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记·繁华清梦》云水那边

19、第 18 章 (下)

　　老太太有些震惊，她看着胭脂几乎是安详的脸，忽然觉的这丫头才是真正歹毒的。当年是她制造的李四海和贞宁私奔假象，勒泰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把二人软禁在郡王府另一处宅院里，是以十几年来天南地北的搜寻，从没想过在自家府第里找上一遍。她本以为以贞宁的性格为着富查家和勒泰着想，也会心甘情愿的忍受被软禁的屈辱，然而却不提防李四海看不过贞宁独自带着婴宁辛酸和冤屈，便要寻了机会想逃出去找勒泰，老太太只好痛下杀手，将三人一同毒毙了。
　　当她听说世轩看上一个丫头时，心里是微微喜悦的，以为这个最讨她喜欢的孙子终于长大成人。可是待问晓这胭脂爹娘是李四海和贞宁时，感觉自己一幅肉躯如被五雷轰，天底下会有多少个李四海和贞宁呢？又有多少个李四海有个贪财的兄弟叫李多金？她当时能想到的两个字便是――报应！
　　她只好用最拙劣的方法送走了胭脂，不能远了，远了控制不住，不能近了，近了又害了世轩。她不知道婴宁或者是胭脂如何逃出生天的，孙嬷嬷当年亲自去验的尸，亲眼看着三人毒发身亡埋进城外的乱坟岗。她有杀胭脂的想法，却是在世轩为胭脂相思成病后。她也是人，第一次杀是为富查家逼不得已，再杀婴宁她也下不去手，毕竟，那个婴宁或是胭脂身上，流的是她富查家的血。可是眼见着世轩为越陷越深，不只一次执拗着非胭脂不娶。她表面上淡然无事，心里头却如被油煎。胭脂在郡王府做一辈子奴才也好，她可以伪造胭脂的身世，胭脂可以不是李四海和贞宁的女儿，她会较别个更厚待了些，大了寻个妥当的人家嫁了。可是，她不能让他的孙子，迷上她的孙女儿。
　　她有些分不清，关于自己的身世，胭脂到底知道多少。这丫头从来都波澜不惊，哪怕是被陷害还是一幅不关生死的样子。她忽然觉的，梦露的死，不是她在栽赃，而是胭脂在设计。是胭脂设计好了让她步步为营的为自己挖了个陷阱，让自己揭开那些不能为人知的丑事。为这些事，她日夜忏悔，禽卧不安，常常梦见贞宁在自己床头哭，哭她和婴宁命苦！
　　她本是要借明月的手去害胭脂，明月的猖狂她一直忍耐已久。然而勒泰宠她，因为她长了一张酷似贞宁的脸，她心疼儿子，所以容忍这个无半点家教和涵养的蠢笨女人。一任她在府里飞扬跋扈连大福晋都敢欺负。但她无一日不想打压这个女人，只要找对了由头，勒泰便明白这女人不是贞宁，哪怕是长了一幅贞宁的脸。从此以后，她也可以安宁了，不用再每天看着一张贞宁的脸，提醒她手上沾的血腥。
　　大福晋赏给胭脂的凤簪就是明月的，大福晋胆小，终是在珠子上动了个手脚换了个大的。又买通了秋笙专门传消息。结果却是那梦露遭了殃。那明月不知是真的蠢还是学聪明了，只把人打了一顿向大福晋示够了威就立刻收了手。
　　老太太仿若入定，勒泰还跪着，大福晋坐在那儿哭。屋子里静的似乎只剩胭脂的喘息声，重重的，因为风寒热症！
　　忽然，勒泰道，“额娘，孙嬷嬷和秋笙，都得死！”
　　老太太冷笑，“好个孝顺的儿子，果然是查着亲额娘呢！”
　　勒泰叩了一个头，声音有些哽咽，“额娘，就当儿子不孝吧。当年您真杀了他们便也罢了，儿子不过是一生内疚。可如今婴宁没死，儿子再不准谁来伤害她，您也不能。”
　　“你先要了我的命！”老太太大吼了一声，人也激烈的咳起来。大福晋慌忙起身去扶着，勒泰却丝毫不肯退让。
　　世轩觉的如堕冰窟，望望四周，望望猛咳着的老太太，他认为世上最和善慈祥的祖母，和坚定的阿玛，他以为是最可信任和依靠的父亲，还有他善良懦弱的额娘，世轩觉的人活着不过是场阴谋。他的手在半空中举了很久，不知该拉谁。床上胭脂神情安详，世轩站起来挪了过去，轻轻摇醒了胭脂，怕惊醒什么似的问，“你不是婴宁，也不是胭脂对不对？你跟他们说，你不是婴宁不是胭脂，静好，你告诉他们，你不是。”徒劳的想证明或撇清一些什么。
　　胭脂笑的虚弱又平静，说，“二爷，胭脂没的选。”
　　“那我怎么办？”世轩想去摸胭脂受了伤的脸，却最终没敢，怕胭脂疼，更怕自己疼。
　　胭脂忽然哭了，努力挤出一个笑来，“我也不知怎么办。”
　　世轩的泪珠子一串一串朝下掉，落在他握着的胭脂的手上，胭脂手上还有血迹，被那泪洗干净了，露出新鲜的伤口来，她也不喊疼，有些无神的看着世轩。世轩浑身颤抖着把众人看了一遍，有些绝望的问自己的祖母，“我该怎么办？她是我亲妹妹，我……我却想娶她。”世轩摊了摊手，“太荒唐了！你们还要她死！”他觉的头疼，委下地去，双手抱着头，哭着喊道，“你们还要她死！”世轩忽然返身在胭脂手臂上咬了一口，疼的胭脂忍不住哼了一声，松了口时，手臂上已经鲜血淋漓，富查家的轩二爷嘿嘿笑着说，“静好，我给你留的记号，到哪儿你都错不了！”说着站起来笑着晃了晃自己的祖母和额娘，大笑着跑出去。
　　富查家的轩二爷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