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恶毒 ...
-
天蒙蒙亮时，她才从屋顶上下来。
五条悟站在客厅，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看见江崎奈美就冲她招手：“过来。”
他没戴眼罩，精致漂亮的眉眼让吊灯晕出一圈朦胧的光，俊美得不像真人。江崎奈美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男女通杀，即使他性格轻浮又恶劣，还是有人愿意飞蛾扑火。
人们对美丽的事物大多宽容。
江崎奈美得了礼物，心情很好，连五条悟这宛如唤宠物一样的语气也懒得计较，走过去：“有事？”
“这几天的任务你和悠仁一起去。”五条悟一副我这个老师真是当得鞠躬尽瘁，操劳不已的表情，剥着巧克力的包装，“昨天硝子说这次的咒灵能够用咒术强行改变人类的形状，光是七海和悠仁两个人，我担心遇到麻烦……”
江崎奈美一听，觉得也行，毕竟虎杖昨天才受了打击，自己过去说不定可以帮上忙。但看到五条悟慢条斯理撕巧克力包装，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是我，你作为老师难道不更应该去吗？”
五条悟把手里的夹心果仁巧克力递给她眼前晃了晃，语气十分欠扁：“吃不吃，不吃我就吃了。”
“你不要回避问题。”
江崎奈美拍开他手，深觉五条悟插科打诨的功力不是一般的深厚，再次强调：“虎杖做任务，你身为老师，不带他就算了，现在还想推给我，你是人吗五条悟？”
“实话实说，你要去哪儿浪？”
她替五条悟手底下的学生感到痛惜，上课迟到不说，还经常玩失踪，三五天都找不见人，这么不靠谱的老师要是教育局来管早就开除了。
五条悟幽幽叹气，蹲下来直视她眼睛：“我要出差。”
他长得高，蹲下来还是比江崎奈美高一点，双腿岔开，手搭在膝盖上，非常放松的姿势。像是一只舒展身体的大猫。
五条悟吃掉半口巧克力球，脸颊上鼓起小小的弧度：“我也是很忙的，等会儿就要去北海道除灵。”
果仁的碎屑沾在他唇上，随着他说话起伏，齿间有糖果甜甜的气息。
“啧。”江崎奈美心想你大晚上有空吃甜食，你还忙，真正忙的人那是废寝忘食，哪像你一天就在吃。
她勉强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抬眼去看墙上的钟。
五点二十。
这个时候便利店应该开着吧，她跑到校外去给虎杖买早餐，来去一趟应该赶得上他起床。
冰箱里都是五条悟买的垃圾食品，她一点不觉得还在长身体的小孩吃那些能营养均衡。江崎奈美绕过五条悟，捏着自己的钱包忽然想起昨天的工资还没拿，转过身伸出一只手：“给钱。”
五条悟歪歪头，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话。
“装什么傻，给钱。”江崎奈美算着在操场上训练的时间，底气很足：“零头我不跟你要了，但一百万你总得拿。”
其实除开休息时间，四舍五入才能到一百万。
但五条悟又不会问工作时长，他一向给钱给得很大方。
“知道了。”五条悟拖长声音，因为吃着巧克力，尾音带着绵软的甜腻：“奈奈。”
噫——
江崎奈美汗毛倒竖，连伸手要钱的动作都僵硬了一瞬。
“好可怕。”她搓了搓手，感觉那声奈奈在脑子里撞钟似的回荡，人都要给她荡傻了：“你要不想给钱我们可以好好商量，请不要那样叫我，我会做噩梦。”
“原来乾平他们不是这么叫你的吗？”五条悟转过脸，蓝色的眼睛宛如深海，灯光下，眼波里有粼粼的波浪。
奈奈，奈奈姐。
这两个称呼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再听到，恍如隔世。
江崎奈美愣了愣，才说：“他们不这么叫的，你记错了。”
她说完，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又打岔，想让我忘记给钱的事，没门，钱我肯定是要的，你再这么叫我我就……”威胁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手里好像没有什么把柄，打量一圈房子，接着说：“我就把你放的零食都撒上除草剂。”
五条悟：“你好恶毒。”
江崎奈美坐在玄关处穿鞋，背对着他，对他的评价嗤之以鼻：“哦，那记得给钱。”
她知道只要不触及五条悟的底线，他不太在意她的态度，她偶尔骂他几句这人也不会反驳。硬要说他脾气好，其实还不如说他脾气怪。
五条悟看着江崎奈美站在玄关，她穿着小恐龙的连体套装，头上那点短发拿发圈绑起来扎个揪揪，因为太矮了，正在努力踮脚够门把手。
头上的揪揪就轻轻地晃。
他想起江崎奈美以前扎高马尾，头发放下来能到腰际。
那次五条悟拿剪刀要剪她一缕头发，好报自己被她诅咒斑秃之仇，她抵死不从，一边骂他是混蛋一边拿符咒往他身上拍。
两个人厮打间他手中的剪刀划破了她的耳朵。小而薄的耳垂上沁出鲜红的血，和她颊边散落几缕黑发一起让五条家的小少爷生平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江崎奈美眼里的仇恨几乎要燃烧，她看着温和，其实性格很要强。
