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记·繁华清梦》云水那边

59、第 55 章

　　胤禛在静好醒来第三日时便走了。此时的静好虽然每日间睡睡醒醒有大部分时间，但已然能够进些流食，也就是说无生命危险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便商量着此处路远地荒，不如提早回京，也可让静好回尚书府静养。都待胤禛拿主意时，胤禛却将话头牵向恩斯，道若恩斯说静好何时能回京，便何时回京。而他自己，则要急回京城复旨。
　　于是便带着几名随从轻装辞了众人。
　　小院里有一处楼阁，下边是两丈宽的一道浅溪，蜿蜒而下，汇入山脚一条河里去。后墙外本是荒地，被砍柴人踩成一条羊肠小道，直没山林，平时少有人走。恩斯为静好疗伤时，便瞧着楼上敞亮，并且幽静，就将静好移至楼上养着。胤禛心急回京，一行人便抄了小路从山坡上小树林子里穿过去，可省去半日路程。
　　马行不快，不过是慢慢的走，胤禛坐在马上，听马蹄踩着石头得得踏实清脆。山林的明媚迷了人的眼睛，胤禛回过头去，觉的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
　　那人站在窗前，虚弱的还需人扶，却执拗的将一双眼睛望过来，仿若要将自己看透。胤禛的心刺啦啦一疼。想错开目光绕过去，却似被一根丝给牵了，不由自己做主。带着探究的眼睛看了自己看了自己多时，忽然笑了，远远的，道了声保重，无声的，听在胤禛的耳朵里，却是清越的一个声音。身下的马原地兜了一个圈儿，胤禛拽紧马缰绳，也微微一笑，扬鞭打马跃过溪涧，踢飞了几块碎石，溅起溪水里冰凉沁人的水花，扑在脸上，将方才一瞬间的闷热，压下去了。

　　秀奴重扶了静好躺下，望着她濯濯的眼睛，问，“怎么办？”
　　静好似乎还在出神，想了一时才问，“什么怎么办？”
　　“四爷啊。”秀奴有些发急，一急鼻尖汗珠就密密铺了一层。
　　静好咬了咬唇，忽然转过头去，带着辩解的语调答道，“我只是送送他，他……”本来雪白的脸，顷刻红彤一片。
　　秀奴看这情形，心里了然大半，一屁股坐到脚踏上，连叫，“娘哎！完了，完了。”
　　静好有心替自己辩解几句，是另外一种心思，和秀奴猜的不一样。自己从未有遇到过的，是一种留恋和期盼，像当年盼着阿玛归家一样，不是同十三间的微妙和不安。但是看秀奴一副如临大敌情形，知道如果多说反糟秀奴多心。果然，秀奴已经在掰着手指头算，“十三阿哥，又忽然冒出个十四阿哥，哪天会不会有八九十？姐姐，捋不清爽嘛！”
　　静好仰头看了看帐顶，觉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可是又留恋这清醒的滋味，像是在云间，周身松软而温暖，微微的甜蜜。胤禛的笑便在眼前，不是没见过他笑，却都是冷的或者嘲讽的。方才，静好闭着眼睛想，那笑，就像包裹着自己的云。
　　这一闭眼便是无可挽回的梦。静好睡的沉，不再做梦，嘴角微微翘着。秀奴替她盖好了被子，叹了口气，望着熟碎的容颜道，“只要你高兴，哪个都好。”
　　秀奴走出了门去，闹哥儿正守在门前，大概送完胤禛就上来了，没敢进屋。看见闹哥儿，秀奴撒开双臂，把比她宽一倍的闹哥儿抱住，头还未及靠到闹哥儿胸前，泪水就滴滴答答的湿了一片衣襟。闹哥儿也不说话，反过来将秀奴圈了，任她鼻涕眼泪都抹在自己身上。

