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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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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次日午后,仍旧是个暖阳天,唯好向来习惯午后小睡,静好便独自在院中晒太阳,打发时间用的绣架,也让人搬到院子里去。兆佳氏因是要准备年货,忙里忙外的顾不上她。她索性有一针没一针的想事情。
背后忽然影动,她下意识一惊,回头时却是小风吹的隔墙树影。方拍拍自己胸口,想要喝杯茶时,冒着热气的茶已送到,便笑着说,“迎春你自可做你的事去,不必干巴巴的守着我。”
却听人笑道,“我可不是干巴巴的守中着你,好容易得了闲。”话说完两个人都有些窘,十三觉的自己话说的过份,瞅静好时,也低了头不作声。
额头几绺碎发从鬓边垂下来,遮了半张脸,只看到尖尖的下巴被太阳光描了层光,嘴唇上细小的纹路,细腻如缎,微微抿着,因为主人含羞。十三虚手拢一拢那几缕散发,轻声问,“想什么那么出神,我来都不知道。”声音里有小小的嘶哑,说话的人心里也是酸酸沉沉。
“只是发会儿呆。”静好不抬头,话音里有些莫名的紧张。世轩也曾如此温柔以待,她也紧张过,可却是因为心中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病着时十三也曾亲手照料,连背处的伤口都给他瞧过,但却从未想过男女有别,全然不像今日般紧张悸动。
“你绣什么?”十三为掩饰方才的失态,就去看静好的绣架,却只是大概轮廓,看不出究竟来。
静好指了指不远处的梅花,十三凝神看了会儿,推推那绣架看着静好说道,“我缺个荷包。”
静好也笑,却是羞了,也不作声,用手去缠架上的五彩丝线,十三看见,便也去缠,他素来习惯执笔拿弓,那细细的丝被他大手一捉,整个儿在掌心里乱了,静好笑道,“这么乱的线,还怎么用!”就要夺时,十三一把并她的手攥住,紧紧的,静好脸上颜色一变,受了莫大惊吓似的,一双眼睛充满惊恐的望住他。却顾不得,用手指摩挲着蓝色脉络清晰的白皙手背,许久才说一句,“以前不知道还能这么乱。”
静好不语,十三索性在她身前蹲下了,轻声问,“身子可全好了,听丫头说还是咳。”
“已经无大碍,咳一声也正常。”
“宫里有新进的枇杷露,最是润肺止咳的,我下次带给你。”十三嘿嘿一笑,自己却不知道在笑什么,看静好葱白的手指在自己掌心攥着,张口想咬时,静好无声挣脱了十三的手,嘴边一抹苦笑,“十三阿哥,你对静好的恩情,静好终生难忘……”
“那我对静好的心呢?”十三低低笑着问,却有些心虚,再尊贵的皇子,第一次的爱恋也同样卑微到泥土里,盼着开出幸福的花来。
静好一顿,低了头答,“静好无以为报。”
“我非要你以身相许呢?”十三用指尖抵住静好下巴,有挑衅的味道,也有些恼,刚刚的柔情瞬间化成了冰,这女子常常瞬间几种情绪,冷漠时候的不像人。静好却不回答也不动,她有她的难言苦衷,前日里,舅舅刚说,十三阿哥已经知道富查家里的事,他与世轩一向交好,不会不管,怕是会查。既然会查怕是他早心知肚明,却还仍无事一样对自己好,这让静好无端惶恐。她不怕他查出什么,大不了真相大白,那又怎样,死过两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但却总是觉的缺着什么,让她不能全然放开。这些日子来,他的关怀和体贴已经成了习惯,众人都打趣十三阿哥对她一片痴心,她却深知自己的罪过,是以更无法释怀,她明白自己的身世不允许自己娇弱,唯有更加拼命的武装自己,才能不被人轻易伤害。
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十三叹了口气说,“静好,你无需担心什么。”
“静好的身世,十三阿哥查的差不多了吧,为何还执意如此?”静好声音有些冷,也有些绝望。
“静好你何必时时戒备,再无人要伤害你,做一个平常人也并不难。”十三苦笑。“我去看过世轩了,他……他也还算好。”
“你后悔救我了?”静好冷笑。
十三不答话,静好又笑,“是不是没想到我有这么丑陋!是的,我进富查家,就是为要他们亲离子散,不得安生,那也是他们该得。”
