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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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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的深了,起来便有些头昏,双眼看过去,到处是亮亮的一片,是马车后门大开,温暖的阳光斜进来。浅浅草色,铺了远山一坡一岭,春光正盛。而那坡上,十三正口衔着一根草茎,失神地望着自己。好一会儿,方回身一笑,问道,“你醒了?”声音嘶哑,笑的有些慌张。
静好迟钝的点着头,穿上靴子下马车,十三已经起身伸手去接,静好一愣,便任由那手全拖住自己下了车。午时略偏,放眼望出去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一直蜿蜒至天际水洗的蓝线下。空气里浓郁的花香,如丝帛般润滑柔软,彷佛触手可及。微微的风打在脸上,心神涤荡。不远处是马儿悠闲的吃着草,几个侍从,低声嬉笑。秀奴和闹哥儿在油菜花田里扑蝶,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静好不自觉笑了,仰头看看十三,也微微的笑着,眸子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
静好有些尴尬,松了十三的手,紧走了一步离十三一个合适的距离。半眯着眼睛看秀奴和闹哥儿,秀奴看见静好下了马车,一路奔过来,手里拿着油菜花编的花环,咯咯笑着戴在静好头上,又笑着去了。
静好想摘时,被十三拦下了,扶扶正,开口道,“难得好风景,我们且多耽搁些时辰。”又看着秀奴道,“我若能让你如秀奴般快活,该多好。”转身看静好时,眼睛里多了忧虑。
静好定定的看住十三,勉力一笑,“我也不是那般不快活,只不是那性子罢了。”
十三也笑,伸手拉上静好,道,“来!”便牵了静好朝上走,岭上风较大,却吹的人舒服。有许多细小的枝藤,刺刺拉拉霸着小路。上头结许多小红果子,大的小的,静好便丢了十三的手,拿手帕系了一个兜,摘了许多。要吃时,被十三急忙拦住,便无谓的笑笑,丢一颗到十三嘴里,自己也吃了一颗,酸的皱起脸来,呵呵笑道,“野酸枣,这样酸。这个是枸杞,冬天里煲汤喝,最是滋养身体。”看十三也酸的直皱眉头,道,“冬天的时候最好吃,小时候阿玛出去打猎,就带回很多来。我自己也去采,多是丢掉了,额娘不给我多吃,酸枣开胃,要吃很多饭,额娘说,女孩子吃的太胖,会嫁不出去。”
十三一路护着静好朝上走,一路听静好娓娓的说,一点儿不肯错过静好的表情,细腻的甜蜜的,或许也只在她儿时的回忆里。静好的神情,明朗如孩童,间或朝十三露齿一笑,灿烂明媚,十三的心里紧紧的疼,便想,一直这样走下去,护在她身边。
岭不是很高,但也有数十丈,风渐凉,十三便脱了自己的马褂给静好套上。静好兴致似乎很好,想是睡足了的缘故。到顶上,一气儿歪坐在枯树上,大口的喘着气。十三便走上去,蹲在静好身边,从静好手里捡酸枣吃。静好笑着不肯给他多吃,他便一只手控住了静好的两只手,另一只手腾出来,自己尝了有略甜的,塞给静好吃,戏谑道,“怪不得那么瘦,原来是怕嫁不出去。”
静好抿嘴不语,却也把枣吞了,小小的嚼着。十三索性在静好前边坐下来,握了静好的手来暖。
静好低头看自己的手包裹在十三宽大的掌心里,笑道,“我阿玛的手,也这么大,我的手放进去,觉的他拽不住,所以总怕阿玛把我给弄丢了。”说着低了头,十三不吭声,在静好额头亲了一下,“静好,是不是很想你阿玛额娘?”
静好摇头,“如今不想了,他们一同在地下,应该也是很好的。”
十三摩挲着静好的手指,忽然道,“等回京复了旨,我陪你去祭一祭他们,可好?”
良久,静好才抽出自己的手来,向远处看了看,说,“不去了,我们好好的,便好。”
“静好,如果你是为我帮你许多,大可……不必,如此顺着我。”十三说的有些艰难,但也终于说了出来,说着站了起来,他虽要强,却是又真心希望静好将来嫁给他,是为他的人,不是为他的恩。
静好仍旧坐着,低了头,拿树枝在地上画,轻声答,“我想不清楚。”
十三忽然有些恼,回过身来,弯腰摁住静好的肩膀,“想不清楚?那就从现在开始想。”
“十三,我欠你太多。”静好无奈看住十三。
“我不需要这个。”十三有些躁狂,他已经忍了够久,四年了,他心心念念盼了她四年,找了她四年,要的不是她的感恩。看着脸色未动的静好,十三气急败坏,聪明如她,却说不知自己的心,是故意煎熬他么。十三的眼睛冒出火来,俯身含住静好双唇,不管静好如何挣扎,索性一同滚倒地上,双手却是死死不放,唇齿间的你攻我守,终于是静好耐不住他的强硬,撬开了牙齿,舌头如小兽般,张皇无措,十三用心的攫住了,一腔爱意全化在舌尖上,战栗着,缠绵辗转。一直到吻的喘不过来气,才放开了,身子底下的人,双目微晕,不设防的看着自己,是迷惘也是委屈,幽怨的无力的。十三用手遮住了那双眼睛,颤声道,“静好,别这样看我,纵是我为你死了,也比这样儿好受。”手底下的眼睛眨动了两下,睫毛耸动,不安地扫着手心。十三将头埋在静好脖子里,无助地低吼了一声。静好的手在垂在一边,慢慢的移到十三背上去,抱住了十三。
两个人便这样在地上躺了许久,直到十三惊觉静好身子变凉,才慌忙起了。见静好神色已经平静下来,有些懊恼,却又莫名喜悦。拉起了静好,替她摘掉沾在衣服头上的草屑,想起方才做的蠢事,偷眼看静好时,却是脸红红的,不肯正眼看自己。
正还待说话时,听见背后有人语声。心里一惊,走过几步看去,却是一道浅坡,一湾清水,几丛芦苇,一颗斜歪在水上的槐树,四哥正背手立在那槐树上,揶揄地看着自己。十三连刷地一红。胤禛似笑非笑的看住十三道,“天色不早,我们急着回了。”侧过身去时,嘴角是强忍的弧度,旁边站着的苏培盛,却没那么好耐性,早笑的猛捂肚子。
十三恨不得找个地缝去钻,偏静好也跟过来,看见眼前一幕,瞬间知道发生了何事,脸色一白,却只是紧咬了咬嘴唇,便缓了神色,缓缓走下坡去。在槐树根上站定,轻轻问道,“贝勒爷的风景看的可好?”
