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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49 章 ...

  •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秀奴在马车里,一边感叹,一边仰着脖子吃一串马奶葡萄。
      那葡萄传说是来自西域,自采摘起便用寒冰镇着,专供过季后给那些达官贵富贾用,一两金子一两葡萄。漕运总督尹泰为讨胤禛欢心,费尽心机弄了一筐来孝敬。十三便将半数用来给静好和秀奴尝稀罕。
      秀奴吃的欢,丝毫不注意自己形象。她向静好发誓说,如今得了自由身,便要将从前想做不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上一遍,包括欺负弱小,虽然最终仅限于欺负闹哥儿;还有就是不顾形象海吃山喝,饭桌上敲桌子打嗝。是以,秀奴正半躺在马车里,翘着二郎腿,满足而又自得的吃一口葡萄,赞一句给葡萄吃的人。不时的,以无限风情的手法,喂静好吃上一颗。
      然而静好却无心思,马车的颠簸里,她的心,也如同马车般起伏不宁。
      昨天晚上,胤禛阴晴不定的表情,和恨到要吃人的声调,都让静好深感不安。
      这些年,舅舅一直以内子体弱多病为由,又恰逢天朝盛世,朝中人才济济堪列刑部者优才甚多,屡次请求辞官归乡,与妻子女儿共享天伦。马尔汉夫妻情深意重口碑甚好,闻者均赞其伉俪情深,然康熙却只赐良药,又命宫中御医亲为兆佳氏调理病痛,婉拒马尔汉辞官请求,这对普通臣子来说,已经是无尚荣光,马尔汉只得作罢。但每于静好通信言及,无不是暗中担忧一族命运,一旦静好身份被有心之人知晓,便是灭门之灾,他们自身倒不足惜,良妃十三阿哥亦不能幸免。近两年又听闻四贝勒爷深慕马尔汉治国之才,他任内但凡有困难之事,便要人向马尔汉请教商议,朝堂上更是公然不讳称马尔汉有宰相之能。朝中盛传,马尔汉得四贝勒爷和八贝勒爷青睐,入内阁指日可待。康熙朝四皇子乃皇太子之左膀右臂,一向洁身自好,不与外臣结交,如此夸赞一个外臣乃当朝第一罕事,众人都赞马尔汉寻到有力靠山,前途无量。马尔汉却深知内中缘由,愈加小心做人,低调处事,门庭除自家亲人外,一律不与朝臣私下交往。静好知舅舅谨慎,却也深感忧虑,胤禛如此示好,实在非其常态,若他真打算向马尔汉下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时候捏造一个事实,便也够兆佳氏一族吃一辈子。这个原因,归根揭底,还是因为静好,解铃还需系铃人,静好一心想,若胤禛愿意放过舅舅,她便拿命偿了他的羞母之辱。
      可是,胤禛说,她有什么资格。
      是啊,她凭什么呢!说到底,不过是一条渺小如草芥的命罢了。是与非,仇与恨,她都不足以去抵抗他天生的权势。
      秀奴的手在眼前晃一晃,笑道,“姐姐,傻啦!”
      静好望着那张娇憨的脸,强堆起一个笑来。
      秀奴忽地起身,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又“嘁”的一声摔下来。静好接着帘子也看时,正碰上胤禛阴沉的眸子,深如水的,望过来。静好一愣,眼睛无法拔开,循着那目光望过去,有多少话想说,又忍住了。如今是她求他,她应该以多低的姿势去求他。静好想着,茫然而又忧虑的,放下帘子来。
      “哼,都是一个爹生的,性子就错了那么多。”秀奴不忿道,“姐姐,还是十三阿哥好,你若跟着这样的人,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儿呢。”
      静好嗯了一声,似乎没听清秀奴说话,忽地又明白了,浅白一笑,“那索性你也跟了十三阿哥去。”
      秀奴把眼珠子转了转,抚掌笑道,“十三阿哥愿意,我倒巴不得,就怕姐姐你嫌我。”
      静好咬牙骂了声小蹄子,笑道,“闹哥儿乐意就成。”
      秀奴先是一愣,随即低了头,扭捏道,“关他何事。”脸却慢慢红下来,一路到耳根后,分外动人。
      静好叹了一口气,手放到秀奴肩膀上,轻声道,“闹哥儿一家都是本分人,你跟了他,会幸福的。”
      秀奴猛然抬起头来,略带惊恐,抓住静好的手紧张道,“姐姐,你不要我了么?”