“那你又何必写诗请我去看世轩?”十□□问。
这次是静好无语,厄尔才答,“如果我有心解释一句,他不至于……现在这般痛苦,到底他是无辜的。”
“可见你心还不够狠。”十三笑的复杂,眼睛盯住静好,像在盯一件奇怪的物件。
“现在你可以替你朋友报仇了,狠一点也没关系。我能做得,便能担的起。”
“你……”十三趋近一步,手伸着,唯好却忽然奔了过来,将静好整个护在身后,大声呵斥道,“不许碰静好。”
静好和十三都因唯好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唯好却全然如临大敌,如护小鸡般护住静好,向十三道,“如今静好是我们家的人,就算是你救得她,也不代表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稚气却无畏的举动,十三和静好同时愣住,十三缩回手,还未开口时,唯好已经挑衅道,“你替你朋友讨公道,谁又来替静好讨公道?”又转身向静好道,“静好,你放心,阿玛额娘和我,都会护着你。”
静好鼻子一酸,不免生出许多感动,却听十三无奈笑道,“唯好姑娘,我没有那意思。”
唯好仍旧充满敌意的看住十三,转身看看静好,说道,“静好,我们回去。枉我还以为他是欢喜你,处处为你好呢!这样的人,不要也罢。反正,我不许他来指责你。”就拉静好走时,静好却止住,握住她冰凉的手笑道,“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我先进屋给你拿衣服披上。”唯好不放她,她便笑着安慰道,“放心,十三阿哥不是不讲事理的人。”说罢深看了十三一眼,进屋去拿衣服。
剩下唯好,忽然觉的自己鲁莽,并且从未单独和陌生男子呆着,见十三还无奈的盯住自己,脸就慢慢红起来,却又不放心,认真说了句,“静好受了很多苦!”
十三转眼看了看正拿了鹤氅出来的静好,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答道,“我知道。”
静好把鹤氅给唯好披好了,又将暖手炉放入她手中,才放心一笑。向二人说,“就算真要我死了,也没什么好怨的。”
“不许说不吉利话。”唯好瞪了她一眼,接着瞪了十三一眼,羞恼道,“你们继续说话吧,我进屋去了。”
十三低头一笑,觉的这女孩子很是可爱,跟静好一般年纪,却比静好稚气许多,又这样勇敢的保护静好。两个女孩子容貌相当,如花般立在自己身前,竟是比风景还好看。听唯好说要走,知她体弱,便也没阻拦,侧身让道时,静好却开口道,“姐姐留一刻吧,我们一起说说话。”
唯好天真一笑,轻推了把静好道,“我才不呢。”
静好却拉住她,在原来自己的位子坐了,初夏和迎春早麻利的另搬了椅子,沏了热茶来。静好忽然失神一笑,向二人道,“以前我常想,如果有一日能清清静静在日头底下坐一会儿,跟自己的家人说说笑笑喝茶,该是多美的事儿。”
唯好眼圈立即湿润了,她知十三阿哥并不知她与静好是表姊妹的事,静好投身她家也不过是十三阿哥利用阿玛。是以并不敢多说话,只是希望既然十三阿哥有心静好,就能够对静好好,日后娶了静好,让静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她知道静好城府深,平日里少言寡语,永远一幅恬淡样子,但心思比额娘阿玛都细,虽没听静好说过之前的事,但也能明白姑姑姑父去世之后,静好一个人流离失所有多辛苦,换作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天真无害。她更加心疼静好从来都不抱怨老天对她不公,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无论对事对人,都不作过分要求。静好愈是无求,唯好就更愿意对她好,她对静好的心疼不只是出于亲情,更有一份热烈的敬仰在里头。唯好听静好忽然的凄凉一句,便急忙安慰道,“如今不是有我们了么!”
静好微微的笑,看向十三,“还要多谢十三阿哥。”
“多生分,人家真要你谢,也不用如此对你。”唯好打趣道。
“姑娘可算说了句公道话。”十三抱拳一谢。
唯好一愣,瞬间明白了十三意思,却也没羞,只看着静好笑。静好抿嘴,也不作表示,喝了一口茶,说,“十三阿哥肯定有很多疑问,胭脂和静好,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