作他人妇，初夏年纪略小些，还未到年纪。静好回来时，兆佳氏便仍旧让她过来服侍。
　　此时已经是五月天，隐隐听见布谷声儿，正是初夏。旁边穿了薄衣，静好却还需一副夹袄。由初夏扶着站了起来，看看窗外梅树，念头稍转，便道，“初夏，扶我出去。”
　　初夏登时急了，恳切道，“姑娘有事吩咐初夏就是，您这坐了许久，可不能再去风里吹。打死亦是不敢的。”
　　静好苍白的脸上露出丝笑来，“我知道你怕秀奴骂你，甭管她牙尖嘴利，她急了谁都骂的，却是对人最好。我就梅树底下站站，想折一枝梅枝来。”
　　初夏不打算让步，就要唤人来，静好便丢了初夏的手，自己朝外走。初夏无奈，只得跟着。另一个小丫头跟着秀奴前头煎药去了，房子里没别人，初夏只得小心翼翼的扶着静好，生怕有一个闪失摔了。临出门又不放心，随身拿着衣架上供晚间披的大氅，给静好披上了，这才扶到梅树下。
　　静好站着看了一会儿，便吩咐初夏道，“你去找只瓷瓶来，米色的吧。”初夏看看静好执拗的神色，只得微一跺脚自去了。静好便找到最低的那支，轻轻折了，劈下一大块青皮来。静好摸摸那伤口，轻声道，“害你受疼了。”
　　正要往回走时，背后一阵风，接着便是一双温热的手拖在腋下，秀美的脸上满是担忧，嗔怪道，“身边没人了么，非得自己出来。”说罢拿眼去扫门口立着的惭愧的初夏。静好抽出秀奴的手，笑道，“非我自己折不成的。初夏，把这个插瓶子里去，找人送给十三爷，他……知道什么意思。”说着便由秀奴扶着进屋躺着。
　　秀奴把药吹到温热，给静好喝完了。又细心的把了一回脉，正经道，“嗯，滑而不沉，你这病就好了。”
　　静好噗嗤一笑，秀奴也笑，却辩解道，“我认真的。”
　　这些连旁边立着的小丫头穗穗也笑起来。
　　秀奴又将头偏过来，拢住手掌悄声补了一句，“四爷教我的，灵着呢，拿闹哥儿试了又试。”见静好脸色一顿，忙解释道，“不是闹哥儿么，要我常给他报告姐姐身体安好来着。遇着四爷，就顺便教了。”
　　闹哥儿自回京后，因为有一身好本事，就被胤禛要去跟在身边做事了。
　　静好却只是一笑，问道，“你不是跟四爷不共戴天么，怎么跟人家学起把脉来。”
　　秀奴才明白自己被静好取笑了，打又不好打，只能干笑，扯了一把静好的脸道，“怪道四爷说姐姐哪儿都好，就是太聪明了，生着病也不忘打趣人。”
　　又是四爷。静好抿了一下嘴，挽了胸前一缕头发，轻声问，“他还说我什么？”
　　秀奴吐了吐舌头，惊讶道，“你想他说你什么？”
　　“问我好不好。”静好表情不动的说。
　　秀奴用手扇了扇风，“姐姐，你比我大胆的很。”
　　静好只是一笑，偏了头看秀奴，“他不能问么？”
　　秀奴一愣，无意识的点着头答，“能！”一瞬间秀奴简直崇拜你静好来，没想到人事练达的静好，在感情这码子事上，竟是如此直白而简单，简单的让人羡慕。秀奴真想亲静好一下，碍着人却又不好意思，她觉的她也应该直接的跟闹哥儿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送夹衣只是个借口。想到此，她忽然一笑，在静好脸上吧嗒一下，亲了一口，吓的静好和穗穗一起惊叫起来，秀奴却笑着站起来，道，“我去看看闹哥儿去。”