被人这么欺负，不找回场子势必不为人。
于是腿一蹬，一脚踹中他下半身，坐在他腰上朝着他脸就是一拳，口中骂着我日你大爷，你敢剪我头发我就让你当秃瓢。
五条悟叫她突然的动作搞懵了，但两人的格斗技术实在相差太大，就算江崎奈美趁他怔住的时间给了他好几拳，最后人还是被五条悟重新按在身下。
那时候，她那双秋水一样温软的眼睛像要把他烧出个洞。她恶狠狠道：“五条悟，你最好祈祷以后不要被我遇见，否则我看见你一次就要诅咒你一次。”
如今，她的诅咒生效了吗？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看着江崎奈美打开门，瘦小的身影就要被即将关上的门掩盖，突然叫住她：“江崎。”
他声音低沉，江崎奈美背对着他，已经戴好了兜帽，并没有听见。
门咔哒一声关上。
*
吉野顺平最近的经历很离奇。
离奇到写成自传小说也会被分到魔幻现实一类，被读者质疑异想天开。
但他确实能看见别人眼中看不见的东西，真人先生说，那些东西叫做咒灵，那么眼前这个也是咒灵吗？
江崎奈美站在坡道上，对上黑发少年探究的目光，默念三遍钱难挣屎难吃后就地凹出一个怪异的姿势，左手四，右手六，斗鸡眼抽着嘴，发出：“吃、吃、吃饭……”的声音。
不是她要装傻，而是大多数咒灵的状态就这样，没有智力，长得奇形怪状，只会发出短促的音节。
虎杖悠仁引开老师把吉野顺平拉到河边后就在打电话，但伊地知洁高——这次跟着一起出任务的辅助监督一直没接。
这期间，那个叫做吉野顺平的黑发男孩就盯着江崎奈美看。
他的目光既不惊惧，也不厌恶，仿佛只是对江崎奈美感到单纯的好奇。
虎杖打不通电话，在原地纠结不已，转头看见江崎奈美怪异的姿势，差点没绷住：“江、江崎，你干嘛啊？”
江崎奈美以眼神示意：我现在不能暴露自己是特级，需要伪装低级咒灵，你快去试探他。
虎杖悠仁一头雾水：“嗯？”
吉野顺平看着面前粉色短发的少年和长得酷似眼镜猴的咒灵大眼瞪小眼，对望半天也望出个所以然，坐在坡道上内敛地收回视线。
他想起真人先生说的话，要是碰到带着漩涡纽扣的学生，就和他搞好关系。
可是，真人先生是诅咒，跟咒术师之类的不是敌人吗？
而且，眼前这个咒术师也跟咒灵待着一起……
“啊——不管了，我问了！”
吉野顺平正想着，被少年突然扩大的音量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
“你之前去的电影院有人死了。”虎杖悠仁拉着江崎奈美，朝着吉野问：“你看到什么了吗？比如这样的……”
江崎奈美：淦。
我知道你想速战速决，但你这样真的能叫试探吗？
吉野顺平并不想暴露真人先生，顿了顿，平静道：“不，没有。”
他老实道：“我也是最近才能看到这些……东西。”
江崎奈美继续装着傻，流着口水把吉野顺平脸上的表情纳入眼底。她摸不清这个少年是真的心理素质强大，还是单纯少根筋，看到咒灵的第一反应，不应该害怕吗？
看来她长得还不够吓人。
虎杖悠仁听到他口中的“东西”，愣了愣，看着被自己拉在手里的江崎奈美，抬眼笑道：“不，这位是江崎前辈，是我的助教。”
他紧紧握住江崎奈美的手，少年人的体温把她冰凉的掌心也捂出丝丝暖意。他笑得开朗，语气也温和：“她不是东西。”
……她？助教？
吉野顺平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看着江崎奈美腼腆地说：“抱歉。”
江崎奈美装傻子也装累了，吸吸口水：“没事，不用道歉。”
吉野顺平听见她说话，露出惊讶的神色，再看见她从背着的双肩包里掏出手绢擦口水，更是表情当机。
虎杖悠仁帮她拿着小书包，等她弄好才递回去，坐到吉野顺平身边友好道：“那就没啥好问的了。”
吉野顺平：“诶，就没了？”
虎杖想了想，还是觉得联系伊地知很有必要，不好意思地说：“不过可不可以等一会儿，我跟上司联系不上，他可能有问题问你。”
“嗯……”
两个少年就这样坐在河边坡道的台阶上，聊起了电影。
江崎奈美以前不看电影，就算看也不看恐怖猎奇电影，即使陪虎杖刷了一个月片单，还是不太了解恐怖电影的吸引人的地方。
她只觉得里面的鬼比她长得还可怕，里面的人，比咒灵还要让人寒心。
听他们聊得热烈，江崎奈美拿虎杖的手机锲而不舍地给伊地知洁高打电话——可怜的打工人，看到她这个特级咒灵的时候腿都在打颤，却还是坚持开车把她和虎杖送到目的地。
励志，着实励志。
她拨着号，背脊一凉，本能地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江崎奈美抬头往河道旁的桥上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正看着这边，阳光炽烈，他背对着日光，面容隐在兜帽下模糊不清。
周围的人行色匆匆，只有他，悠闲地站在桥上，像一面黑色的旗帜。
江崎奈美和他对望了几秒，男人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恶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