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蓬山大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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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咒灵，你打算怎么办，悟？”
夜蛾正道坐在和室内，窗明几净，他面前摆着江崎家派人送来的书信，薄薄的一页纸，内容却让这个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感到头疼。
“什么怎么办？”五条悟盘着腿坐他对面，正在吃礼品盒包装里的点心。
夜蛾正道更头疼了，敲敲那张纸：“江崎家主说你不止带走了宿傩手指，而且还带走了蓬山的封印咒物。说吧，两样东西都在哪儿？”
“封印咒物又不一定是物品。”白发青年低低嘟囔了一句，他手指上沾了羊羹的点心屑，捻了捻，碎屑就掉在用了加密符咒的昂贵信纸上。
夜蛾正道眉头皱得能夹住苍蝇，不过由于他一直板着脸，此刻并不太明显：“回答。”
五条悟举着手，远离那张纸页：“在江崎奈美那儿。”
“江……”夜蛾正道立马就要发火，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怔愣一瞬，“……你说什么？”
“江崎奈美。”五条悟又重复一遍。
*
江崎奈美。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咒术界了，与其说是这个名字，不如说是“小东原君”这个名号不再为人津津乐道。
夜蛾正道见到江崎奈美那年，自己还在咒术学校累死累活地当老师接除灵任务评职称，她却凭借绝佳的咒术天赋成为江崎家引以为傲的门面。小东原君，就是当时有人为恭维她将她比作东原君在世，传出来的名号。
千年前，还是符咒封印术法盛极一时的时代，江崎家身为藤原氏的家臣，世代为皇室效命，以驱邪除灵为己任。后来藤原氏卷入政治斗争，江崎家也遭到贬黜，从京都迁至当时还是一片荒凉的若狭海湾。
东原君是少纳言的嫡长子，年十六，荫若狭守，凭借自创的封印术，受到当时太政官右大臣的赏识，拜神祇官大祐，后官至神祇官从四位，因江崎宅邸在京都以东的若狭，常称东原君。
就是这位惊才艳艳的东原君，以蓬山为印物，铸成封印大阵，将众多咒灵和邪祟一一镇压。从古至今，江崎一族不断完善蓬山的封山大印，依靠祖上传下来的符咒术法屹立于咒术界。因子嗣的咒术天赋不佳，并比不上御三家的声望。
十七年前，江崎家还没有如今这么落魄，正筹备着蓬山大祭。古人相信山有山神，水有水神，而蓬山被江崎一族用以镇压妖邪，是惊扰山神之举。每隔七十年，便举办一场祭祀，献上五谷牲畜，念诵祈文，以平息山神怒火，祈求神明的庇佑。
在祭祀中念诵祈文的叫做巡山人，都是精通封印术的江崎族人。又因为近些年来江崎家的嫡系血脉咒力稀薄，而封印术本身对术式的要求并不高，所以巡山人中也有收养或入赘的其他咒术师。
巡山人之首，也称奉山令，通常由德高望重的族老或是内定的下一任家主担任。
那一年的奉山令，就是江崎奈美。
她十三岁，个子还没有大人的肩膀高，穿着宽袍大袖，扎着高马尾，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石板道上挤满了前来观会的男女老少，江崎家的祭祀是七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会，比夏日祭还要隆重，许多普通人也会来凑一凑热闹。
东京咒术高专也在受邀的嘉宾一列，因为山道上的人太多，夜蛾正道与同行的咒术师走散了。正在四处找人，山道尽头就传来一阵阵铜铃声，嘈杂的人群忽然静下来，空中飘荡着清雅而庄重的颂声，音调古朴，一声又一声，像是落在灵魂上的回响。
从石板路上缓缓行来一队穿着直衣，手握玉礼的巡山人，他们排成两列，宽大的衣袍随风飞舞，叫正午天光照映得流光溢彩，个个飘然若仙。
夜蛾正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最前端的少女身上。
她实在耀眼，就像一颗光晕斐然的明珠。