　　十三到尚书府时，静好已经吃了药睡着。初夏不敢拦他，由他径直进了静好的房间，自己却暗暗发急，想着自家姑娘无论如何也是未出阁的小姐，任是皇子身份尊贵，也不能由他恣意出入闺房。便要穗穗守在门口，有个风吹草动就赶紧去看姑娘。自己则去找兆佳氏。兆佳氏自这几年遭遇连番变故后，四年里老了不止五岁，眼角细纹密密细细，但气度还在。听完初夏的担忧，却也只叹了一口气。静好这丫头毕竟不是自己生的，自己当亲生女儿疼，但到底摸不着这孩子的心思，又怜惜她受了许多苦，并且这儿女情事上，并不是长辈便能做的了主。便索性都由着静好来了。
　　但到底还是心急，眼瞧着两位阿哥爷把尚书府门槛子都踢破了，静好还没有吐口中意哪个？上次进宫，良主子一边问起静好身体，一边又委婉的提起静好的婚事。大约是皇太后都听说了这个事儿，直说不该是女孩儿家做的，虽是两位阿哥不懂事，但姑娘家也该自矜一些。最后倒是被德妃接了过去，直骂十四是胡闹，言语之间，倒是赞成十三阿哥和静好的。良妃的意思，任谁都看出十三阿哥有心，静好嫁过去又是正室，不如就赶紧办了，孩子大了，终身要考虑，名声，也是要考虑的。
　　可是兆佳氏一边心疼静好病体，怕她忧虑过度不利将养；一边又担心上头怪罪，更对静好不利。连日来嘴角燎泡就没下去过，怕静好看着担心，这几日亦不大常在她醒着时看她。
　　听初夏来报十三阿哥到，便狠了下心，命人将十三阿哥请至后花厅里去。
　　十三过去的时候，兆佳氏已经等在那里。因是常见的，便都均行了常礼，兆佳氏亲自己沏了茶去，屏退左右，尴尬的笑了笑，却不知如何说起。
　　十三亦是低头一笑，厄尔，轻声道，“福晋心思，胤祥都明白的。”
　　“十三爷莫笑我浅薄了。”兆佳氏喝了一口茶道。
　　十三苦笑，“是我们给大人和福晋添麻烦了。”
　　兆佳氏虚望了眼静好的卧室，才道，“我知你们俱是对好儿用心的，只是……，终要有个结果。我们倒不怕别人说，好儿以后日子过的舒心才是正经，做父母的，不过是为着这些。我们夫妇，统共一个唯好，却身体不争气，早早舍我们去。天可怜见的，把静好找回来了，以为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曾想这孩子心思大，做出那样一番惊天地的事儿来，不是我袒着她，若不是从前她吃那么多苦遭那非人的罪，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寻的什么仇……”兆佳氏掩饰着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如今也算大好，好儿捡回一条命来，该欠的该还的，她都还了。我也不拐弯抹角的说，十三爷你和十四爷这样一来一往的，看着是好儿的荣光，实则是在害她。先不说人言可畏，我们好儿落个水性杨花的名声。再就是上头，也断由不得两位爷胡闹，到时候姻缘不成，我们好儿铁定是替罪的一个。先头有例子，十三爷您也知道当初圣上为何将好儿遣出京去。说句冒犯天颜的话，圣上原是念着好儿同思静一般模样，才一时怜恤放过了好儿。这一次再闹大了，恐好儿就难逃一劫，试想好儿能有几条命够这样折腾的呀！您若真对好儿上心，便早做打算，好儿这辈子，我便替她做这一回主，她怨我也罢，怪我也罢。只要您答应了，我便擅自做主将她交托给您了。”说罢，就滴下泪来，转了头，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十三默默坐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兆佳氏，他心里的踌躇比兆佳氏更甚，但是他如何说。当初和十四说的轻快，只要静好好，选哪个都成。可果真静好选了别人，他空出的那颗心，该如何填补。
　　正思虑间，忽然见穗穗和初夏扶着静好走了过来，两人俱都诧异，兆佳氏尴尬的望了一眼十三，擦去脸上泪痕，换上笑容来，走出花厅，笑道，“怎么起来了？”
　　静好也一笑，唤了声额娘。自回京后，见到为她担惊受怕的二老，竟是老了许多，便改口称了阿玛额娘。看着兆佳氏脸上明显的泪痕，静好微微的一笑，“又叫额娘担忧了。”
　　“趁你睡着，便和十三爷聊聊家常。”兆佳氏接了静好扶进花厅。
　　静好坐下了，看见十三，低头道，“今日冒昧唤你来，是想和你一道去看看唯好姐姐。”说罢厅里头光线一暗，静好无声的叹了口气，敛了神情下来，又道，“了了这桩心愿，静好便再无负罪，就可以……”转了脸看兆佳氏，“承蒙十三阿哥不弃，对静好恩宠无以复加，若……”
　　“我不需要你怜恤我用心良苦。”十三忽然冷冷喝道。
　　兆佳氏一愣，静好却无动静，半晌，才悠悠答道，“十三阿哥若不愿娶静好，就得阿玛额娘养静好到老了。”
　　十三又惊又喜又疑，一字一句问道，“我可是要你心甘情愿的呢？”
　　静好嗯了一声。
　　十三左右看了看，一瞬恍如梦中，向静好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看看同样惊异的兆佳氏，忽然大步到静好身前，将静好拉起来，不顾有兆佳氏在场，紧紧抱在怀里，抖的不能自已！

作者有话说

　　读者大大们不要急着骂云故事安排太过仓促
若静好痴恋四四，那才是杯具
聪明如她，应当明白，有时候感情是一回事，爱恋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