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记·繁华清梦》云水那边

18、第 18 章 (上)

　　当夜，郡王府就传遍了贞宁同勒泰贴身侍卫李四海私通的消息，郡王府的准新主子贞宁也随之被关进仓房派人严加看守。在众人都骂贞宁不守妇道放着好好的主子不做非跟一个奴才苟且时，又传来李四海迷魂了看守贞宁的仆妇救走贞宁的事。
　　贞宁一走，便再无下落，勒泰穷尽己身之能也未寻得半丝讯息。是他一夜沉沦犯下的错，却让贞宁替他完全担下，还有他未曾谋面的儿子或女儿，他曾经在嬉笑时和贞宁说，希望能生个女儿，同贞宁般娴宁聪颖，他会当珍宝般疼，叫婴宁！这些年找不见，他以为贞宁早死了，在一岁比一岁成熟沉稳中，他逐渐明白自己的额娘是怎样的厉害角色，他的额娘说贞宁留不得了，怕是真的没留下。
　　胭脂见明郡王一瞬的失神，吃力的笑了笑，“王爷收下吧，如今我也算完了心愿。”
　　“静好，你再忍一时，阿玛会想法子救你。”世轩见胭脂气弱，仿佛又要睡过去。
　　胭脂闭着眼睛笑了一声，冷的，“要死要活都你们说了算，活着好没意思。”眼睛闭着，脸还潮红着，是发热的缘故，但神色，却是不屑，哪怕是闭着眼睛世轩也能感觉的到。他痛在心里却无法说，没人知道大家族里所谓主子有多无奈，他除了替她求无关痛痒的情，便什么都做不得。世轩只好说，“救不了你，我便同你一起死。”
　　谁都没有再说话，明郡王过了许久才挨到床边，从世轩手里拿过那对蝴蝶头簪，定定看了会儿，弯腰把那对头簪给胭脂重新戴上了，轻轻道，“这是我送你娘的信物，只不敢想你还活着。”
　　世轩心头一震，一把拉住了明郡王的手，不相信的叫了声，“阿玛！”
　　明郡王叹了口气道，“轩儿，此事日后与你详说，今胭脂内外皆伤，且先护好了她的身子再说吧。”
　　世轩还要坚持时，锡兰低头送了一碗药进来禀道，“王爷，胭脂姑娘的药好了，是不是现时给她服了？”
　　明郡王低笑了一声，在锡兰身前站住，看着那碗药，忽然一抬手，打翻了，淡淡道，“锡兰姑娘伺候老太太要紧，这煎药之事就不必在分神了。”
　　锡兰早吓的不知所措，她自记事起就在老太太跟前服侍，却从未见过明郡王如此粗鲁无礼，当即跪下请罪道，“奴婢失手，王爷恕罪。”
　　“你无罪可请，是我故意打翻的。”明郡王自鼻子里哼了一声，似在向谁挑衅。
　　“怎么，泰儿，怕额娘会害她么？”老太太在大福晋的搀扶下进了厢房，背着光，面容模糊，发髻整齐，金灿灿的一只固发梳，在一侧，衬的满头白发生光。
　　明郡王的眼神在自己额娘头上留了许久，厄尔叹口气，软下语气来，“儿子不敢！”
　　“那就是怕了！”老太太声音沉沉的，没有语调，像是自叹，又像是质问。待将胭脂上下看了一遍，说，“秋笙那丫头下重了手。”眼睛也紧紧盯在那双蝶翅上，神色有些凄惶，“泰儿，额娘老了，只想着你们都平平安安的。”
　　世轩有些惭愧，接了老太太的手，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是孙儿不孝，还让您为孙儿担心。”
　　老太太慈祥一笑，向明郡王和大福晋道，“这些孙子里呀，就轩儿和谨丫头两个知道心疼我。泰儿还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呢，自己儿子都不如。”
　　大福晋脸上讪讪的，明郡王却不吭声，忽然向锡兰道，“你们都出去吧。”看着锡兰出去将门口几人也撵了，才缓缓开口问，“额娘也清楚这胭脂是谁了不是？”
　　大福晋的心立即揪作一处，动了一步拉住勒泰的衣袖，示意勒泰不要开口，然而勒泰甩开了她，有些嫌恶道，“咱们的帐，回头再细细算。”大福晋险些倒下去，勒泰一旁扶了，叫世轩道，“扶你额娘也坐下。”
　　老太太已经冷了脸，看着世轩扶大福晋坐好了，才冷笑着答了一句，“我们娘儿俩个做下的事，你倒和我们一起算。如今你翅膀硬了能飞了，里里外外称着爷，两个儿子都也有出息，谨丫头明年进宫少不得封个贵人当当，你便更可以将我们撵出去了。”
　　勒泰忽然跪倒在地，哽咽道，“额娘，都是自家骨肉，为何容不得呢！”
　　世轩本见自己阿玛跪下，也慌忙一并跪了，却忽听这句话出来，当下朝床上的胭脂看去。胭脂此刻也睁开眼睛朝他们看着。世轩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静好。胭脂没有答他，却是勒泰回了一句道，“她本该叫婴宁，轩儿，不是胭脂，也不是静好，和谨丫头一样，是流着我富查勒泰血的女儿，和你一样，该唤我一声阿玛。”
　　“那又能怎样？”老太太冷冷问道。
　　“额娘，是您安排贞宁走的，您也知道她生下了婴宁，是不是？”勒泰觉的身上有些冷。
　　老太太不吭声。
　　“她也知道婴宁爹爹一直想带着她娘亲和她一起逃，没逃掉，就被毒杀了。但她不知道婴宁没死，被叔叔改了名字叫胭脂，后来故意卖进了郡王府。那贪财的叔叔以为富查家能念及骨肉之情认下胭脂，却没想到……”胭脂忽然冷冷说道，却一声咳一声喘，“可怜胭脂不知道，她以为就算卖身为奴但从此性命有了依靠，却不曾想原来这里才是她的葬身地！要她命的是最……”胭脂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喉间血气一阵一阵朝上涌，挣扎着又道，“这郡王府即便留不得我，撵了我又如何，何苦非得要赶尽杀绝，你们不认下我，谁又知道胭脂是他明郡王的骨肉，谁又知道我原是个祸根……”
　　老太太闭上了眼睛，嘴唇抖擞着，许久才说，“胭脂，你该知道，留着你，就保不住富查一族。”
　　无人说话。
　　胭脂忽然叹，“明明是你们犯下的错。”说着便躺下了，忽然回头看世轩，诡异笑道，“我可以死了，你还得活着，该怎么能活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