　　十四坐在院子里，无聊的将手中的一个皮球去打不远处的拴马桩，掷出去，小乐子捡回来，然后再掷出去，小乐子再捡回来。一下都没中。
　　十三就站在旁边默默的看。
　　十四忽然将手一翻，那球便命中十三兄空，呜的一声又弹出去。吓的苏和和小乐子都惊叫出声，连忙去看。十三却摆手挥退了他们。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十四跟前，自嘲道，“你也嫌我没用不是？”
　　十四哼了一声，转了个方向坐。
　　十三抿紧嘴唇，许久不出声。
　　“不是她出事？你打算何时让我知道？”十四闷声闷气的问了一声。
　　“回京，向皇阿玛请旨。等她做了我的福晋，你规规矩矩唤她声十三嫂。”十三面无表情的答。
　　十四回头不屑的看了十三一眼，“你几成把握？”
　　“十成。”十三定定的答。
　　十四又呲了一声，十三却说，“当年所有伺候柳答应的宫人，该死的，不该死的，如今都已经死了。”
　　“你……”十四不相信的看了眼十三，忽然笑了，“枉四哥如此信任你，却不知背后插刀的是你。”
　　“那也比你协着八哥，将静好身世查的一清二楚，致四哥于死地好。”十三淡淡的笑。
　　十四脸色一凛，“我没有。”
　　“你当然没有。八哥知道你知道的，你却不知道八哥知道的。搬倒了四哥，任你神通再大也不由你翻天了。”十三的眼神忽然犀利，是十四从未见过的，他一直以为十三哥闲散温和，不过问政事。十三的这个眼神，让十四明白他判断错了，十三哥闲散不代表他糊涂。十四忽然就笑了，觉的自己蠢。前几日九哥忽然闻报他的人监视的那几名宫人莫名消失，当下不顾形象的直冲入他的府中，当着一干女眷的面，一拳打到自己脸上，不是散的快，得好些日子见不了人。他以为是九哥急糊涂了，当是他不忍陷害亲哥哥而使的绊子。原来是他们不信他。事情虽然由八哥出面了了，他和九哥也握手言欢，但经十三一点，十四忽然觉的心寒。
　　“几个小宫人不过是个口实。他们也傻不到仅凭一个龙子案就整到对方。”十三接着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说，别做伤害亲人的事儿。四哥是兄弟，八哥也是，都是兄弟，为何互相容不下？”
　　“你倒说的好听。”十四嘴硬道。
　　“四哥那里我会劝，八哥那里还需你来努力。”十三垂下眼眸。
　　“可是……”十四迟疑了，“八哥势力深长，又深得皇父恩宠，我如何劝得下。”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十四弟，这天下，是皇阿玛的天下，皇阿玛，也只有一个太子。”
　　十三的话字字珠玑，砸在十四心头，一个字一个坑，难以平复。
　　十四抱了拳头，思量了许久，十三就静静的等着。良久，十四忽然笑道，“我本是问你为何总瞒我静好的事。”
　　十三也笑，“其他的，都可以让你。只这个人，不能让。”
　　“说的像我总抢你东西。”十四调侃道。
　　十三敛了神情，“怕也好，争也好，只怕，她并不在意。”脸色就灰了。
　　十四一惊，这个问题，他还不曾想过。他是皇子，他以为，任是他喜欢的，也必会愿意得到。静好不一样，但到底，十四还是想，只要自己对她好，就是给她幸福。
　　十三站起来，背手仰天，天空蓝如湖水，却不能让他心旷，回忆静好给过他的柔情，都因为她决绝的离开而变得模糊不确定。曾经有一刻，十三笃定的认为，静好心里是有他的。有多少，十三想，迟早一日，那颗心里会是满满的自己。只是如今迟疑了，虽然所有的事情都沉埃落定，不必再担心死亡。可是，又似乎某种关系也戛然终止，连带着十三和静好之间的暧昧情愫，也随着这终止，变得毫无理由。
　　“你想什么？”十四在身后问道。
　　“想四年前的我们，不，应该是五年前。我在想，如果我们谁都不给静好出路，或许她仍在西庄，到了年岁，由葛叔做主，嫁人生子，和别的女人没任何不同。”
　　“可能吗？”十四低低笑了，嘲讽的。
　　“是啊，没可能。是我们都不太甘心。静好不甘心大仇不报，你我不甘心失去佳人。世轩也一样，一厢情愿想让静好活的好，最终差点断了她的命。”
　　十四抽了一下鼻子，笑着骂道，“真他妈煽情，十三哥你该去写本书去。”
　　十三回头，辛酸一笑，向十四略倾了倾身，“你眼睛红了。”
　　十四跳起来，“明明被风吹的。”
　　十三舔了舔嘴唇，还是笑了。
　　“嗯，我们过两日也上路吧，毕竟早一日到京城，静好也早一日能静养。这伤，怕得是三五月养。”十三准备要走。
　　十四忽然拉了十三，手搭在十三肩头，认真道，“十三哥，我知道你为静好做了许多。但是，我舍不得……”
　　许久，十三才僵硬的点了点头，回答道，“等她伤好了，只要她高兴，选哪个都好。”十三喉头有些哽，不待十四回答，便径自回了屋。

作者有话说

　　为啥没有点击率捏？
不收藏也可以，只是没人看，有点委屈，那么辛苦的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