即使要比周围的人矮一点，脸上还有未褪的婴儿肥，但神情肃然，发饰上的金铃垂在脸颊两侧，一双眼睛像是卧了漫天彩霞，正缓缓念着颂词。她开口，后面的人就应和着。
风路过白塔，拨动侍人手中高举的铜铃幡旗，也吹动她红色的发带，坠在末端的金铃传来飘渺的回响。
“叮——”
夹道上的民众就这么目送一行人逐渐远去了。
后来听说江崎奈美国中毕业时跟江崎家有些龃龉，要回中.国去——九十九由基八卦来的，说江崎奈美身世很坎坷，是江崎家旁支一个庶子跑到中.国留下的遗腹子，六岁才被领回来，在本家养着，受了很多排挤。八岁时展露了天赋，之后处境才好一些。
据说人本来都回中.国了，江崎家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把她带回来。
本来江崎奈美国中毕业是来东京咒术高专上学的，这么一闹，错过了开学日期，江崎家那边也不愿让她离开本家去异地求学，就让她在家里待着，自家请私教。
九十九由基很痛心，她难得想当回老师，叮嘱校长把江崎奈美分到她手里。这下到手的学生飞了，同届的其他小白菜她也看不上，又继续游手好闲。
这事过去一年，夜蛾正道刚接手五条悟夏油杰俩个问题儿童，正在为写期末评语头疼。忽然被叫去开会，还以为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心情沉重地迈入会议室。
会上并没有提到他的学生，高层们都在讨论一件事——蓬山大乱，江崎一家几近灭族。
蓬山事件中，咒术师死亡217人，其中九成都是江崎家的术士。江崎奈美带领咒术师以血祭重开封山大阵，蓬山自古以来镇压的咒灵才不至于泄出，就算如此，池田一带还是受到了波及。
福井县官方对外宣称成地震，但咒术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时江崎家正忙着灾后重建，本家就只剩下没有咒力的老弱妇孺，强打着精神收敛逝者遗物举行葬礼，因死的人太多，灵堂摆不下照片，就放块布帛挂在祠堂内，只写上名字。
幸存的旁支就家主一位由谁当撕得不可开交，那些没来得及转移的古董，也被有心人偷偷挂到黑市出售。
这几天江崎家的纠纷还闹到东京咒术高校来了，找上门说以前借给高专的镇压咒灵的符箓现在要收回来——那些符箓已经投放到其他学校和医院，收走就要出事。
所以高专特地召开会议和前来索要的人洽淡，说给钱对方拒绝了，又说拿咒具交换，对方还是不干，硬要见到符箓才罢手。
符箓好些都是江崎奈美写的，她写的符咒，在交易市场能拍出相当可观的价格。估计吵着要收回来就是为了拍卖出去赚钱。
夜蛾正道坐在喧哗的会议室里，他职位不高，坐在会议桌第二排，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场闹剧。
扭头看向窗外，2004年的夏初阳光明媚，就像三年前他去到蓬山大祭的那一天，天空高远，万里无云。
*
原来已经过去十四年了。
夜蛾正道回过神，看着高大的白发青年——他教五条悟那年这小子才十五岁，现在也有二十八了。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年轻一代都长大，在培养自己的学生了。
他想起前段时间五条悟教的学生被上层害死一个，忽然感到一丝疲倦，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你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拉开滑门走出去，关上门前，缓缓说：“别对过去的事太介怀，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五条悟支着脸，独自一人坐在空阔的室内，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
“嚯！”
江崎奈美一看到咒灵，就朝虎杖悠仁打出一个暗号，立马布下结界将面前这栋房子封锁起来。一面冲过去，一面说：“大概是二级咒灵，你先上，我去搜里面是不是有活人。”
虎杖悠仁点头，一个助跑就攀上围墙跳上二楼阳台，踹开落地窗没入黑暗之中。
江崎奈美简直要被他一系列操作给炫瞎眼，她看着面前三米高的围墙，估摸以自己不足一米二的身高要以多远的助跑距离才能够到墙头。
助跑是不可能助跑的。