      静好替秀奴理额头上垂下的碎发,笑的有些凄然,“傻丫头,你又不是姐姐的。只是,姐姐,有为难的事……”静好说着,声音低下来。
      “秀奴能帮姐姐么?要是能帮,要了秀奴的命去也行。”秀奴咬了牙恳切道,声音有些哽咽,“没有姐姐,谁还拿我当人看?”
      静好摇头安慰道,“说过多少次,秀奴,别人都不重要,你只需活的有骨气,自己不轻看自己,别人亦不能轻看你。”
      秀奴点头,却拽住静好的手不撒手,“我不管,姐姐做什么事都不能瞒我。不然做鬼也不放过你。”最后一句话觉的过分,自己抵不过先笑了,道,“我是把姐姐当亲人,你不能把我当外人。”说着吃吃笑起来,把静好也逗笑了,两个人窝在一起笑,笑完了,秀奴认真道,“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十三阿哥对你有情,可是你同他们,似乎有极重要的事情隔着,又不能明说。可是,姐姐,既然此话不好同秀奴讲,但秀奴有句话俗话,你还是要听的,你平日里只和我说,应当向自己的本心活着,自个儿心里头想要的什么,只管去争了来,别人眼光都不重要。只是,姐姐,我看你,倒并未看清你的本心呢,你想要的,怕是你不敢去争了。”
      静好看着秀奴,微微笑着,却觉自己的表情,慢慢的乏下来。纵然和秀奴是亲的,纵然秀奴也历尽这世间辛苦,但终究不过是人事上的炎凉和冷漠。而自己,却眼看着那么多人的死。相比秀奴的世故,她有的,是沧桑。无论如何,她也不好向秀奴说,秀奴口中和善可亲的姐姐,手上沾了别人的血,包括那位四贝勒亲额娘的。
      静好再看窗外,软帘轻颤的缝隙中,兄弟二人正面色平和的说些什么。静好想,她与十三,纵使是两情相悦,亦是不可能的了。
      静好懒懒的翻了个身,向秀奴道,“你那些话,我都懂,真要做事,才觉许多难处。秀奴,我累了。”以胳膊掩面的一瞬,竟落下两滴泪来。自离京后,静好便觉的,从此便与自己的从前道别,再也不见,亦不为为那些事执着。新的生命里,静好将面对于前事无关的因缘。是以,静好再没哭过。
      这次的落泪,静好有些怅然,说不清自己为何而哭。是因为两难,还是因为要彻底告别过去了。她说不清楚。
      官道大路平坦,身下被褥柔软,马车轻微的颠簸中,静好渐渐的睡着了!

      恍恍惚惚的,又觉的回到了草原,草长莺飞的三月,苍鹰在头顶盘旋飞过,凌厉的叫声。静好抬起头看,刺目的阳光,一瞬间的眼盲。阿玛一把抱了自己驮在肩上,大笑着圈了一个大圈,说要在那里建一个家,从此后,一家三口就不再流浪!静好记得自己回头看了一眼额娘,眼睛里浓浓的笑意,看着父女两个。父亲的大手紧握着自己的手,两个人牵绊在额娘的视线里,静好以为,这一生,都会如此安稳快乐!
      静好在睡梦里叹了一口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晓阿玛额娘的事呢?还小时跟额娘读,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便看见额娘突然的掉眼泪。阿玛说,额娘是想家了。她才知道,原来她和阿玛额娘之外,还有一个叫家的东西,他们只是流离不定!再后来呢……,后来是阿玛喝醉了,提起他们的风华盛极的年少,提及京城的繁华,阿玛忽然问,好丫头,是不是阿玛做错了?枉有一身的鲁莽之勇,不能给你们娘俩个安定富足。倒是那宫墙琉璃瓦,你额娘住在那里,才风雨不愁。懂事的她,那时已经看过许多戏本,狸猫换太子里,那宋皇后的辛酸,便隐约晓得那大红朱墙里的富贵,背面是常人不能忍受的残酷和冰冷。一本正经的向阿玛说,有阿玛有额娘有静好,才是一个安定的家。
      只是,那个家,到底是毁了……
      静好向德妃说,当初若我死了,这仇再深,也便算了。可是我没死,我怎甘心!
      德妃向静好说,我欠玉琦和思静的我就还上,只是你别如我,被仇恨折磨一辈子。
      静好听说德妃自杀的时候,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出宫,却无欢喜。听说德妃未死,也无遗憾。被仇恨煎熬的滋味折磨人,原来任谁都如是!
      静好的心空的厉害!
      半睡半醒中,觉的有人唤自己。静好彷佛醒了,看看那人,摆了摆手,又睡了过去,那人是谁,也未看清楚。醒来做什么呢?人各活各的,她依旧是孤单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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