胤禛一愣,料不到静好如此大胆,被人窥了私情,却还能如此镇定,言语里尽是挑衅和不屑,竟是自己不是的气势。不由得生了戏谑之心,笑了一笑,指指眼前的水道,“都道是山穷水尽,谁知这春色更胜呢。”说罢看看静好。
静好看了一眼那水,轻道,“喔,如此圣地,倒真是好景儿,地利人和的,也亏得贝勒爷会选地儿。贝勒爷这春色,看的可尽兴?”静好微微笑着,沿着槐树走了上去,十三在背后惊呼,静好只是不理,在离胤禛两步远的距离站定。回头去望那岭,堪堪的是她方才坐的枯树,就是说,方才的旖旎,全被此人收了。当下觉的脸上一热,却不肯露羞,浅浅一笑,“都道是有心人眼底风景多,果真不假。”
胤禛原也是无意,初只是觉的这槐树长的有趣,一时玩心大发,坐了上去,眼前美景较之以往人工雕琢之处,别有一番野趣。阳光甚好,便想靠了槐枝打个盹儿。心想十三弟肯定未讨那女人欢心,可着劲儿在此流连,他急着走也无用。却不知自己小睡醒来,听见苏培盛在那儿一声闷一声儿的怪笑,睁眼看时,正好瞧见坡顶的两人比春光还旖旎。当下瞪了一眼苏培盛,自己却暗暗想果然是老十三最解人间风情。有心悄悄的下来,不打扰二人时,苏培盛看自己醒了,一个不小心出了声儿。
静好看的胤禛心虚,到底是个兄长……胤禛便要解释自己是无意时,又觉多余,实在是被人抓了现行,倒愈描愈黑,这丫头他虽心里嫌恶,然而还是要碍着老十三。便想找个台阶,大家都好下去。却不想静好也走了上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倒惹起自己火来,是她自己不守妇道……胤禛便负了手等着看静好如何发难。
静好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走上这颗老槐树上,她只是将羞赧化作了行动,这些年,她习惯在不断的前行中镇定自己并找到出路。这一次,她不过是种习惯。然而,临水照影里,忽然又迷茫了。这样算什么呢!怔怔的出了一下神,想退回去时,看见胤禛防备的神色,心念忽然微微一动。回头看了眼十三,低声说,“四爷是不耻静好的为人了!”
胤禛轻轻的哼了一声。
静好也不恼,只是低头一笑,“是,你定是觉的步步为营如我,是配不上十三阿哥,况……”静好顿了顿,“我又是你的耻辱!”
胤禛惊觉的看了静好一眼,“你又想怎样?”
静好摇头,眼中凄然只是一瞬,便只余坚定,“我只想兆佳氏一门平安。”
“你和我谈条件?”胤禛笑的轻松,外人看过去,似他与静好议论风景正好。
“我知你灭我一门易如反掌,但也不是举手可得,不然四爷也不会等这么久才动手。事情皆因我而起,若因我而息,岂不是能皆大欢喜。”
胤禛低头看看脚下的老槐树,不屑笑道,“你以为这样挡了我的路,便有资格要挟我?”
“那十三阿哥这个筹码,够不够!”静好声音忽然冷下来,看见胤禛惊诧的神情,道,“我什么都没有了,自不会在意任何人。四爷若舍得十三阿哥,那我也无甚话好说。”
胤禛咬了牙,瞪视住静好,切齿骂道,“蛇蝎女人。”
“你不也是在利用他。不然如何这么快便找到我。”静好轻蔑一笑,“彼此而已,若论自私,我也不比你高明。”不待胤禛回答,便垂了眸向胤禛道,“无论如何,我都是活不得了。四爷,你考虑考虑。静好虽蛇蝎心肠,但颇讲道义,若确信兆佳氏一门得平安,必负荆登门任君处置。”
“若我不答应呢!”胤禛面无表情道。
“那就得贝勒爷有通天本事了。”静好灿烂一笑,向胤禛突然欺了过去,罗裙宽大,只当是被风吹的翩然飘飞,脚底下,早换了动作,以极标准的脚法踢将过去。胤禛纵是练过功夫,却一不提防,二过自大,□□守之地太小,便扑通一声栽下水去。水面上顿时起了大大的水花,静好索性坐在槐树上望着底下格格的笑。胤禛从水底下浮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向静好大声骂了句“混账!”
此刻苏培盛并十三两个都已经赶了过来,慌忙将胤禛从水里捞起来,胤禛却只恶狠狠的盯住树上悠闲坐着的静好。静好无谓的撇撇嘴,笑道,“四爷,女人并不是都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