她飞速地在四下搜寻，但街道上干干净净，连个小石块都没有。只能跑到垃圾桶旁把丢进去的冰棍棒捡出来，飞速写了符咒朝着二楼丢掷过去。小木棍落在阳台上，还在地上弹了几下。
符咒生效。
冰棒棍和衣服钱包掉在原地，而她已经处在阳台上。
江崎奈美打量了下自己佝偻的怪物身体，觉得这样蛮好，没有重点部位要遮，裸着也不用感到羞耻。
“江崎！”
正打算进去，江崎奈美就听见有人在叫她，转头一看，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手里拿着加料的奶茶，朝她吊儿郎当地挥手。
你学生在打咒灵，你居然在逛街买奶茶。
江崎奈美翻了个白眼，指了指房间里和咒灵缠斗的男孩：“虎杖在里面。”
五条悟：“我知道啊。”
他理所当然道：“就是要锻炼他才叫你们出来做任务的嘛。房子里没有其他人，你下来吧。”
江崎奈美等了会儿，见虎杖悠仁确实占上风，才抱着排水管慢慢滑下来。院子里有一块辟出来做小花园的地方。里面的植物早就枯死了，连泥土都板结干裂，角落里堆放着小铲子和浇水壶。
只有一块木牌，上面的涂鸦因雨水冲刷看不清原貌，勉强能看出是小孩写的。
江崎奈美从正门翻出来，五条悟正和提着布筐的邻居阿姨聊天。
他人长得帅，就算蒙着怪异的眼罩，颜值依旧吸睛。惹得邻居阿姨连出来买菜的目的都忘了，问他为什么要找浪川警官，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
江崎奈美冷哼一声，绕到后面的围墙把衣服鞋子捡回来穿好，拍了拍荷包的灰重新挂到脖子上和他站在一起。
“……浪川警官家里人？”邻居阿姨一脸为难，“见到他不要提这个，他要伤心的。”
她叹惋道：“唉，原本也是一家三口，后来不知道得罪谁了，仇家找上门，女儿和夫人失踪了十几天……”
说着压低声音：“尸体找到的时候，都碎成一块一块的。唉，可怜啊，母女俩不知道生前遭了多少的罪。说起来，也有七八年了，凶手三年前被抓住的，判了无期。但就算是死刑又怎么样呢，好好的家庭，就这么没了……”
邻居阿姨说起这个，就感叹：“所以干警察这一行也不容易……哎呀，都这时候了，我得赶快去超市。”
要走的时候提醒五条悟：“你不要在这儿等了，浪川警官估计是不回来的，去警局找他吧。”
江崎奈美听完，大概知道这个咒灵是怎么产生的。
因为死了人，房子又一直空置，所以难免会有恐怖的念想。
或许那位浪川警官的愧疚和悔恨也在其中。
她看了眼五条悟，对方喝着奶茶，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伸手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不以为然道：“这么看着我干嘛？”
“浪川警官知道家里有咒灵吗？”
“知道。”五条悟漠然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放任它的存在。”
“他不该这样。”江崎奈美看着邻居阿姨远去的身影，她身上有被诅咒依附的痕迹，已经被五条悟祓除了，“咒灵不是人类，就算不主动杀人，诅咒的气息也会腐蚀人类的。”
她说完，好像觉得内涵了自己，又补充道：“当然，像我这样的高级咒灵，是不会释放咒力害人的，安全环保，非常靠谱。”
五条悟看着她没说话。
江崎奈美默默低下头，把卫衣帽子戴上，口罩戴好，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二楼上，虎杖悠仁已经消灭了咒灵，拉开二楼另一间房的窗户，双手拢成喇叭状大声喊：“老师，我已经完成任务啦，等——会——去——哪——儿——玩！”
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别人家里，还踹坏了人家的落地窗。
“记得留下窗户修理费。”
五条悟也学着他的样子，喊道：“老——师——我——不——报——销！”
“诶？！”
天际染上一片橘红的晚霞，五条悟和虎杖悠仁走在傍晚的街道上，正在就等会吃哪家餐厅讨价还价，身后的影子让提早亮起的路灯拉扯出两条细长的轮廓。
江崎奈美最后往浪川家望一眼，跟上他们走进繁华的商业街。
她想起记忆里一个女人说的话。
‘早上开的花，傍晚就要落下，人如露水一样易逝，一生那么短，要是抓着过去不放，就太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蓬山大祭
